第七十一章-第七十二章 投名状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菖蒲君字数:5411更新时间:24/09/17 07:25:54
    话说崔含章带领鬼方部众回到小莲庄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交由宋大头安顿赤狄族人。此夜马不停蹄各处奔波,茶水未打牙,滴米未进,到家时不觉肚子咕咕叫起来。

    黄万里被停尸在校场上,徐清风坚持拄拐立于小院里等待主将崔含章的归来,身为护卫长他绝不放弃岗位。

    “清风回去躺下养伤,本统领可不想有一个残废护卫长。”崔含章第一句话便是命令徐清风躺回去养伤。

    “小莲庄内来了两位高人,他们正在练手救治玄哥,属下被传音入耳后便不敢打扰,看到大统领安全归来便放心了。”徐清风眼中充满了愧疚。

    “兄弟们的仇今晚就要报,其他交给本统领,来人带徐清风下去养伤。”崔含章拍拍他的肩膀,面色沉重的说道。

    “报,外面有水师都督霍云龙将军求见。”此时有一传令兵跑进来传讯。

    “请他去一楼客厅稍等片刻,另外通知崔伯安排饭食。”崔含章说着话便走过栈桥登上亭子。

    崔含章登上二楼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楼师和大长老在联手救治玄哥儿,玄哥儿光着上身盘腿而坐,一人在身前施展金针插遍头部九大穴位,并以弹指不停的拨动百会、神庭、晴明、耳门四大穴位上金针,一人在玄哥身后捏剑指抵在脑后,运转真气助他打通脑中淤血,一刻钟后两人交替换位,再一刻钟后大长老一掌拍在玄哥腰椎气海俞穴,楼师拍在玄哥脐下一寸半气海穴,片刻之后两人头顶都有青烟冒起。

    崔含章知道此刻不能打扰,便悄悄带上门退出。

    水师都督霍云龙正安坐大厅内吃茶,崔伯端上热腾腾的臊子面,崔含章并未避嫌,着急先祭五脏庙,索性边吃边聊。

    “霍将军,时间仓促,粗茶淡饭凑合用用?”

    “云龙用过膳,崔统领请自便吧。”霍云龙行伍出身不喜欢绕弯子,拒绝的干净利索。

    “既然霍将军守约来了小莲庄,那便是朋友,想必你也知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小莲庄。含章也明说,这事情还得请贵府老太爷给拿个主意,崔某已经调集了一万游骑军精锐入城,绝不打无把握之仗,结盟之事事关成败,若是霍将军愿意引见,含章即刻随你入府拜见老太爷。”崔含章一口气把拜见霍家老太爷的想法说出来后,便埋头吃面,崔伯做的羊肉臊子面就是地道。

    “崔统领是信不过本都督?”霍云龙听到此话便立即起身,嘴角抽动似有怒气。

    “霍将军可否代表霍氏一族与我小莲庄结盟,游骑军与龙沅江水师生死与共,共同对抗晋安萧氏?”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问的霍云龙哑口无言,在这件事关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他的确还不够份量。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含章要的是世代永好,但凡有一点不坚决,你我阖族老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含章这样说,霍将军以为如何?”崔含章直接用袖子抹抹嘴,将碗推到一边,认真的看着霍云龙说道。

    霍云龙起了心思想要为龙沅江借势谋利,但着实并未像崔含章这般用意深远,他不禁再次审视眼前的年轻人,一开口便是世代永好,以两族上千口老小的性命做赌注,果然是枭雄之姿,捋遍太康城内的同龄人中,恐怕难找出有他这般不顾一切的胆色。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崔统领开口便有山崩地裂之气势,霍某自愧不如。”此时此刻水师都督霍云龙才真正将眼前这位神光探花郎游骑军主将视之与己平起平坐之人,风云际会出豪杰。

    “此时便走?”霍云龙豪爽大气,一挥手便要带路。

    “莫急,莫急,等下灵武侯。”崔含章拿起桌子上的蒜瓣剥起来,示意霍云龙稍作片刻。

    说曹操,曹操就到。灵武侯人未到,声先到。

    “不好意思让两位等着急啊?言秋罪过,都怪这张贪吃的嘴,家母几个拿手小菜便让本候多喝几杯了。”说着话柏言秋还用手拍拍自己的嘴巴,进来后看到崔含章在呲溜呲溜的吃羊肉臊子面,忍不住上前闻一闻。

    “下次让崔伯也给我留一碗,就好这一口正宗味,真是怀念在西北边陲纵横驰骋打游击的日子啊,大口羊肉大口酒,一醉方休消忧愁。”

    “堂堂一等侯来我小莲庄蹭完羊肉臊子面,就不怕被霍云龙将军笑话,以后传出去还要不要在篪丽街混?”崔含章最了解这货没个正行,捧起大碗喝掉最后一点汤汁后,调侃他。

    “霍大伯是自己人,笑话我不就是笑话他亲侄子霍光嘛。”

    柏言秋所言不差,水师都督霍云龙算起来可不是他的叔伯辈,他也不过是比霍光褚康茹竞秀他们大个四五岁而已,平日里也以平辈兄弟相交。

    霍云龙没有理睬两位年轻人间的友情互讽,眼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交情很深。

    “走,咱们直接跟着霍将军去拜见霍老太爷,龙沅江水师至关重要。”

    “那走吧,反正我就没打算能在你的小莲庄蹭到一杯热茶喝。”柏言秋人都未落座,便再次抬脚迈出门。

    却说楼上书房内两位大宗师联手救治玄哥儿已经接近尾声,楼岳山左掌拍在附在气海穴上的右掌手背,然后丹田运劲真气勃发,将玄哥儿头上九根金针震飞,后面的大长老则一手抓住玄哥肩膀将之抡飞如风车一般旋转,二人闪电出手点遍玄哥身上一百零八处大穴后各自收功。

    “大长老,此次是老夫占了便宜。”楼岳山调息片刻后,睁开眼开口说道。

    “在你那宝贝徒弟身上找补回来就是。”大长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道白烟笔直冲出屋外,散入天地间。

    “楼兄的功力煌煌耀天至阳至刚,可惜老夫所修心法并非走的至阴至柔之路,否则阴阳调合刚柔并济,效果会更加显著。”

    “凡事不可苛求,若非因缘际会,玄哥儿这辈子上哪里去找两个大宗师为他疗伤呢?更何况大长老还是天榜上赫赫有名的大高手。”楼岳山倒是洒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命不该绝,玄哥应该能渡过此关。

    “依老夫看,这位玄哥儿面相奇特,先天命格不弱,后天气运起伏如此之大,绝非早夭之人。”大长老功力通玄,更懂得占卜筮之术,此话说出来也并非全然安慰之词。

    “借大长老吉言,小莲庄有你坐镇吾心甚安,岳山先告辞了。”楼岳山起身推门而去。

    大长老便再次调息入定,一呼一吸之间贴合天地神韵,小莲庄上方的星空仿佛都暗淡了几分。

    玄哥儿感觉自己在梦里腾云驾雾,不知道飞跃了几万里的河山而不知尽头,只是一会烈日炙烤,如坠烘炉,一会冰雪寒天,冻彻骨髓,这种寒热交替不停的转换,十分难熬。搁在床榻沿上的手臂微微颤抖,大长老自然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知道这是魂魄未稳,气机紊乱的外显,人事已尽剩下的只能看这位玄哥儿的造化了。

    却说崔含章和柏言秋身着连帽大氅,浑身罩在其中,坐上霍云龙的马车悄悄出行,驾车的老者轻车驾熟避开青川大街只走偏僻小巷,最终绕了太康城一大圈停在了篪丽街隔壁的象牙胡同,三人趁着夜色掩护进了一个豆腐块般的四合院,结果院内正房有一暗道直通篪丽街霍府。

    “这暗道不错,回头我让长松也去挖两条。”柏言秋一路上到处撒摸,时不时还用手摸摸地道墙壁。

    “你叔估计没来得及告诉你,世袭罔替的灵武侯府暗道怎么会少了,回去好好寻宝,说不准有意外收获。”崔含章用肩膀蹭了下他,给他出骚主意。

    “不劳你费心啊,别尽惦记百年侯府,我家的老鼠本侯都清楚下过几窝崽,有能耐你自己去挣个世袭罔替的侯府啊。”柏言秋嘴上不吃亏,直接回怼他。

    两人的这番话说的犹如孩童斗嘴一般,简直是令听者发指。走在前面的霍云龙实在是忍不住,便回头看看,他真的怀疑这两位还是不是先前叱咤风云的青年俊彦。

    这两位倒好,没有半点不自在地惭愧之感,反倒是轻松自然,颇有返璞归真的意思。

    人跟人聚在一起,聊在一块,吃吃喝喝便是投缘,若是还能叽叽哇哇没事互讽,这情份就走的长远了,若是机缘巧合背靠背换过命,比什么斩鸡头烧黄纸的八拜之交靠谱多了。

    磁场感应也好,还是命中投缘也罢,有的人注定是能走到一块,有的人则天生的对头,比如灵武候柏言秋,比如晋安府萧靖。

    虽然出身簪缨世家,但仕途走的磕磕绊绊,霍云龙去岁过了不惑之年才领悟到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理,他回头看看两位年轻小子,不禁为侄子霍光感到高兴,这孩子平时憨憨傻傻,没想到傻人有傻福。

    不过他毕竟是久经风霜之人,太康风云变幻,若说能有谁安稳渡世,全无意外之忧,这话谁也不敢说,便是霍云龙自己都不敢说霍家水师的前途如何。

    暗道直通内堂,墙上书架附有机关,开合之间便是两方天地。霍云龙喊过婢女上茶,“两位稍作休息,老太爷已经歇息,容霍某去请老人家起来。”

    两人抱拳致谢,便坐下安静饮茶,结果霍云龙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柏言秋茶都喝了三碗了,有些性急屁股坐不住,但被崔含章用眼神按下了。

    能让人等,说明总是能谈的,最怕就是进门都客,推杯换盏热热闹闹,到头来还是一句话再喝点茶示意送客,那真就没意思了。

    “老太爷年纪大了,错在咱们这些小辈,深夜过来打扰。”崔含章呷一口茶慢慢说道。

    “嗯,听这话就是厚道人,小崔探花有这心态不愁事情做不成。”霍老太爷披着狐裘,拄着龙头拐杖被霍云龙扶着颤悠悠的挪步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端火盆的家仆。

    崔含章跟柏言秋赶紧起身,上前迎去。

    “都坐,都坐,不要那么拘谨嘛。”霍老太爷示意他们俩不要起身。

    “都是好孩子,若不是碰上个难事,谁能拉下脸半夜来求人,老头子我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没啥好吹嘘的成就,好在吃过的亏够多。”

    “小柏你家老太君可好?我们这一辈还活着的掰着指头数的过来,不超过一个巴掌。”

    柏言秋下意识的一下子从太师椅上滑下来,“回老太爷的话,奶奶身体康健,

    只是前些日子看东西不太清楚,老有重影。”

    “嗯,这把年纪不敢奢望耳聪目明唠。”老太爷听着柏言秋的话抿起嘴微微笑道。

    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里慢腾腾的掏出块像是六边形但又不规整的紫金铜牌,老人家拿出来后放在手里摩挲着。

    “事情我都听老大家说了,这块牌子你们拿去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搞明白状况,毕竟都太年轻,换成是柏氏老太君在此的话,那就能明白这是何等重要的紫金铜牌,霍老太爷一出手便是身家宗族全押上了。

    霍云龙看着两位年轻人你瞅我我瞅你的懵逼状态,心想还真是年轻后生,便为他们解释道:

    “这种紫金铜牌总共只有三块,域外玄铁与紫金铜熔炼浇筑而成,乃水师创立之初霍家与当时天子约定,一块在水师霍家手中,一块在朝廷天子手中,一块在皇族宗长手中,三块拼在一起背面凑成一幅黑龙闹海图,持任一块都可以调动龙沅江水师全部战船兵马,我霍氏一族更是奉此令牌为传承信物,见此令牌如见族长,不知我霍家这投名状两位可满意?”

    霍云龙一番话把两个后生仔吓得不轻,真是人老成精,老江湖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晚辈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霍世叔见谅。”柏言秋大事不含糊,此时再无半点玩世不恭的样子,赶紧再次站起来躬身行礼。

    “含章与霍光都是平辈论交,跟着言秋算起来也喊您霍世叔得了,既然老太爷亲自见我们两个那就是诚意十足,令牌还请收回,太折煞小侄了。”崔含章知道霍云龙这番说辞虽然句句实话,但这样拿出来做投名状则未必不是有气话的成份。

    “说事就说事,老大家的这点意气还不磨掉,我老头子怎么闭眼?”霍老太爷龙头拐杖重重敲了下地砖,咳嗽起来,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吓得霍云龙赶紧下跪认错,可见霍氏一族家教之严,家风之正。

    “老太爷诚意含章看得见,自然是信得过的,令牌还请霍世叔收回吧。”越是如此,崔含章越不敢收,把一族人性命攥在手里,那真是个烫手山芋了。

    柏言秋此时异常镇定,直接两步走过来从桌子上拿起令牌,交到崔含章的手里,

    “长者赐,不敢辞。

    你就先收好,算是代为保管,我灵武侯府做保人,事成之后定当归还。”

    三家结盟便凭一块紫金黄铜令牌事成,崔含章手里握着这块令牌感觉到了微微体温,心里豁然敞亮,心光明,万事皆可成。

    崔含章是个厚道人,虽然收下令牌,但也留下一物,八刀玉蝉温润如玉,老太爷一打眼便看出了边款出自太康篆刻大家崔敬之手,老人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微微颔首算是对这位年轻后生的认可。

    三更时分万籁寂静,两人自踏入兜米巷内时便感觉到气机凝滞,心头如有巨石压顶,两位都是倔脾气一步一步艰难的迈入门槛,好似考验一般,一门之隔两重天,入门后压力全无,此时崔含章的耳中响起大长老的声音:“汝师已走,来后院西厢房一叙。”

    崔含章此时便知刚才是大长老有意试探他们两人,能以两人气息吞吐和步法身形便推断出来人,这大长老的修为还真是令人感到恐惧。

    “走吧,跟我去见见鬼方部大长老,小莲庄有大长老做镇,再无后顾之忧。”崔含章拍拍柏言秋的肩膀,看到他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密汗。

    “哦?刚才我便感觉一股压迫心神的恐惧感,如此绝顶高手能否为我们所用?”柏言秋拿出汗巾擦掉额头上的密汗,不由得一阵心悸。

    “大长老心系鬼方部众,此人虽然深不可测,但却牵绊太多,此番是我请入小莲庄坐镇后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有人在小莲庄内刺杀人犯,咱们干脆来个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游骑军碍于公务虽然不便直接出面,但咱也派人去鸣金楼里刺杀一番,最好是干掉他们几个重要人物,给萧靖这孙子点颜色看看。”柏言秋忽然想到这一茬。

    “刺杀行为虽然下作,但不失为致胜手段。”崔含章略作沉吟。

    “最合适的人选就在眼前呐。”

    “你是指鬼方部?”崔含章面露难色,毕竟请动长老坐镇已经是天大面子,况且也是利益交换,一旦有把柄落入他手,将来恐怕会比较被动。

    结果等到两人见到大长老时,柏言秋直接说出刚才的提议,不曾想大长老想都未想便答应下来。

    “此事最合适由赤狄去办,他压抑已久,是该放出去掠食一番了。”

    “大长老不怕赤狄此番有去无回,毕竟鸣金楼里藏龙卧虎,崔某可是亲自领教过徐文长的拳法,其人身形似鬼魅,拳重如山岳,自问不是其对手。”崔含章还是不放心,忍不住便再次确认。

    “赤狄一身横练已到瓶颈,正缺少个像样的对手磨砺,况且先前来犯刺客的剑法老夫已经明了,已传他破解之法,赤狄若是不幸碰上绝顶高手,由老夫亲自去要人便是,绝不会牵连到小莲庄。”大长老一语点破众人心中顾虑,把事情已经考虑周全。

    “那崔某安排水师和游骑军全力配合赤狄,到时无论是龙沅江里或船上脱身,还是弓弩羽箭压制配合都不是问题。”听到大长老的筹划,崔含章也不在推辞,此事不管成败如何,鬼方部护骨赤狄确实是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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