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后巷

    两名女同学在桥边陪了一会儿夏朵，又是安慰又是咒骂那群流氓不要脸。休息了大概十来分钟，见她也渐渐平复，她们便互相道别，各自回家去了。

    夏朵和同学分开以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游已经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有刻意躲避，只是一脸平静且坦然地保持着10步远的距离跟着她。

    夏朵撅着嘴巴继续前行，原本还有些担心小流氓们折返回来找自己的麻烦，但现在江游跟在身后，倒是让她放心了。可一想到他刚才在紧要关头的突然退缩，还是让她有些生气。

    狭窄又狭长的破旧小巷道上，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男人，就这么保持着距离默默的前行着……

    不一会儿，夏朵来到昨天躲雨的杂货铺，店主老太婆正在把一箱汽水往里屋搬。她赶紧小跑着上前，帮着接过老太太手中的那箱汽水。

    “我来帮您吧！”夏朵甜甜的笑着，把汽水往屋里挪。老太太让她接过了手里的重活，也没有说话，只是直起身子，锤了捶背。

    夏朵钻进小卖部，把汽水码好时，老太太已经坐下来准备看电视了。她扔了20元钱，拿了一罐可乐，另一只手趁着老太太没注意，飞快的从柜台里拿走了一包香烟。掀起通向里屋的帘子，钻了进去。

    老太太抬起头，瞥了一眼柜台上的20元，古井不波，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的神色，便继续看起了黑白电视机里播放的节目。对她来说，似乎除了黑白电视里成天播放的重复内容，其他事情的都不太重要。

    在杂货铺外的江游，眼神非常锐利。夏朵那些不起眼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他看了一眼杂货铺旁边的小巷，想了一想，还是走了进去。毕竟刚才那群流氓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终究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小邻居的安全。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杂货铺的后门可以通到一条后巷。后巷不宽，堆满了各种杂物，没有路灯，除了各家小窗透出来的灯光，昏暗一片。所以几乎没有人从这里经过。

    夏朵点燃一根七星牌香烟，似模似样地吸了一口，立即被呛得连连咳嗽。

    她这个年龄是不允许抽烟的，她本也不会吸烟，更不习惯外烟的味道。但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她，自从父母离婚后，她自己也说不上什么缘由，就开始偷偷做一些叛逆的事情。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发泄一下那些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烦闷情绪。

    她平时都是在老太太这里买便宜的香烟，反正她也不会怎么抽，买一包烟能用上两三个月。今天她却特意拿了一包江游昨天买的那种香烟。

    后巷的安静和淡淡的烟雾缭绕，终于让夏朵受惊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闭着眼睛，背靠在墙上。刚点燃的香烟只是被她生疏的夹在手指尖，缓慢的灼烧着。

    皮鞋的脚步声传来，她偏头看了一眼出现在侧巷的江游，没有觉得奇怪，也没有像以前有人经过的时候一样，慌乱地藏起香烟。她无来由的信任这个大叔，觉得他不会像熟悉的街坊邻舍那般告发自己。但她现在还不想和他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因为不想吓到夏朵，江游没有掩盖甚至刻意加重自己的脚步声，好让对方听到。他拐过侧巷看了一眼，便也靠在了杂货铺后面距离她五步远的墙壁上，同样默不作声。

    他没怎么和小孩子接触过，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昏暗的后巷，淡淡袅袅的烟雾徘徊着消散在四周的空气里。不远处的居民家里传来电视的节目声、夫妻的吵架声、孩子的哭闹声、还有炒菜时候锅铲擦击锅面的声音。而在后巷的尽头，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都靠着墙不说话。仿佛与这周遭的人间烟火格格不入，又仿佛融入其中。

    “要不要？”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朵打破沉默，伸手递上一根香烟。她的动作很生涩，显得有些滑稽可笑，显然从来没有和别人分享过香烟。

    江游也觉得可笑，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家伙根本没到抽烟的年纪。但他没有多作表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叔你怕警察？你是做什么的？”夏朵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江游。她冰雪聪明，已经想明白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出手相救。

    “不怕。”江游的语气很平淡，但没有继续回答她后面那个问题，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两年，为了找寻真相，他游走于城市的边缘。为了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在“见义勇为”后，都习惯性的避开警察……刚才见童烈等人来到，再见李代的跟班已经张口准备提醒自己的老大了，他便选择了避让。

    此时的夏朵也觉得自己可笑，明明自己很讨厌那些流氓，现在的举动却像个坏孩子一样。她稍显尴尬的收回手，再次沉默了下来。

    一根烟在她的指缝间烧完后，她打开可乐，喝了一口，仰头漱了漱，然后吐掉。如此重复两三次后，可乐就所剩不多了。这是她的小伎俩——抽完烟后用可乐漱口，效果比漱口水还好。这样做的话，妈妈一定不会发现。

    她拿着喝剩下的可乐，起身准备回家，江游依然靠着墙边没有动。她经过他的时候突然停下来，把小手抬到胸前指着他警告道：“不许告诉我妈！”

    江游被她盯了半天，看这架势他不答应，她便不会罢休。但他有些纠结，因为在他看来，小孩子抽烟肯定是不好的。只是他确实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更遑论教育她了。便只能认真的权衡再三后，轻轻地说了句：“抽烟不好！”

    “呵呵，知道啦，大叔！”夏朵权当江游默认了，笑了笑便迈步离去。

    她曾想过无数次被妈妈或者其他长辈发现后，教训她不要抽烟时的情景。她原本设计好的反驳应该是——不用你管！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这个邻居大叔会全无芥蒂，完全相信。

    江游走回杂货铺，买了点啤酒和一包七星。正准备离开时，老太太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却突然开口喃喃自语道：“孩子都有叛逆期，过段时间就好啦！”

    他只能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刚踏出店的门，手机响了，他拿出老式的翻盖手机，接听了电话。

    “喂！江哥吗？”电话那头有些吵，伴着浑厚的音乐声。对方似乎是在一间音乐酒吧里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江游显然知道来电者是谁。

    “江哥，我这儿有重大发现，您有兴趣吗？”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油腔滑调。

    “什么发现？”江游赶紧问道。

    “电话里不好说，看你啥时候有空？咱见个面，当面交易如何？”电话那头还卖着关子。

    “行，我一会儿来找你！”江游对“当面交易”四个字没有任何异议。

    “那成，我在酒吧等你！您赶紧的！”电话那头似乎很得意，说完便挂了。

    重大发现？江游皱眉挂了电话，快步离开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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