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兵变

    西市外，永安渠上，莲灯顺着渠水向城外流去。

    大唐不夜城，长安也。

    城内花灯亮丽，掖庭宫内，两个婴儿的哭啼声被帝上的笑声掩盖。

    ……

    “羽林卫将军有令！午时宵禁，灯会结束，所有人速速回家！”

    铁蹄声踏破西市的热闹，各个坊市的官兵手握令旗呼喊。

    人们恐慌着没人敢延误了宵禁。

    “这几天是怎么了，老是宵禁，灯会也不放过！”苑熙楼的老板在自己饭馆破口大骂，毕竟灯会的缘故，自己饭馆的生意少有的红火。

    街道很快便散了，朱雀大街空无一人。

    这寂静的夜，好似马上就要被打破。

    ……

    “哈哈，我与杨兄早有约定，两个男孩，那就结拜为兄弟！”说话之人抱着两个刚出生的孩子，脸上尽是喜悦。

    他向窗外看去，承天门外无数黑影闪过，喜悦的神情凝固，脸色大变。

    “若尘！”说罢，门柱后冒出一手握刀剑的男人。

    “末将在。”提刀抱拳，单膝跪地，尽管有多傲慢，他在那个男人面前也是如此尊敬。

    “今日灯会理应通明至拂晓，城外为何已是漆黑一片？”他望向窗外，内心不安。

    “末将刚刚从刘公公那里听到，是羽林卫将军下令宵禁。”

    “宵禁？谁给他的胆子！现在就应该……”话音未落，他望见永安门外也出现一片黑影，一脸惊诧。

    “坏了，若尘，快！带他们走！玄武门应该还没被堵占。”

    若尘很快会意，但是他不肯离去。

    “末将怎能抛下陛下独自逃去？”

    若尘提刀。

    “末将定会护陛下周全！”

    “他们是冲我来的，老师果然说的没错，还好我一直把皇后和弟妹怀孕之事掩埋，现在没人知道，我大唐早有天子！”

    他掏出龙符，揣进其中一个孩子的襁褓之中。

    “龙（lo

    g）虎（hu）斗（dou）云符，乃先帝定下的祖训，唯持有此符才可调动八十万禁军。龙符在我这里，你带着他们去找将军，虎符在他那里。”

    “不，陛下，您怎么办？”

    “朕黄袍在身，乃大唐真命天子，后有先帝画像坐镇，他们何敢动我？杨氏七子八猛将，相比之下，朕也不是吃素的！”

    “陛下！”

    “不要再说了，带着他们速速离去！”

    若尘即使不愿，终究还是提上襁褓，向玄武门冲去。

    “太子，少爷，末将会守护你们的。”

    ……

    皇宫之中，他坐于皇位之上。

    在位十年，留下千古佳绩。委任自己的结拜兄弟杨家第四子，打下万里疆土，御外敌，扩领土。

    他想起父王临走前的交代。

    “你二弟野心勃勃，定会觊觎你的皇位，定要小心！”

    自己不愿与兄弟结仇，亲兄弟也很争气，与他一起抵御外敌，他日益放下戒心，给了他北部的重兵之权。

    直到，数日前他突然发现朝廷之下，竟有半数与自己亲兄弟有说不清的关系。

    他与杨兄约定好，一个月后回京，帮他镇守十二卫。

    可谁知这臆想中的兵变竟提前，暗卫叛变，极有可能。

    他回过神，看见羽林卫与二弟冲进大殿。

    “大哥，好手段！我早有听闻皇后有孕在身。我叫内侍省和殿中省的人翻遍了也找不到皇后。”见二弟果真发的兵变，他摇摇头。

    “皇后早就出城了，这硕大的掖庭宫，就我一人！”他悠然自得道。

    “哈哈，大哥，你已经跑不掉了，我遵先帝之祖训，中央霍乱，‘安定’朝廷！”说罢便挥剑，好似真要替天行道般处理朝廷的“祸害”。

    “哈哈，造反就是造反，何须如此掩盖！羽林卫好手段，我皇城内虎贲卫、千牛卫、豹滔卫三大守军也被你们干掉了？”

    “那三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几箱黄金就收买了，六部的侍郎，九卿五监，连御史台都是我安插的人，你那区区几个宰相，何用之有！哈哈哈。”

    “好！好手段！这么多年了你如此殷勤的贡献各种计谋，目的就是这吗？”

    “哈哈哈，我不想和你多废话，交出龙虎符！”

    “我可没有那东西，要杀要剐，随你！”他张开手臂，径直走去。

    二弟没有多废话，拔剑便斩，没有一丝狡辩的杀意，就在这先帝图像前斩了自己的亲大哥。

    一代枭雄，就此陨落了吗？

    他在心中质问自己，他回头，走向皇位，拿起笔，赫然留下一首遗诗。

    今日暴毙龙宫寺，

    未经沙场身先死。

    数载后若青云现，

    龙（lo

    g）虎（hu）斗（dou）云归来日！

    “哈哈！杨叔叔，父王啊，杨氏的六位兄弟，我来找你们了！”

    他从皇位后拔出长刀，自己了结了自己，不给他人机会。

    ……

    “野心家从不遵循规则！我也一样！”亲王抽出刀剑，看向上方的皇位，内心欣喜。

    “让刑部去：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玉符！顺便，急传令，让塞外的陈将军提前兵变。”下人退去，他看着，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内心狂喜。

    ……

    若尘带着两个孩子，偷摸从景曜门溜了出去，骑上城外早已备好的快马，向关外冲去。

    他向皇城望去，抹掉眼角的眼泪，他清楚陛下的结局，他不管不顾，只是低着头，骑着马，希望快点到将军府。

    第二日，早朝，大殿内外的大臣等候多时，平日里从不迟到的皇上已经一刻钟未到了。

    “亲王到！”门外的众人走来，众臣谈论着。

    中书省的内史令，门下省的纳言，尚书省的尚书令，三位站在最前面的宰相面面相觑，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满脸惊诧，不敢说话。

    刘公公突然从侧面冲了进来。

    “皇上昨晚突发心病，太医今早看过了，皇上，皇上驾崩了！”刘公公哭喊着。

    百臣皆惊，亲王走上前来。

    “遵先帝之意，我大哥无子嗣，且无后辈之血脉，理应由我继位，内史令高大人，我需你拟定一片通文，告知天下！”亲王笑道，满脸得意，刺探着内史令的底线。

    高大人望去，两眼无神，想起数日前与陛下的约定。

    “不排除意外的发生，他们只对我下手，你们要保全自己，日后好好协助太子。”

    高大人回过神后，弯腰说到。

    “卑臣遵旨。”

    “明日举行登基大典，宗正寺卿随我去先帝陵墓，膜**基。”

    ……

    关内守城，将军府。

    杨将军卸下铠甲，执笔开始写着给远在长安的妻子。

    “阿珠，近来可好？代我向大哥问好，你有了身孕，大哥把你接去皇宫内住，定要好好感谢。算起日子，你和嫂嫂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出生了，我和大哥早有约定，同为女孩就结为姐妹，一男一女就定下姻缘，同为男孩就结为兄弟。”

    杨将军听着营外官兵的吵闹，继续写到。

    “我喜欢男孩，我们杨家，历代名将，我们兄弟七人仅剩我一人，父亲当年更是为先王打下半壁江山，杨氏七子，算上我和父亲，一共八位猛将，若是男孩，我定会将他培养的更优秀，为大哥稳固江山！”

    门外的侍从端来了饭菜，杨将军无心吃饭，继续写到。

    “我们很快就能相见了，亲王近日蠢蠢欲动，据我的暗卫传来情报，一个月后会有兵变，我要提前回来，携重军护大哥的安全，否则……”

    “咚咚咚”门外急促的敲打声再次打断杨将军的思绪。

    开门后看见大哥的亲卫冲了进来，带着两个孩子，脸上满是不解。

    “若尘，你怎么来了？这是？”他看着孩子，不知说什么。

    “少爷和太子。”若尘喘着大气，解释着。

    “两个儿子？太好了，好小子长得真活泼，以后肯定能当个大将军。”他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笑容不断。

    “不对，太子怎么也送来了？难道……”杨将军停下手里的动作，头上直冒冷汗。

    “兵变提前了，没人能料到，陛下他……”若尘没有说出来，他哭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此时哭了。

    他还记得自己垂死时被两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拉上马。

    那是陛下和将军年轻时出征的时候，救下了遭受暗算的自己。

    “这不可能！大哥可是一代神话，他……”话音未落，军营方向来了快马加急讯。

    “将军，不好了，陈将军拉着长城守军来围堵咱们了，兄弟们没准备，被他们杀光了都！快逃吧将军。”

    “我杨家将怎会逃跑，我去取枪。”将军转头，看着两个孩子。

    他掏出虎符塞进自己儿子的襁褓中。

    “去秦岭山上，我和大哥的老师在那里，将孩子托付给他，他会安排好一切，若尘，保护好太子！”

    将军上马，提着长枪。

    杨氏七子八猛将，七子中最后活下来的老四，也将陨于今日。

    “父亲，各位兄弟，老四来找你们了。大哥，我来了。”

    若尘茫然，大唐的神龙与猛虎，两个传说都已成过去，他擦干泪，继续上路。

    他的责任从未如此庞大，他记住今日，惊蛰之日，青云大变，天下，大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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