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地的本质（十三）

    第三百三十四章大地的本质（十三）

    “难以置信，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生物。。。”酒德麻衣呢喃的声音传来，李客州回过神，再向外望去，那条巨大的海渊依旧震撼人心，但是，当他的注意力移动到别的东西上后，才发现，正如酒德麻衣所说，在这里，岩浆充当了光源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就此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陆地上更缤纷千百倍的世界。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经历了之前那漫长的黑暗，当看到此时的生机盎然，美轮美奂的海渊时，心里竟然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就仿佛跨越那令人绝望的黑，只是为了看这里一眼就得偿所愿般。

    眼前的景色，竟然有种恢弘浩大的感觉，岩浆的红光在彻底进入海渊底部后，从刺目的腥红转化为瑰丽的玫红色，就像是被朝阳映红的云霞，几乎让人忘了这是海平面下八公里深的海渊，水清澈的就像是透明，色彩丰富多变，带着一种极端的美，如梦如幻。

    斑斓的光晕中，成群结队的鱼仿佛背景一样，印在这片大海中，这些鱼显然不是一个种群，但却罕见的聚集在一起，甚至形成鱼潮一般的现象，李客州的生物知识很差，以至于这数量多到无法计算的鱼类中，他甚至一条都分辨不出来，只是感觉色彩绚丽，很漂亮。

    李客州看着那遨游的鱼群，在被鱼群的美丽所震撼的同时，心底却无端的浮现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这分明是他第一次来海底，但是那种玄之又玄的熟悉感，却在看到鱼群的同时，浮上了心头。

    除了鱼群外，还有巨大的海龟在鱼群中悠然而缓慢的游动，桨化的四肢慢腾腾的划着，忽然李客州目光一凝，盯着那头悠闲的像是个躺在躺椅上喝茶晒太阳的老头子一样的海龟，他强悍的视力瞬间就分辨出了那头海龟和他认知中的海龟的区别，它背上的外骨骼硬壳，在这里看来，分明是肉质，甚至李客州还能从表皮的走向看清肉壳内血管的形状，哪门子的海龟长成这个样子，壳都不要了？

    就在李客州观察海龟时，一片巨大的阴影忽然如掩日之云般投射下来，这片云那么大，将一大片光芒遮蔽，那是一条巨大的鲸鱼，几乎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嘹亮的鲸歌瞬间响彻耳畔，悠长而充满了穿透力，借助透明的仿佛不存在的海水，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只是一只鳍，便遮住了大量的光。

    这头鲸鱼之大，即便是李客州自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大的存在，甚至比山之王还要巨大，简直无法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庞大的存在，在见到它的瞬间，李客州脑海里立刻就想起了庄子的《逍遥游》，若是这条鲸鱼真的起身一跃，怕真的和那其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相差无几，但是，这头鲸鱼震撼归震撼，李客州看着它，心中那种莫名的熟悉诡异感觉更强烈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真的无法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酒德麻衣的话尚未说完，李客州眼中精光一闪，酒德麻衣的话瞬间让他回忆了起这种感觉的由来！

    亲眼！亲眼见到！

    尼伯龙根，山之王再帝都下的尼伯龙根！那里面的存在也都是这样！没有察觉到那些骷髅鸟的时候，它们仿佛不存在一样，连声音都听不到，而没有看到山之王之前，那么山岳一般的巨兽，也毫无察觉！

    和这海渊下的情况何其相似，无论是那成群结队的鱼还是这头前所未见的鲸鱼，都有类似的特征，一开始，自己沉浸在大陆板块碰撞的震撼中时，丝毫没有发现，这海渊下，竟然又数以千万计的活物！

    只有当你真的看到它们的时候，你才能听到鱼群游动时将海水搅动的不啻于一场风暴般的声音，这头鲸鱼亦是如此，只有当它的身躯遮住光源，你看到它，意识到它的存在时，那仿佛雷霆在耳畔的鲸歌才被他听到。

    甚至，到了这里，之前如战鼓般，从海面上一直到海底都在轰鸣的战鼓心跳声，也平白的被他忽略！直至此时被他从新响起，才掺在鲸歌中，轰轰作响！

    一念及此，李客州心中悚然一惊，龙王的这种能力，简直可怕到极点，只有你知道它在的时候，它的一举一动才会被你把握住，但若是你不知道，它本身的存在感就被无限削弱，甚至连李客州此时强化了无数倍的感官都能被瞒过去，简直像是不存在一样！

    诡异之处，令李客州不由心惊肉跳，这代表着，如果龙王愿意的话，它甚至能潜伏到你的身后，攒够了力道，直接将同级对手，甚至更强者一击致命！那如山的身体，就像潜藏在另一个空间维度一般神奇而诡异！

    想到的一瞬间，李客州立刻四下扫视，几乎可以说用目光将狭窄的舱室的每一寸地方都‘刷’一遍后，这才心下稍安。

    但是旋即，李客州心里立刻就涌起了对这种能力的贪婪，他的战斗风格的确是大开大合硬碰硬的硬刚流，但是，龙王这种隐匿气机，甚至能让领域内其他存在隐匿气息的能力，却无比契合掠夺者这个职业，恐怕，任何一个掠夺者见到这种能力都会眼红，这种能让五感无比敏锐的武者都无法察觉的能力，简直是杀人放火的神技！

    在李客州心里想事情的时候，酒德麻衣也没闲着，这个女人后腰上抽出一根细细的透明管子，血色的粘稠液体在其中微微晃动，当李客州看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针头扎进了手腕中的血管中，里面的液体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对着针头蜂拥而去，转眼间就荡然无存，尽数灌进了她的身体中。

    随后，酒德麻衣的脸先是一白，苍白的仿佛透明，但短短几息后，就飞快的恢复了红润，伴随着面庞上血色的恢复的，还有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那股无形但能被人清晰感受到的力量，从她的手腕注射处为基点，如闪电般一路向上蔓延，而当那些力量传递到了心脏的那个瞬间，酒德麻衣身上的力量层级，就在李客州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征兆的拔升迁跃了好几个台阶，到了一个让李客州都有些侧目的地步，与此同时，一股隐隐有几分熟悉的气势从她身上开始向着四周扩散开来，看的李客州啧啧称奇。

    这一针下去，立竿见影，而且产生额效果远比楚子航的暴血，比自己的截脉术都强的不知道到哪去了，实力何止是翻倍，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力量的增幅夸张，但李客州看着酒德麻衣，却一点觊觎之心都没有。

    那扎针前和扎针后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在李客州眼里，前者是一个风烛残年，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等死老头，后一秒就成了力能扛鼎，巴拔山倒树的超级猛士，其中的差距之大，宛如云泥，这种程度的力量增幅，与其说是激发潜力爆种，还不如直接说天魔解体呢！

    这妹子算是废了，等到这针剂效果结束，恐怕就是个五内俱焚，神仙也难救的结局。

    而且李客州听得出来，她身躯中的骨骼正在如活物一般蠕动扭曲，经络和肌肉的位置也在发生着不断的偏转变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酒德麻衣体内产生的变化，怕是都能赶得上大自然千万年的进化了，从人到非人，那种生理层面的变更，极为明显。

    看着被酒德麻衣随手抛在地上的针筒：“这是何必。。。我既然应下了这事。。。你这药剂。。。。”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他看着酒德麻衣，无端的愣神，眼神都有点呆，他压根没想到酒德麻衣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就捅了自己一针，这种程度的针剂，拼命的时候都不会用，完全是用来玉石俱焚与敌谐亡的啊！这里别说龙王了，就是死侍都没见一头好么？

    这么不声不响的就用上了，这是要干啥啊？李客州完全无法理解酒德麻衣的心理活动。

    她将空针筒踢开：“这个吗？古龙血清，李先生或许有能力在海底行走，但我不借助外力可不行。”说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笑靥如花，眼波流转间，唇瓣在外界岩浆的红光中泛着粉色的光泽，李客州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妩媚妖娆，是他多个世界以来遇到的最像是狐狸精，但是，这个狐狸精此时说出的话，却和外表截然不同：“老板虽然与阁下达成交易，但作为家臣，我亦当全力以赴才是。”她扬起手，无形的力场扩散开来。

    闻言，李客州一愣，不由沉默，看着酒德麻衣的眼神里，多了点东西，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老实说，对于酒德麻衣的感官，其实从始至终都并不如何，无论是第一次在帝都街头没头没脑的相遇还是后续的接触，她给李客州的感觉，都谈不上好，那种时时刻刻发散着的魅力，以及那副妖娆的外表，在李客州眼中无时无刻的彰显着是个花瓶，而她所具备的那两下拳脚功夫，有和没有的差距，真的不大。

    但是此刻，酒德麻衣在打了一管血清，已经可以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给李客州的触动，却是极为巨大的，之前那种看花瓶玩物一样的情绪，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一个愿意为了主人去赴死，甚至在这一路上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死亡的胆怯之人，无论如何，都可以称为悍勇之士，毫无疑问，她在李客州心中的评价，大幅度提升。

    良久，深深的看了一眼酒德麻衣，心下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她是这等忠勇之士，只因为那披着小孩皮的老家伙一道命令就义无反顾的同自己一道下来这种深渊，还要她搭上性命，那自己当时就应该坚决的拒绝对方和自己下沉，这等忠心耿耿之人，别说现代社会，就是古时，除开那些自小培养的死士外，也寥寥无几，罕见至极。

    在如今，恐怕也真的只有东瀛这种文化环境下，才会依旧有这种人存在吧。。。。愿意为了主人的命令慨然赴死，这种人，可悲，但也令人心生敬佩。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窗外，那辽阔的巨鲸缓缓的游过，那巨大的身躯投射下的阴影也随之远去，他看着窗外那道巨大的沟壑，大地的创伤如此之深，赤红的高温血浆流淌，金色的岩浆和透明的海水泾渭分明，彼此磨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奇异的海底植物或者动物以陆地上绝对不会出现的色彩呈现在这条海渊之中，不亲眼所见，绝难想象那种恢弘和磅礴，比令人心神震颤的魔多还让人震撼。

    “咔咔咔咔咔咔。。。。空！”始终匀速向下的深潜器，终于在连绵的咔咔声中，停止了下沉！

    到站了。

    李客州向前一步，望着窗外，沉重的大靴子恰好踩在滚到脚下的针筒上，一声轻轻的‘咔’声里，被踩的粉碎，背着身子对酒德麻衣沉声道：“你未死之时，我保你无忧，你死后，我带你回去。”

    战士当马革裹尸，武人该刀头舔血，而这等忠心悍勇之士，也该将尸体交给她为之效忠的主人，而不是丢在这深海中任由鱼虾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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