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地脉动（七）

    第二百九十六章大地脉动（七）

    “真是可怕的家伙。”少女言语轻快，带着几分怯怯的后怕，身形如在风中起舞的蝶，在李客州淋漓而下的鲜血中起舞，姿态翩然，轻飘飘的顺着还散发着浓郁能量辐射的龙血湖泊滑出去数十米，落下，血水淹没了她的膝盖，小小的血色涟漪中，站在了奄奄一息的龙王前。

    血湖之外，本来如浓墨般深沉的黑暗，随着龙王的坠落而变得淡薄，到了此时，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只有一种怪异的铁青色在四周缓缓的蔓延，露出逼仄压抑的穹顶和破败的甬道，片片如烟灰一样的苍白碎屑从天空缓缓下降。

    庞大的龙首耸立在她的身后，那对于龙王来说微弱，但实际上就像是风洞一般的呼吸打在她的背脊上，呼，她的衣袂翻飞向前簌簌作响，吸，如逆风飞翔，衣衫紧紧的贴着身体向后勾勒出窈窕的身材，她隔着微微荡漾的血湖看过来，绛唇微翘，水波一样的眼眸里，是令人心神摇曳的光，皮肤白皙而光洁，眉黛如春水吹皱。

    眉眼颦蹙温柔刀，屠尽世间少年郎。

    女孩绝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身后龙王坚硬的面甲下颌上，姣好的容颜上，带着心碎哀婉和兴奋亢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温婉和狂热混杂在一起，不似人属。

    她注视湖畔对她面容冷厉的半龙，柔柔的眼波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下看，最后落到了自己的臂弯下方，在那里，从单薄的肩膀上延伸出来的如白瓷一样纤细手臂陡然变粗，一片片铁青色的鳞片随着她的呼吸缓缓张合，那些边缘如刀锋一样的鳞片和龙王的鳞片截然不同，而最下端本该是白嫩如刚点了卤水的豆腐一般的手掌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狰狞的龙爪！

    道道粘稠的腥红血浆，顺着鳞甲的缝隙缓缓的下滑，那些温热的鲜血，浓的简直不像是液体，一大滴一大滴的摔落在她脚下的泛着微微金色的血河里，两种血液，在少女脚下碰撞，泾渭分明，但却散发着同样强大的气息！

    她站在那里，美丽的淋漓尽致，就像是盛放的烟花般夺目，鲜血刺目，和那绝美的容颜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那半截狰狞可怖的染血龙爪，以及背后硕大的龙首，则是最令人心震撼的背景！

    楚子航深深的吸气，他定定的看着十几秒前还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少女，她的龙爪上染着刚刚从李客州的胸膛里掏出来的鲜血，丝丝缕缕被龙鳞撕扯下来的碎肉簌簌而下，她抬起龙爪，参差的龙鳞有不少都随着她的那凶狠的一抽而被李客州厚实的胸肌拉扯的有些隐隐作痛，伴随着她的动作，那片片冼刀似也的鳞飞快的褪进皮肤，扭曲变形的大型爬行动物一样利爪也在一声声细微的嗤嗤声音里回缩，短短的几秒钟内，宛若玉雕般葱白纤细的手指就恢复了少女修长的素手。

    李客州的血也在龙爪形态的转换中脱离下来，少女手上的皮肤晶莹的都有几分透明，君焰的熊熊光芒掩映中，那健康的青色血管在白瓷一样的肌肤下显现，她蹙着眉毛，轻轻的揉了揉手指，微微有些咂舌：“震的手麻。。。”

    “你，到底是谁？”君焰越发炽烈，甚至在楚子航不断的催动下，烈焰烧得空气发出轰轰的声响，听上去，一时间竟然和李客州气血汹涌时的声音有几分相似，说话间，他的刀已经缓缓靠在大腿外侧，刀锋向后，这不是东洋刀法的正常起手方式，反而有些像是几十年前那场发生在这片大地上那场最值得铭记的战争中大刀片子的起手式。

    与此同时，一种和他过去始终萦绕在身上的气息极为相似，但是更添了一份其余的东西在内，使之成了名副其实的‘杀机’的气息，在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中，清晰无比的流露出来。

    “他是我的哥哥，芬里尔，被你们称为大地与山之王。”少女答非所问，她细嫩的手指在身后奄奄一息的巨龙下颌上摸过，龙王面甲上的骨刺划过她白皙的手心，濒死的龙王轻轻的颤抖着，在她的抚摸下，那庞大的躯体，就像是猫或者狗一样的宠物受伤后祈求主人的怜惜般颤抖着，这幅场面入眼，楚子航只觉得全身汗毛嗖的炸起。

    “你觉得，你该叫我什么呢？”她放下手，微笑，声音清越，但之前那种邻家小妹一样的温和气息却飞快的从她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王者般的森严，她仰起头，在满是血腥气的空气里深深呼吸，仿佛要将无处不在的血味都抽进身体，待她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冷酷的意志，庞大的力量，震慑一切的威严，如端坐在天穹之上的王，又仿佛在眼前对着你缓缓砸下的山脉，沉重到令人窒息，她看向楚子航，如看着脚下的蝼蚁。

    随着她气机的变化，无形的力量浸润进四周，将本来随着山之王的倒下而摇摇欲坠的尼伯龙根生生定住，本来已经渐渐稀薄的黑暗再次蠢蠢欲动，若不是有李客州这个亲手干翻了龙王的怪胎珠玉在前，楚子航简直难以置信夏弥那娇小的比自己还矮一大截的柔软身体里竟然蕴藏着支撑起这么庞大的空间的力量。

    “不，不应该是夏弥，而是耶梦加得。。。”楚子航迎着那对威严的目光，视线恍惚一瞬，这个空间，这个名为尼伯龙根的空间，这个场面，这个和高等龙族对峙的场面，无数被他死死的按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猛的翻涌上来，时隔多年，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倾盆大雨的雨夜，血脉和灵魂在相互呼应，脑壳一阵阵的疼，对面的夏弥和那个在他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影响的影子渐渐的重合起来，同样的黄金瞳，同样的威严，同样的力量，他甩了甩脑袋，当年，有一个带给了他这一身血脉的男人，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拎着刀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雨幕深处，而现在，他同样拎着刀，隔着一片赤红的湖，和对面的存在对视。

    记忆的繁复里，楚子航眼底里燃烧的金光越发的暴烈，在耶梦加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几乎将空气都挤压成实质的威严中，这个刚刚成年的男人，非但没有任何屈服的意思，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一样，轰轰然的，彻底的燃烧了起来！

    “呵。。。”他拉扯一下嘴角，丝毫不畏惧的正视耶梦加得的黄金瞳，直面这头显然也是龙王的存在，短暂的记忆流转后，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以少年之身和自己等人同行多时的魁梧男人，父亲，那个男人，也和你一样精彩，虽然他粗鲁而暴力，缺乏教养，但是却有一种从未见识过的豪迈和狂气，你们若是相见，说不定还会对饮一杯？不过那种人，喝起酒来想必也是极烈的那种，你恐怕是不愿意喝的，不过，谁说的准呢？

    心里这么想着，看着眼前气场全开的夏弥，对方已经渐渐褪去了少女的姿态，各种龙类的特征开始在这个在他的生命中可以称得上最绚烂的女孩身上浮现，薄薄的衣衫被撕裂，铁青色的皮肤，嶙峋如险峻山岩般的骨刺狰狞倒耸，面容上有峥嵘的骨突。。。。

    “轰！”气流轰鸣，在连续的骨节震耳欲聋的爆响下，一对硕大的巨翼在她背后轰然打开，排挤开空气，猛的泼洒出一大片淋漓的鲜血！金色的瞳里，带着太古以来就端坐高天上的威严！

    但是，不知为何，眼前本该只在史诗篇章中出现的龙王彻底的展现在他的面前时，给他的震撼感，甚至还不如第一眼看到芬里尔时那么心神震颤，相反，他心里泛起一种极为可笑的情绪，相比起芬里尔遮天蔽日的庞大威仪，相比起李客州直冲霄汉的彪炳气焰，前方的耶梦加得，纵然让他呼吸都艰涩，但莫名的，给他一种极为不合时宜的可笑感。

    见过了海洋，就不再对小河抱有畏惧，领略过绝巅，土丘自然渺小，对比刚刚打的地动山摇的二者，这个看似恢宏的龙王。。。。

    “呵呵。。。”

    心里这么想着，他就笑了出来，老实说，楚子航那张脸，委实不适合笑，笑容冷酷而悚然，过往和少女的种种，在心底一闪而过，却丝毫拨动不了他的任何情绪，眼前的女孩，不再是那个咋咋呼呼和路明非有的一拼的小二逼，而是有货真价实的龙类，不过。。。龙王？威严？那个男人当时面对芬里尔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记不太起来了，实在是刚刚打的太震撼了，这些细枝末节都忘掉了啊。

    不过，如果他和自己易地而处的话，恐怕会这么说的吧。。。

    “吃洒家一刀！”

    话音刚落，长刀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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