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见面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花团钓咕字数:2874更新时间:24/09/16 19:06:11
    山中清幽,沈家马匹脚力甚佳,三人骑术亦然不错,不过午时,几人就抵达庄子,正是午饭时候,早有人立在门口,等着伺候沈馥,那婆姨满面喜色,殷勤上前就想替沈馥牵马,沈馥却不理,将手中缰绳径直丢给松亭,呵口白气问道:“齐姨娘在何处?父亲派我前来接人,先确定姨娘安危才是正事。”

    妇人本想着自个儿照顾的庄子上出个身怀有孕的姨娘,又是府中嫡大姑娘来接,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二,入府办差,却未曾想,这姑娘半点也不肯跟她周旋,这般开门见山,她不由得心中难堪,却仍旧卑躬屈膝,领着三人走进屋子里,扬声呼唤:“齐姨娘,府中大姑娘特地来接,说是阿郎派来的,你快出门见见。”

    庄子不大,稀疏有菜地跟鱼塘,塘后有间屋子,这会儿就缓缓开门,从里头走出个妇人,沈馥抬眼去看,但觉沈琛艳福不浅,这齐姨娘杏眼柳眉,生的娇媚,水红鼠皮窄褃缀绒袄,系条褪红裙,小腹微凸,更添风韵,她扶着肚子,万般婉转,柔声开嗓问好,听的人如沐春风:“妾见过大姑娘,大姑娘万福。”

    沈馥俯首,沉默而不言,齐姨娘悄然攥紧手中帕子,不敢妄动,寒冬腊月的,她鬓角竟渗出细汗,惶恐抿唇,欲要开口打破僵局,却被沈馥骤然打断,她从齐姨娘身边路过,衣袂轻动,微苦的苏合香传来:“姨娘辛苦,今夜好生休息,咱们明日出发。”

    齐姨娘暗自松气,主动起身离开不提。

    是夜,星垂山林,月似熔金,庄子里鸡鸣犬吠渐渐隐约,沈馥屋中熄灯,芳主守夜,松亭兀自入睡,庄子四周却骤然燃起大火,火舌熊熊舔舐门板,热气逼人,齐姨娘身怀有孕,睡的浅,迷糊睁眼的时候,火焰已经漫过院墙,径直逼向她,火光烧满眼,她也顾不得,匆忙披衣穿鞋就要出门寻找沈馥,却未曾料到,沈馥已经立在门口,笑意温柔:“齐姨娘回去睡吧,这里有我。”

    山风催火势,沈馥衣袍猎猎,长发飘动,无端令人心神安定,齐姨娘远眺,但见火焰铺天盖地而来,但始终难以越雷池一步,心头稍定,乖顺后退掩门,留下沈馥,芳主面不改色将先前积累下的雪水不住泼出,松亭砸开鱼塘汲水,夜风吹拂,有些冷,沈馥拢紧大氅,满面寒霜:“这冬日有雪,纵火也是无根火焰,待扑灭后,松亭,你去搜寻,看看是否能抓捕罪魁祸首。”

    她语调寒凉,杀意分明,又转身遥望身后房屋,嘴唇微微民企,不再多言,只回屋点灯,铺纸研墨,细细勾绘纹样不提,这一夜,风中有血气,弥漫四散,消弭于天际,芳主松亭彻夜未归,直至次日天色将明,沈馥房门才轻微发出响动,一夜未睡的沈馥微微抬眼,有些讶异:“齐姨娘,你怎么过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齐姨娘捧着木盆布巾,羞赧微笑,盆中分明是热水,白雾氤氲,沈馥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说道:“松亭芳主二人似是未归,妾昨夜慌神,还未向大姑娘您道谢,这便来伺候您更衣梳洗。”

    她莲步微动,轻车熟路安置木盆,又拧干布巾,动作娴熟,分明做惯,她有心伺候,沈馥却不敢接,稍稍起身避开,拢袖俯身,笑谈道:“姨娘客气,藏珠晚辈,如何敢令您动手伺候?松亭芳主折返不过片刻,姨娘无需操心。”

    齐姨娘稍稍黯然,她本就是个婢子出身,若非皮囊不错,何来如今地位,腹中胎儿能否保住尚未可知,又曾从阿郎口中得知这位大姑娘跟长宁街宋家有婚约,又颇得皇家喜爱,她自然惦记,却未曾想,大姑娘虽生就芙蓉面,却冷若冰霜,叫人无从下手,正在此刻,芳主声音传来:“姑娘,我们回来迟了,还望姑娘莫要责怪。”

    沈馥闻言,向窗外去看,却见两人面色不佳,不免担心,心头亦是沉重,转身道:“齐姨娘,这里就不麻烦您,还请姨娘安静修养,待我梳洗后,自然带姨娘下山回府,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还望姨娘也能如此行事。”

    她自然是晓得,昨夜芳主松亭二人追击敌人,想来齐姨娘应当窥见一二,只是她半分不想让齐姨娘将此事对沈琛吐露,因而连敲带打,意欲封口,那齐姨娘也心思通透,这会儿并不多言,只屈膝道个万福,乖顺离去,芳主松亭这才进屋,血色在松亭衣襟漫开,她咳出口黑血,分明重伤在身,沈馥惊诧,芳主苦涩开口:“对方虽不是练家子,却胜在人多,七拐八弯的,我与松亭便不慎中埋伏,如今只有速速回府。”

    “咚。”

    正在三个女子为难之事,蔺赦却突然翻窗,白瓷药瓶稳稳当当立在桌上,沈馥怔然去看,但见少年如玉,眉目疏朗,她万万没想到,在这种要紧关头,竟是蔺赦出现,一时间,沈馥默然,蔺赦帮她太多,纵使她此刻有心拒绝,却又如何置松亭性命于不顾?

    而芳主更是如此,松亭是她亲姊妹,如何能坐视不理?因而芳主眼巴巴望着桌上药瓶,满是渴望,沈馥不忍,匆忙向蔺赦道谢,不言语,亲自为松亭上药,而蔺赦也主动回避,如鹤入云,再无踪影,他稍稍跟随沈馥,餐风露宿留在山中,本就是担心她,如今不会再有意外,他也该离开。

    沈馥回头,却不见郎君踪影,言语留在口中难以吐露,平生头回怅然若失,她唇瓣开合,无言道:“九郎,多谢。”

    “阿郎。”

    待到沈馥将齐姨娘带回沈家时,已经天黑,府前灯光明亮,沈琛只顾齐姨娘,沈老夫人更是看中这个男胎,至于周芸携宁两人,本就不待见沈馥,自然而然也就不管不顾,好在沈馥本来也不愿意跟这群牛鬼蛇神打交道,只匆忙带着负伤松亭,赶回藏珠院。

    “软玉,快给松亭换身衣裳,她好像有些发热。”

    沈馥心急如焚,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径直把自己床榻收拾出来扶着松亭躺好,芳主匆忙间见此,心下大定,对沈馥越发忠心耿耿,软玉揭炉,往里头填进大把香料,苏合香的味道骤然浓郁,压过房中血腥气,这才动手给松亭更衣换药,正在几个人忙碌之时,叠翠声音却突然传来,惹得沈馥皱眉:“大姑娘,阿郎跟夫人让你去正院一趟。”

    她声音里带着些焦急,沈馥又放不下松亭,张口就想拒绝,芳主却暗暗摇头,示意沈馥莫要如此,她视线中满是诚恳,沈馥犹豫片刻,轻叹出声,还是起身同叠翠一同前往正院,连软玉都未曾带上。

    “父亲,母亲。”

    正院里头,齐姨娘已经被周芸安置,沈琛看着沈馥,难得的有些满意,手指碾动指下胡须,周芸却脸色不佳,视线扫过沈馥头顶,心中恼怒,偏偏这个时候沈琛含笑开口,话语里满是对沈馥的夸奖,越发令周芸发狂,只听他说道:“齐姨娘在我面前对你多有夸奖,此次辛苦你了,平日里行事如同今日,想来宋家会越发满意。”

    他又提及宋家婚约,沈馥几不可见的厌恶皱眉,指尖攥紧袖口,忍不住的担心如今还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松亭,心下骤然有了决断:“父亲所言极是,只是昨晚庄子大火,我似是有些风寒,今日回府便身子不爽,不知可否呼唤府医往藏珠院诊脉?”

    沈馥想不到毫无痕迹将大夫请到藏珠院的办法,只能如此李代桃僵,沈琛面色稍改,府中府医唯有一人,如今齐姨娘有孕在身自然早早就排过去伺候,可沈馥也是不能忽视的,一时间,沈琛竟不知如何开口。

    周芸的视线拂过沈馥,俯首抬腕,端着那冰裂纹茶盏抿口热茶,又捻着帕子擦拭唇角,这才不紧不慢开口道:“藏珠,你也应当知晓,如今齐姨娘身怀有孕,什么东西自然是要紧着她给,倘若你不是太难受。便忍忍,如何?”

    这话说的轻巧,惹得沈馥心中怒气满盈,待要再次开口争执,齐姨娘娇娇柔柔的声音却从后传来,惹得周芸面色阴沉,只听她开口说道:“妾腹中胎儿无碍,不必那样劳动府医,更何况只是替大姑娘诊脉,去去就回的事,还请阿郎娘子,将府医排给大姑娘,大姑娘风寒是因妾所致,妾不愿再次拖累她。”

    沈馥不由得对齐姨娘高看一眼,齐姨娘回首,对着沈馥温柔微笑,这桩人情,算是沈馥承下,沈琛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齐姨娘带上府医前去藏珠院,沈馥与齐姨娘自己离开不提。

    “多谢姨娘,否则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请来大夫。”

    前往藏珠院的路上,沈馥低声道谢,齐姨娘却温和开口:“大姑娘说笑,本就是人之常情,妾这般做,也是为腹中胎儿祈福。如今府中夫人势大,妾恳请大姑娘垂怜,否则一尸两命时,妾当如何。”

    她开口如此,反而惹来沈馥沉吟,一时半会儿,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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