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四章?是佛是魔(五十一)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尘都乞儿字数:2474更新时间:24/09/16 18:30:45
    清晨时分,沙州大战到了尾声。

    沙州大营在连片的巨响爆炸声中,变成一片沸腾的火海。

    达扎恭所在的中军大帐,是炸药包最为集中的地段,他和亲信的将领头人,都在巨响中飞入半空,化为齑粉,未能逃出生天。

    侥幸活下来的残部与偏师汇合,清点损伤,高原的天神都为之失语,达扎恭亲自统领的逻些城主力,仅余下不到五千人,折损接近八成。

    即便是没有炸死的,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和溅伤,缺胳膊少腿,惨绝人寰,两军汇合,却是将残部的恐慌情绪,传染给了偏师将士,军心惶惶。

    如此形势下,吐蕃人没有一点安全感,连夜就要溃退。

    然而,兵势深入至此,他们想要撤退,却不是容易的事。

    杨思勖和李笊率领大军衔尾追击,挡在前路上,后面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左领军卫营盘,也涌出来黑压压大批兵马。

    敌众我寡,兵无战心,且落在包围圈中。

    几乎已是死局。

    吐蕃偏师主将长吁短叹,欲哭无泪。

    “头人,头人,前头的岗哨来报,后头领军的,是赤德祖赞世子”

    “唔?”主将眼中光芒大放,满脸坚毅,义正词严地道,“世子为吐蕃储君,安危至重,我等为臣子,怎能在储君面前大动干戈?如此不忠不义之事,高原汉子,谁能做得出来?”

    “传令全军,出迎,弃械,投降”

    营帐中轰的骚动起来,一瞬间之后,就恢复沉寂。

    蝼蚁尚且贪生,没有人愿意送死,既是主将找了个还算体面的借口,大家伙儿就坡下驴便是。

    即便有人心有不甘,也只是暗自闷哼,不敢作声,这时候强出头作梗,卖弄武勇,挡了旁人的活路,怕是得横着出这议事大帐。

    于是,晨光之中,吐蕃偏师营寨洞开,一众将士,聚集成群,高举双手,步行出营,黑压压一片,向赤德祖赞投降。

    赤德祖赞端坐马上,旁边战列森严,旌旗猎猎,迎着朔风招展,颇有一番威势。

    看着不远处渐行渐近的投降队伍,他的神色变幻不定。

    想痛骂他们一番,孬种,不带卵子的废物,没点血勇之气,枉为吐蕃汉子。

    又感到庆幸,他们投降了,是个不错的结局,他不用再指挥着手下的天朝兵马,与自己的族人操戈残杀。

    天光越来越亮,赤德祖赞已经能看清为首的头人将领们的面目。

    队伍末尾的,是达扎恭手下幸存的残部,一瘸一拐,脸上身上都有烫伤和烧伤,惨兮兮的。

    当这群人也出了营寨,背后突地喊杀声大作。

    大批骑兵冲锋,铁蹄践踏,地动山摇,雪泥乱飞。

    赤德祖赞打了个激灵,转头厉喝,“吐蕃投降的消息,尔等没有通传给李大将军和杨大将军?”

    “回禀将军,已经通传了”身旁的传令都尉应答一丝不苟。

    赤德祖赞惊愕片刻,仿佛想到了什么,双目涣散,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空,腰杆猛地一弯,委顿在马上。

    吐蕃降兵陷入恐惧慌乱之中,进退失据,手足无措。

    “世子,世子为何害我?”带队投降的主将双眼充血,兽性大发,“我当狗,你都不让我活,那,你也别想活了”

    “勇士们,赤德祖赞背叛了天神,他利用了我们对赞普的忠诚,诓骗了勇猛的高原汉子,我们失去了武器,但我们不缺少勇气,让我们以血肉之躯,最后一搏,杀死背叛高原的奸贼”

    主将振臂一呼,带头向着赤德祖赞的军阵猛冲,身后六神无主的降兵,紧随其后,呐喊着冲锋。

    “将军,将军,该如何处置?”

    赤德祖赞如梦初醒,嘴皮子抖了抖,抽出腰间长刀,“吐蕃贼子反复无常,想必两位大将军早有预见,全军戒备,迎击”

    赤德祖赞长刀向前一指,口中舌绽春雷,大吼道,“杀”

    “啪……”他身后的将士并没有人随着刀锋所向冲杀,反倒是一声脆响,有人在他的马屁股上狠抽了一记。

    “唏律律”胯下马人立而起,奋起四蹄,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吐蕃降兵群中。

    赤德祖赞身子前扑,稳住身形,惊魂甫定,回头一望,却见身后兵马,安稳如山,只有一丛丛一簇簇羽箭,遥遥指着吐蕃降兵。

    不对,也指着他。

    赤德祖赞苦笑一声,他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他险些断送了西塞战事大局,神武道排兵布将,都是权策主导,要真的落败收场,权策的不败金身,便会破了去,以狄光远的激进愚忠,怎会容他活命?

    赤德祖赞的战马,冲进吐蕃降兵群中,去势汹汹,撞得人群横飞一片,待到去势耗尽,便有人跃起身将他从马上踹下。

    “杀死他,杀死叛徒……”

    没有武器,一拳一脚,将赤德祖赞,他们的世子,活活殴打致死。

    “嗖嗖嗖”

    前后两面,箭如飞蝗,遮天蔽日,吐蕃降兵,赤手空拳,只能引颈受戮,像是草个子一样,排队倒毙,惨呼声响彻四方,血雾弥漫,将这一片雪地融成红色。

    “啧啧”杨思勖嘬了嘬牙花子,无趣地甩着马鞭,与李笊闲话,“郢国公这仗,打得倒是松快,只是战阵厮杀太少,不过瘾头”

    “呵呵,宫监勇武过人,若是嫌不过瘾,还可向郢国公请命,到龟兹城走一遭,抓一抓论钦陵这只老狐狸”李笊乐呵呵地给他出主意。

    “不瞒武安县公,咱家正有此意”杨思勖摸了摸腰间的横刀,舔了舔嘴唇。

    阉人身子受到摧残,大抵都有些不正常,杨思勖尚武嗜杀,应当也是一种不正常,平日里他尚能自控,到了这沙场之上,便按捺不住了。

    “求老天爷赏脸,论钦陵的脑袋,咱家真想砍上一砍呐”

    神都远郊,敬陵。

    李显已经安葬入陵,他的儿子们,按制在陵园内守孝三日。

    这是最后一道程序了。

    此间事了,李重俊就该西行长安,到武后驾前去了。

    夜色漆黑如墨。

    破空声大作,继而是兵器相交声和惨呼声。

    李重俊在房内盘膝安坐。

    室内除了贴身的宫女崔弦,还有二十几个暗人高手,环绕着他。

    李重俊眉头都没有动,暗杀虽说刺激,但经历多了,也会有倦怠感的。

    时间缓缓流淌,声音没有平静下去,反倒连成了一大片,四面八方都有,如同山呼海啸。

    李重俊睁开了眼睛,有几分不安,厮杀规模太大了。

    崔弦站起身,要带人支援。

    李重俊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

    厮杀声半夜开始,持续到破晓时分。

    突兀结束。

    崔弦出外查看,门外遍地都是尸体,数百新罗武士,已经没人站着了。

    李重俊也在重重护卫中出来,看得心惊胆战。

    两人交换了视线,都很是费解。

    外围的抵抗已经悉数铲除,敌人为何没有攻杀进来?

    就像是,来此一遭,不是为了刺杀李重俊,而只是为了杀人一般。

    “崔弦,你的族人还有多少人可供征调?”

    崔弦苦笑,“奴奴尽力,想来已是为数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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