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钟无燕

    云化天被钟无燕的一句话说的神情紧张，欲言又止。钟无燕犀利的眼神看得云化天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将视线投向万里高空，钟无燕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时，他还是个刚踏入修仙之道的少年，眼里容不下罪恶，心中有个侠义梦，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敢为了正义与修为高自己十倍的恶人抗争，也甘于为了真理弯下自己的挺直的脊梁。

    一天，钟无燕于行路中，遇到两伙人械斗，两方各个伤痕累累仍不肯罢休，钟无燕上前阻止，由于言语不当，燃起了两伙人共同的愤怒，他们将钟无燕围了起来，轮番攻击。

    钟无燕心里暗暗叫苦，但无暇多想，为了保住性命，只得奋力一搏，战至十几回合，错手杀了其中一人，众人见有人被杀，更加愤怒，双方呼朋引伴，瞬间聚集了数十人，要钟无燕以命偿命。

    钟无燕见人多势众，自己又错杀了人，不敢恋战，冲开包围，夺路跑开，后面众人穷追不舍，待到走投无路之际，突然一人立于道旁拦住了众人，说：“你们的同伴只是受伤昏死了过去，再不送去医治，就真的性命不保了。”众人听罢纷纷按原路折回去救同伴。钟无燕得救，再三拜谢。

    原来这人是林木派掌门的大弟子——云成杰。

    二人一见如故，年龄相仿，又志趣相投，于是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光阴荏苒，一晃几年过去，钟无燕与云成杰都小有成就，尤其云成杰已被整个林木派视为接任掌门的最佳人选。

    天下名与利，世人难舍弃，尤其是在自己离它们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时，更加另人不忍心错失良机。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身在名利的漩涡之中能够置身事外放弃名利的？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唾手可得又渺无希望，因为成与败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为此，诚实的人变得狡诈，本分的人变得阴险，就连一直以来被称为谦谦君子，人人喜爱的云化天也在师妹云影的怂恿下，对掌门之位动了心念。

    然而只要有云成杰在的一天，他就永远无法触及掌门之位。

    “如果他不在了，那么我就会是那个公认的最适合接任掌门的人选。”

    云化天心里反复捉摸着，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毕竟他心里有二十多年的师兄弟间的情谊，也有他一直以来为人处事的道理。

    “如果他当上了掌门，能把掌门的位子让你坐一坐吗？他严于自律，也严于律人，你若守他的规矩还好，倘若一旦犯错，他会向师父那样对你网开一面吗？”

    见云化天仍然左右为难迟疑不决，云影继续怂恿道：“无毒不丈夫！掌门大选之日即将来到，只要在这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只要你登上了掌门之位，谁会去在意他是怎么死的？谁还会想起林木派曾经有云成杰这样一个人物？到时候林木派上上下下，你一人独大，想做什么好事就做什么好事来弥补他，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我……”云化天吞吞吐吐，仍下不了决心。

    云影扑进云化天的怀里，说：“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也要抓住这次机会，如果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掌门之位看似遥不可及，但只要你能打定决心，它就唾手可得。”

    云化天抚摸着云影的发髻，陷入了沉思，此时占据他内心的是他和云影的未来，是成大事不拘小节的箴言。

    良久，在与云影缠绵悱恻的欢乐中，他终于点头答应。云影心中大喜，当即抱住云化天狂吻起来。

    过了几日，云化天向往常一样，来找云成杰切磋武艺。打斗中，云化天节节败退，御剑飞走，云成杰不知是计追了上去。之后的打斗中，云化天且站且退直至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云化天卖了一个破绽，云成杰险些伤到他，立刻收回手中的剑，就在这时云化天一剑朝云成杰的前胸刺去，云成杰猝不及防，心知大事不好，急忙闪身，但仍被云化天刺中左肋，剑身从后身透了出来。

    云成杰大惑不解，他看着平日里斯文老实的师弟，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忍着疼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为了掌门之位。”云化天说着又对受伤的云成杰发起攻击。

    本来云成杰无论是在仙法修为，还是战略战术上都胜云化天一筹，但因身受重伤，只战了几个回合便无法继续迎战，只得仓皇而逃。云化天在后面穷追不舍，生怕云成杰走脱，自己则身败名裂。

    追了数十里，云影截住了云成杰的后路，两下夹攻，云成杰身中数剑，落于密林之中，奄奄一息。

    正值此时，钟无燕赶到，来到云成杰身边扶起他，看着遍体鳞伤已经无法挽救的他摇头叹息，垂泪不止。

    原来钟无燕早就对云影和云化天心怀戒备，这日他来林木派找云成杰，守门弟子推说不在。钟无燕转身离去，走到拐角处，回身望见云影鬼鬼祟祟的离开。为了不被发现，他远远的跟在云影身后，却没想到云影的御剑术远胜过自己，不一会就不见了云影的踪迹，他四处搜寻，很久之后，远远的看见云成杰被二人刺伤落于密林之中，迅速迎了上去。

    云影见到钟无燕，心中愤怒：“绝对不能留下活口，否则，不但前功尽弃，你我性命难保!”

    二人挺剑来刺，钟无燕接住厮杀，千钧一发之际，云成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到钟无燕身边，为他挡住了来自云化天的致命一击。

    云成杰倒地身亡，钟无燕心中悲愤至极，剑剑刁钻，招招致命，几十个回合后，赐死云影，又举剑来刺云化天，云化天心中怯战御剑逃跑。

    钟无燕与云化天、云影打斗，刺死云影，转而追杀云化天的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烈真青看见，当时烈真青已经是焰火派的掌门。烈真青本与云化天打过数次交道，知道他为人谦逊，老实本分，立刻命弟子出手截住了钟无燕。

    钟无燕早已气昏了头杀红了眼，看到有人阻拦自己，拼命扫除障碍，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后来又有烈真青和云化天两人参战，对敌不过，身负重伤，不得不选择保命，于是得了空隙之后，立刻御剑逃离了战场。

    云化天在烈真青的帮助下收了云成杰和云影的尸体回到林木派。

    林木派上上下下无不扼腕惊叹，弟子们纷纷垂泪问道：“是谁杀了师兄、师姐？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是钟无燕所为，他与师兄切磋武艺，不慎被师兄胜了一招，心生愤恨，在师兄不备的时候从后面偷袭师兄，师兄身受重伤，他怕师兄报复，便下杀心，我和师妹赶到之时，师兄已经奄奄一息。”

    云化天擦拭了一下眼泪继续说：“没想到那钟无燕仍不肯善罢甘休，还要杀了我和师妹灭口，我们两个不是他的对手，师妹不幸遇害，我本想着跟他决一死战，为师兄、师妹报仇，但怕被他杀死，此事便再无人知晓，正在这时，幸得焰火派烈掌门相救，才幸免于难。”

    云化天说完，垂泪不止。

    再加上守门弟子说“钟无燕曾来林木派找过大师兄云成杰”，以及烈真青及焰火派众弟子见到钟无燕杀死云影的证词。钟无燕杀死云成杰和云影便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林木派上上下下各个悲愤欲绝，誓要杀死钟无燕报仇雪恨，老掌门也因为最心爱的大弟子死于非命，悲痛欲绝，不久撒手人寰。云化天顺理成章接任了林木派的掌门之位，立刻联合其他四大派追杀钟无燕。

    钟无燕自知蒙受不白之冤，已经无法洗脱罪名，有心杀了云化天，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只要他一出现，便会被仙界众人剁成肉泥，而且即便给他辩解的机会，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一番思考之后，只得遁入魔界，以求自保，再做他议。

    从此，一个杀死师兄，夺得掌门之位的秘密便留在了钟无燕与云化天的心中。

    “都想起来了吗？”见云化天神情紧张，面色惨白，钟无燕问道。

    “你杀我师兄、师妹，此仇不共戴天，”云化天极力掩饰事实的真相，瞪圆了眼睛大声呵斥道，“若不是你逃到了魔界，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

    钟无燕听了云化天的话大笑不止，声音里充满了蔑视。他并没有想要为往事辩解，因为他知道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于是平静的说：“随你怎么说，总之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到了那边，和你的师父、师兄解释去吧。”

    钟无燕手持“青红剑”，云化天手持楠木剑，二人凝聚着真气慢慢升到半空中，其他众人纷纷后退数百米观战。

    钟无燕心中的怒火在炯炯燃烧，云化天唯恐钟无燕说出当年的秘密。

    二人酣战数十回合，只见一道道剑气横空出世又消失在天际，一道道极光划破长空又突然消失。

    几番交战过后，钟无燕趁着间隙来到云化天近前，直刺他的前胸，云化天用楠木剑横在胸前抵挡，青红剑的剑尖抵住楠木剑的剑身，钟无燕擎剑向前冲刺数百米，黑风见状正要上前帮忙，却被华天威拦住，只好作罢。

    云化天端着被青红剑抵住的楠木剑向后倒退，心想：“只要钟无燕稍微停顿一下，便可发动楠木剑的威力，趁机将他击倒。”

    正思虑间，青红剑的剑身自动分出一只“红凌剑”，分出来的瞬间即刺向云化天，云化天来不及防备，红凌剑正好刺中他的前心，钟无燕又举起手里的“青罗剑”，当空一划，一道青色剑气呼啸着从云化天的身体穿过，云化天掉落在地上当场丧命。

    原来青红剑乃是青罗剑和红凌剑两只剑，青罗剑归钟无燕所有，红凌剑乃是云成杰的佩剑。云成杰死之前将红凌剑给了钟无燕，钟无燕便将青罗剑与红凌剑结合在一起，命名“青红剑”，用来迷惑敌人，以在对敌时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却没想到自他退入魔界以后，第一次使用这两只剑时，便是杀死云化天之时，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云化天死后，众弟子抢过他的尸体大哭不止，纷纷举剑指向钟无燕，正准备进攻之时，却见钟无燕立于两军中央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转而又变的沧桑沉重，仿佛是在悲泣。

    笑声震彻整座雾隐山，众人不解其意，但都因他的笑声停下了脚步，。

    良久，笑声停止，钟无燕仰天大吼一声，说：“成杰兄，我终于替你报仇了。当日你我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然而，自你死后，我苟且偷生于世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那个弑兄篡位的恶徒，为你报仇雪恨。如今大仇得报，我这就去与你团聚。”

    “我未死，

    兄先亡，

    千思万念化凄凉！

    杯中酒，

    空对饮，

    到今日，

    已断肠！

    终能随风去，

    再续旧时情。”

    说罢，钟无燕将青罗剑与红凌剑合二为一，含着微笑刎颈而死。尸体倒下的瞬间，众人慨叹不已，纷纷落下了眼泪。不论他说的是否是事实，但他悲怆的结局，视死如归的举动，确实感动了在场的众人，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就是事实！

    云化天、钟无燕已死，林木派大弟子华轻尘和黑风并肩率众与华天威率领的魔兵展开了混战。

    而此时躲在暗处的甘兰早已泪如雨下，她被钟无燕的悲情结局所打动，看着双方无止无休的争斗，化作旋风冲进战场将钟无燕的尸体带走，寻觅了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将他埋葬在高山之巅，并将“红凌剑”、“青罗剑”一起深埋地下。

    “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相逢。”片刻后，甘兰望着天空幽幽的说，“可是如果他已投胎转世，他该如何面对？”

    “也许他一直在那里等着他呢？”张子衡拍了拍甘兰的肩膀，甘兰将手搭在张子衡的手背上，看着钟无燕的坟墓，想到了“珍惜”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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