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白之冤

    孤雁来到幽冥梦境，石门左前方巨石上写道：幽冥梦境——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从这里开始，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也在这里发生，何去何从？如何选择？由你决定。

    他在石门前伫立良久，一直盯着面前的石门，望眼欲穿，因为通过那扇门，他就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尤其在他注意到石门上的刻画时，不禁心中一颤，她将自己和他的那一刻画在了石门上，他自然明白画上那个手提带血的宝剑，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背影的男子就是自己。

    往事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记忆中，虽然已过百年之久，回想起来，仿佛一切只是发生在昨天，因为这近百年来，支撑他活下来的正是他对那段往事的回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世人用情之如此，恐怕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原来，一百年多前，他青春年少时，她豆蔻年华时，他们是一对人见人羡的情侣。

    花前月下人成对，郎才女貌世无双。鸳鸯戏水情深处，阴差阳错陌路人。

    一百年以前，孤雁本叫鸿雁，天生聪慧，资质过人，二十岁之前，师从逸仙元朗，二十岁时，习得一身好本领，于是拜别恩师，云游四海，行救死扶伤，除魔卫道之事。

    在一次魔界妖人祸害人间众生之时，救下了同样侠肝义胆，除强扶弱但身受重伤的漂亮女子璎珞。那时的璎珞，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如盛开的花朵，千娇百媚，又一身好本领，一副好心肠，六界之内，论美貌，无人能比拟，论修为，也是技艺超群。二人初次相见，便互生爱慕，于是结伴云游四海，私定相守一生。

    可是正因为璎珞的美貌，引来了诸多人士的垂涎，本来只要他们肯归隐山林，相依相偎，互相依靠与信任，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但是，造化弄人，命运的摆弄，歹人的陷害还是打败了所谓的如烈火般爱情。

    原本，仙界有一个门派叫仙途，仙途派是仅次于天荡山的大派，在仙界的威望很高，掌门郭怀在一次游历人间的时候，看到了在溪水边嬉戏的鸿雁与璎珞，立刻被璎珞的美貌所吸引，于是便有了后面一步一步将他们拆散的险恶用心。

    自那日一睹璎珞的美貌以后，郭怀曾试图接近璎珞，甚至与鸿雁称兄道弟，只为博得璎珞的青睐，可璎珞早已心有所属，尤其在与鸿雁经历过无数次的坎坷之路，幸福之盟以后，二人感情弥笃，在常人看来就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任岁月无情的变迁，也不能将他们二人分开。

    可郭怀心里始终放不下，尤其在与璎珞接触的时间越久，爱慕之情便更加深厚，他便千方百计的想要把璎珞拥入自己的怀抱，乃至心生恶念。

    郭怀利用自己掌门的方便，先是秘密指使门下弟子奸淫良家夫妇，抢掠百姓财务，做尽烧杀抢掠，奸淫邪恶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故意在事发之时引鸿雁看见，鸿雁一身正气，自然不能容忍这样奸杀掳掠的事情发生，他每每仗义出手，由于顾着郭怀情面，而且恶事未遂，坏人不至于死，并不下杀人之心，只是将恶人打跑便罢。可每次鸿雁离开之后，郭怀都暗地里将作恶的弟子杀害，事发之后，将罪责全部推到鸿雁身上。

    郭怀表面上怪自己管教弟子不严，常常责怪于自己，而对鸿雁百般客气。璎珞开始也并不觉得鸿雁会如此轻率杀人，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但是当事人即死，便死无对证，所以很多事情便不了了之，凭着他们之间的互相爱慕和信任，二人的感情从未发生变化。

    她与鸿雁相知相伴，一起击败过强敌劲旅，一起拯救过遇难之人，一起踏过名川大山，一起信步在溪水之边，一起看日出，一起等日落，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手牵着手在一起。

    她太了解鸿雁的为人，她想：“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受人嫉妒，遭人陷害，或者是仇人不甘落败，而暗地报复。”

    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难免会惹来非议。三人成虎，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足以将原本不存在的事情说成存在，何况那一桩桩滥杀无辜的罪名已经悄悄的加在了鸿雁的头上。

    璎珞于是决定与鸿雁远离尘嚣，远离世俗，归隐山林，做一对不问世事之欢喜的夫妻，不求大富大贵锦衣玉食的豪门日常，只求你侬我侬的自在生活。

    而此时，郭怀察觉之后，在又一次设计了杀人陷阱以后，与鸿雁翻脸，并对鸿雁下了追杀令：凡仙途派弟子，见到鸿雁，格杀勿论。而且六界中的正义之士在不明就里不知原委的情况下，更对鸿雁随便杀人，草菅人命的行为恨之入骨，人人想要杀之以平心中的愤怒。

    由于平日里，郭怀与鸿雁称兄道弟，对璎珞更以兄长之心待之，璎珞并不怪罪于郭怀，而是痛下决心，与鸿雁归隐山林，生死相伴，老死相依。

    临走前一日，郭怀顾作大义，秘密的以兄长的身份为二人践行。他早在给鸿雁与璎珞的酒中下了昏睡药，三人喝了半晌，鸿雁昏睡过去，郭怀也故作酒醉之状，倒在酒桌之上一睡不起，只有璎珞因为喝的少，带着醉意回忆起了从前那段扶贫帮弱行侠仗义，受人尊敬和爱戴的光辉岁月。

    这时，众多仙途派弟子与六界正义之士持刀剑而入，弑杀鸿雁。已经醉酒的璎珞，猛然惊醒，为了保护鸿雁，与众人厮杀，但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击退为止。直到酒劲上来，醉意袭头，药效发作，璎珞在与众人激战了上百回合之后，终于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正待众人举起刀剑刺向鸿雁之际，郭怀突然跃起，将在场门下弟子，六界正义人士统统杀死，然后回到酒桌饮下含药之酒，慢慢的昏睡过去。

    到了第二天，三人醒来，看见眼前，死尸遍地，鲜血横流。还没等鸿雁明白是怎么回事，璎珞满目惊讶，不敢相信的说：“不可能，不肯能，我没有杀他们。”

    她回头望着鸿雁解释道：“我们都喝多了，他们突然闯进来要杀你，我才……。”璎珞模糊的记得曾与他们发生了战斗，但她并无杀心，可是当时郭怀和鸿雁双双醉倒，看着这满屋的死尸只有一个可能：自己当时酒意甚浓，错手杀了他们。她已经先入为主的将这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们要杀我，你就可以杀他们吗？”听了璎珞的解释，孤雁更加坚定的相信眼前的众人皆是璎珞所杀，心中充满了愤怒。尤其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她完全可以将他们打退即可。

    “我没有，我没有……“璎珞使劲的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喝的太多了……他们不该死，我却杀了他们……”璎珞再一次确定的认为是自己酒醉，而错下杀手，她不停的责备自己，抽泣着，走到鸿雁身边，拉着他的手说，“我不想你被他们杀死，我相信你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不知者不罪，他们只是听信人言，才会视我为敌，根本罪不至死。然而为了我一个人，竟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而且，而且还是你所为。”鸿雁无法原谅璎珞为了自己而杀害众人的事实，“我无法承担这样的爱。”他甩开璎珞的手，伤心的离开，任由璎珞站在原地，苦苦哀求，泪落如雨。

    鸿雁离开之后，郭怀将悲痛欲绝的璎珞揽在怀里，说：“放心吧，有大哥在，一切都会过去。”

    之后，郭怀将杀死众人的罪名全都推在鸿雁身上，鸿雁虽然怨恨璎珞妄加杀戮，但到底还是深爱着她，为了保护璎珞，让她免遭世人的唾骂与追杀，于是并不解释，默认了这项罪名。

    而璎珞一方面活在对自己的罪责里，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的过错，只能让鸿雁为自己背起了无法承受的罪名。一方面深爱着鸿雁，却又不敢再去寻找他，因为她怕鸿雁不肯原谅自己，又怕自己默认了让鸿雁为自己顶罪而怨恨自己。

    原本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六界正义之士对他恨之入骨，纷纷下了追杀令，甚至很多的后起之辈都会把杀了鸿雁作为自己扬名立威的目标，六界之大，已再无鸿雁栖身之处，他只得苟延残喘，过着非人的生活。

    自此，鸿雁踏上了一条被世人唾弃与追杀的艰辛之路。

    他一改原本风流倜傥的潇洒之态，终日蓬头垢面弯腰驼背，尽量不让人们认出自己，之所以没有选择死，是因为他心中对璎珞的爱还在继续，只要她活着一天，他就不会轻易的选择死去。直到后来遇到已是魔君的百千回，百千回并不以世俗眼光看待鸿雁的问题。

    “就这么一直躲下去吗？”百千回问道。

    “我无怨无悔。”鸿雁衣衫褴褛，精神萎靡，终日用酒精麻醉自己。

    “为什么？”百千回又问道。

    深夜的丛林里，微风徐来，百千回站在离他几米以外的空地上看着鸿雁，微弱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身影，却照不亮他的面庞。他的内心就像这黑夜的丛林一样暗淡萧瑟。

    “因为我爱她，我不会让她承受我所经历的苦痛。”端起酒壶，鸿雁大口的喝了起来。

    “不会让他承受你所经历的苦痛？”百千回故意重复着鸿雁所说的话，继续说，“你的意思是……”

    “你别说了，总之我的事不用你管。”鸿雁明白百千回的用意，立刻向丛林深处走去。他言语有失，如果再说下去，他替璎珞顶罪的事情就会被说出来。

    百千回看着鸿雁落魄潦倒的背影，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良久他叹了口气说：“如果那些人也不是她杀的呢？”。

    “这……不可能。”鸿雁将酒壶端在手里，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百千回。在心底，他从来都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在心底，他多么想过以前出双入对，无忧无虑的生活。

    虽然一直以来，担负着如此沉重，如此令人窒息的罪名，但为了璎珞，为了心中深爱的人，他一直承担着，一直背负着，受尽**，历尽沧桑。这一刻，他听到百千回的话，仿佛如释重负一般，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似乎又能看到和璎珞一起携手看夕阳西下的场景。他看着百千回，目光里充满希冀，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无数个黑夜中，鸿雁第一次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月亮，几缕月光透过枝叶映射在百千回的面庞，他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希望，他正静静的等待他的声音，一个能另他获得重生的声音。

    “我也只是推断而已，至于能不能帮到你，要看事实是否如我所想的一样。”百千回见鸿雁充满期待的眼神，继续说，“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有不断的去寻找真相……你跟我来。”

    鸿雁跟着百千回来到一处坟前，将之前被害死的仙途派弟子和正义之士的尸体挖了出来。百千回施展赶尸术里的还魂术将已经腐烂的尸体的魂魄招了回来，问清了真相之后，鸿雁如释重负，心中一直吊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果真获得了重生。

    可是他更加愤怒，他视郭怀如长兄，而郭怀却如此加害于他。他失去了理智一般，嚎啕大哭。

    这些年忍受的被世人遗弃之苦，被六界唾弃之苦，与爱人分离之苦，日日夜夜相思之苦，一个人多年的寂寞之苦，原来都是来自情同手足的阴谋诡计，暗中陷害。

    他为自己不值，他为自己可笑。一阵狂颠过后，他提起宝剑，真奔仙途派而去，他要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要替自己找回公道。

    当他来到仙途派时，见到那里灯红酒绿，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之时，心中更加委屈和愤怒。他不顾众人的阻拦，径直来到仙途派宴客厅，看到大红的灯笼，看到大大的喜字，原来那天正是郭怀与璎珞成亲的日子。鸿雁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他大喝一声：“郭怀！出来！”

    众人见鸿雁来到，都怒目相视，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早有几个人仗剑来杀鸿雁，被鸿雁瞬间打翻在地。众人早知道鸿雁修为之高，功力之深，再加上一脸的怒气，并不敢轻易出手。

    “郭怀！出来！”鸿雁厉声说道。

    那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威慑之意，另在场的众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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