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周钱其人

    周白话是周钱的绰号，还有叫周聊斋和周秃子的，他就是一个吃喝嫖赌骗附加一个“鬼”字。一大口牙被烟熏得黑黄黑黄，中等个，巧舌雌黄，鬼话连篇。如今打工热潮兴起，留守的除了一些老人小孩，剩下大多是妇女和能力差的老实人。好吃懒做的他一看准可以下手的妇女，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似乎都比他老婆李秀珠强。

    李秀珠娘家日子过得殷实，经常接济他们，温饱从来都不是问题。加上挖煤的人很多连命都没了，秀珠也觉得没有出门的必要。这些种种都给他偷腥创造了机会，当他成功一次，就会站在自己前门梁子上大唱几段山里情歌，那种神情比做神仙还逍遥。

    可就是这样的地头蛇一听到雷声就吓得找地方躲，原因得从他娘说起。他娘是个盲人，可所有家务都是他娘做，包括做饭。他自从懂事之后经常被人耻笑，说他娘是个瞎子，有一次做玉米糊，从锅上方屋檩掉进一只老鼠都不晓得，竟然煮在一起让他们吃。

    渐渐的他开始讨厌他娘，憎恨她，诅咒她早点死。一天傍晚，周母坐在大门槛上吃饭，他向他娘碗里扔了几把泥灰还狠狠地吐了几口吐沫。周母正要教育他，只听天空顿时雷鸣闪闪，仿佛追着周钱跑。周钱被震耳欲聋的雷电吓得直往床底下钻，惊吓过度晕厥。

    周母找了半天才找到他，把他抱起来，摸着身体，只感觉他背后的衣服被撕破，再用手去摸，流了好多血，有很深的几条血痕。这时候周父从外面回来，看见昏迷的周钱，就问原由。周母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搪塞，周父看到饭碗里的泥巴，再想想刚才的雷声，难道真的是被雷所劈。

    过了不久，周钱醒来，发现后背很疼，父亲并没顾忌他的伤，让他跪在地上给母亲认错。他强辩自己没错，别人的娘都是健康人，为什么他的娘什么都看不见，还经常闹笑话给他丢人。

    周父说他忤逆不孝，遭到了雷劈，这传出去更是让人笑话。就因眼盲，做家务还拉扯他长大，非常不容易，让他磕头认错，不然不给治伤，滚出大门。

    没想到他听到滚字，立刻站起来往外跑，外面瓢泼大雨，天又发黑。周母催周父赶快去找他，周父知道他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傻到让自己淋雨，一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此叛逆就不能再惯着他，可是周母担心他的伤口淋雨之后会更难痊愈。

    她说她出去找，周父拦着她，她硬是要出门，说家丑不可外扬，别说儿子是遭雷劈，他才九岁，不懂事，周父无奈只好跟着冒雨寻找。周钱听到喊声故意不答应，就是让他们着急。他悄悄地从后门进屋，找了一碗玉米面，用手涂在后背，然后用床单包着，躲在自己的床底下。玉米面是止血的良药，疼痛也减少了很多，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周父和周母门前门后的叫喊都没有回应，她责怪周父，孩子还小，不能那么严厉。他们只有一个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无法独活。周父说养一个不孝子还不如不养，周母生气的捶打他。

    她要儿子健康的成长，再说现在受了伤，必须找到他。周父劝她先回屋，她说找不到孩子就不回去。两人拉拉扯扯，周母一不小心从几米高的石坎跌下去，头碰到了石头上。

    狂风暴雨，伸手不见五指，周父哭喊着从石坎的另一边下去，找了许久才找到。周母的身体已经变冷，没了呼吸。周父抱着她，仰天长啸，这个不孝子，就是个祸根。

    周父背回周母，放在床上，给她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天亮之后，他准备去找队长商量下葬事宜。看周钱的床上是空的，昨晚一夜未归，最好也死在外面，免得看见他就受气。

    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床底下有打呼噜的声音，跑过去一看是周钱，顿时火冒三丈，拉出来就是拳打脚踢。周钱还没明白所以然，只好大喊大哭，求母亲来救他。

    周父把他像提公鸡一样提到母亲的床前，让他跪着，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起来。周父说周母因出门去找他已经摔死了，以后别说是老鼠饭，就是狗屎也没人做给他吃。周钱见母亲死了，心里一阵高兴，终于没人笑话他了。母亲没了，父亲还可以再找一个后妈给他做饭，他一点都不心痛。

    处理好周母的后事之后，没想到周钱背上的伤一直没有好转，无奈之余去请十里之外的秦怀生。秦生在看伤时，观察了一下床底，垫在稻草下面的竹席断裂了，当时周钱确实被吓到，慌里慌张的往里钻，不小心刮破了后背，竹席年代久，生虫腐朽，又没有及时救治才会导致感染。说来伤口也是奇怪，像一个篆体“逆”字，父亲在旁边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秦生明白了，要给这个孩子以及其他不孝顺的子女一个教训，就没有讲出伤痕的事实，让大家相信忤逆不孝就会遭雷劈。

    秦生说他这个伤痕吃几次药就会无碍，只是会伴着他一生，并且以后每逢打雷下雨就会疼痛剧烈。周父也明白秦生之意，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要替自己的不孝赎罪。秦生叹了口气，离开，伤口能愈，心病难医，但愿以后不要一错再错。

    周父本打算请柳先生再给算一卦，看是否有破解之法。又想，这么丢人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很多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按照他的性格，就是先生指了明路他也不会听话的照做。

    周钱逐渐长大，也开始慢慢明白事理，每次的剧痛之时也心存忏悔。并且对雷声产生了恐惧，一听到响声就要找地方躲。他赚的第一份工钱没有自己花，而是买了纸钱烧给母亲，请求她饶恕自己。可烧了几次，发现并未管用，后来也不烧了。他认为欠的债每次的剧痛已经还够，干脆连清明都不去给母亲上坟。

    他满二十岁那年，父亲得病也去世了，一个人自由自在，于是开始四处寻找对象。他把十里八乡适龄女生在脑海里反复对比了好几遍，太聪明的找不着，太穷的只会更苦。于是选了现在的男人婆李秀珠，高大体宽，猛如虎狼，虽说家境富裕，但好多人不敢去提亲，怕以后发生矛盾，娘家得罪不起。这么好的家庭，她却不识字，死活不愿读书。周钱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识字也就出卖不了他。

    他深知自己名声不好，但如今双亲已逝，没有任何负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殷勤的厚脸皮，竟然把母夜叉哄得心花怒放，服服帖帖，不顾家里再三反对，来了个先斩后奏，奉子成婚。在李家的帮助下，将房子翻新，添置一些新家具成了婚。成家之后才知油盐贵，回想父母，为了他和整个家遭受那么多罪，逢年过节又开始上坟补过。

    关于周钱的后背，传出很多版本，没有人真正看过他的后背。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他都是穿不露肩膀的上衣。因怕人揭短，读了几年的书就停学了。听说他洗澡的时候门窗紧闭，要么门外点着煤油灯，把洗澡的房门开巴掌宽的缝。

    很多人好奇，想过很多办法都没看见真容。于是版本变成了五花八门，有人说是“悔”字，有人说是“孝”字，还有人说一副图画。总之，他的故事变成了十里八乡家长教育小孩的典型。

    胜丽和强子也是在这样的例子熏陶中成长的。强子敢在外面虎虎生风，却在家里表现得很顺从。而胜丽，除了对大娘不满外，对其他老人都非常的尊敬，这不仅仅是因母亲残疾。

    关于周钱做的坏事简直举不胜数，强子和胜丽属于小巫见大巫，他是臭名远扬，遗臭万年。嘴巴两张皮，死活由他喷，尤其是诱骗女人的功夫比西门庆还要高几级。

    胜丽向来是逆向思维的人，正因周钱的不孝顺成了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区上的孩子敢跟长辈斗的除了她没几个。从某种程度上讲，应该感激周钱的不孝，这总比编些遥不可及的传说更具有教育意义。

    强子记忆犹新的还是那个荤段子：有人问他种稻谷吗。他说不种，怕天旱，收成不好；又问他种玉米吗？他说不种，给猪吃太浪费。那人好奇：那你一年四季种什么，他说种男女男。一些傻乎乎的人就到处问男女男是什么种子。

    后来有人明白后就骂他太不文明了，他顺口就说来一个文明的：“孝悌忠信礼义廉”，那人又纳闷，听过，好像少了一个字，半天才醒悟过来，是无“耻”！

    胜丽想起捉弄周钱的事，一个人坏到了极致大概就是如此，人人都能数出一二三来。她的人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往高处走，与其说是鱼跃龙门不如说是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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