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心经感应

    少年眼睑微垂，心神黯然，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堵堵的，分外难受。

    “那里，就是镇守苍山的两大神相。”

    这时，峰灵的声音传入耳中，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神来。苏恒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伤感，整顿心绪，顺着他所指的方位看去。

    事实上，不用他提醒，苏恒早已注意到了远处那两道伟岸的身影。他们盘坐在苍山之上，一动未动，稳如磐石，亘古永存，顶天立地的身姿成了这片乾坤的中心，举世瞩目，震慑十方世界。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苍山的风波愈演愈烈，这里先后也围聚了不少高手。但与开始不同的是，这么多人中竟无一人敢踏足禁地，亲身挑战两大神相的权威。

    但苏恒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这些人按兵不动，不代表他们就怕了，等各大教派准备充足，苍山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届时，哪怕是神兽白虎真身降临，也无法阻止天下人一探苍山之秘。毕竟，苍山中的金光洞竟能改变整个洪荒大陆、甚至是天外的修炼环境，涉及面太大了，由不得众高手不探个究竟。

    更何况，从大威天王口中，他们还听说了什么所谓的“万古大劫”。虽不知此劫为何，但光听名字，就令人不敢小觑，而劫中的一线生机，也藏于苍山之中……

    诸多因素加在一起，神秘的苍山彻底成了一个是非之地。

    通天神虹依然在释放着庞大的天地灵气，改造着这方乾坤。两大神相就在神虹旁，似是在守护着这一切，不让人打断这个过程。当峰灵悄然避开周围几道强大神念的探视，来到神相正前方时，苏恒也终于看到了两大神相正面的模样。

    这一刻，少年身体剧烈一颤，眼睛有些发热地凝视着前方那道宛如“仙灵”的身影，目光逐渐呆滞，嘴唇动了动，沙哑着喉咙颤声道:“是师父……是师父，是他……真的是他……”

    峰灵心头微凛，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少年。

    “小时候，我虽然不懂修真界的事，但在我的印象中，师父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灵。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在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他经常抱着我游走在山林之中，无忧无虑，无纷无扰，日子平淡而又和谐。等我稍大了，他对我的态度就变得严格，每天督促我背诵他教授的经文，让我迎着早晨初升的太阳呼吸吐纳。如果我做得不好，他就会拿戒尺打我手心，让我低头认错。”

    “我拗不过他，只能顺从，但偶尔也会气愤不过，调皮捣蛋，趁着师父睡觉的时候偷偷去拔他的长胡子，拔了就跑，留下他老人家一个人在那儿吹胡子瞪眼……呵呵呵呵……”

    少年笑了笑，神情中满是对旧日时光的缅怀和对师父的思念，“直到某一天，一向康健硬朗的师父突然病危，躺在床上下不来，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板着一副臭脸、手里拿着戒尺督导我。那一刻，我哭了，也第一次体会到害怕的滋味。”

    “我趴在师父床边哭，眼睛都哭肿了，因为我知道他要永远离开我了。而那时候，师

    父却很平静，跟我说了一大堆生存和死亡的道理，但我都没听进去，唯一记住的，就是师父说三年后会有人来接我离开苍山。”

    “几天后，师父终究是没留下来……我亲手葬下他，从此便剩我孤独一人。往后三年，我再不敢懈怠，上千个日夜，重复着师父生前让我做的事，心甘情愿，也无怨无悔。只是那时候，曾经让我不甘不服、烦不胜烦的唠叨训诫，却成了一种奢求。”

    “都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很多人都懂，却少有人能不留遗憾。”苏恒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而峰灵始终在静静听着他吐露心事，听着听着，就仿佛身临其境，似是亲眼看到了幼时的苏恒，也对少年的这个师父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和很多人一样，我自责过，也遗憾过，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心里清楚，上天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直到……直到……”少年的声音蓦然急促起来，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直到我看到他，我想我真的应该感谢上天，我的师父，一定还活着！”

    苏恒语气坚定，斩钉截铁，随后又转头问道：“峰灵，你相信我的判断吗？”

    峰灵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

    苏恒笑了笑，望向“仙灵”旁边威风凛凛的白虎虚身，眼中有异彩闪烁，目光在两大神相间不断流转。

    这一刻，他的心里蓦然萌生一种大胆的猜想。昔日玄仙劫突现四灵影像，原本的必死之局因白虎反水而扭转乾坤，是否与他的师父有关？如果是，那他的师父和神兽白虎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当初四海盟围聚天域，龙族上凌天宗兴师问罪，形势险峻到极点，千钧一发之际，远在西牛贺洲的佛教却横插一手，替苏恒解局，揭罗古佛更是亲口传达佛主法旨，退去四海盟和龙族。

    那么，当初请佛主出面并说服龙族不再计较青龙尺、隐藏在他背后的神秘人，是否就是他的师父？

    少年眼中神芒疯狂闪烁，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心情也愈发激动。他越琢磨，越觉得这样的猜想有很大的可能性！因为假设这种猜想为真，那么以前很多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师父从未真正离开，他一直在暗中默默守护着我……”苏恒心中自语，只觉得心头有暖流涌过，让他对未来有了更大的信心。

    “峰灵，我要进山！”想了想，苏恒终是做了决定。

    峰灵皱眉道:“要进苍山，只能靠你自己，我所能做的，只是以江山图掩盖住波动，瞒过这里众多高手的耳目。”

    “靠我自己吗？”苏恒思忖片刻，突然抬起头，望向远处的“仙灵”神相。

    “成与不成，都看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言讫，苏恒让峰灵收了江山图。随后，他直接在虚空中盘坐下来，抱元守一，心无旁骛，元神闪烁混沌光，嘴唇微动，开始念诵起《超脱心经》。

    《超脱心经》，是师父留给他最珍贵的一份礼物。想进苍山，必须依靠“仙灵”神相的帮助，而念诵此经，是他所能想到可与神相取得联系的唯一方式。

    峰灵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出言打扰，只是以江山图屏蔽其他人的神念探视，为苏恒护法。

    “上苍之脉，大道之神……”

    低低的吟诵声自少年口中传出，一道道音符仿佛在诠释着大道奥义、乾坤妙理，拥有无穷的魔力，跳跃着穿透无尽虚空，传向遥远的永恒未知处。

    即便有神器的气息笼罩着这片虚空，也仍然阻隔不了心经的吟唱。《超脱心经》，经如其名，真恍若跳脱出三界六道、乾坤五行之外，不受天地法则束缚，永恒自在，极乐逍遥。

    约莫一刻钟后，苏恒将整部心经尽数念诵了一遍，而后睁开眼，朝苍山之上望了一眼，却发现两大神相无动于衷，不禁微皱起眉头。

    不过，他并不气馁，而是继续吟诵起来，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永无休止，就像当初师父要求他那么做的一样。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很快就是一个时辰的工夫，而闭目念诵心经的苏恒却早已重复了数十遍，到现在，就连峰灵都能背出心经的内容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峰灵终于忍不住道:“小子，放弃吧，也许是你想错了，或者是方法不对。”

    “错了吗？”苏恒自语，微垂着眼睑思索了许久，在某一刻，他突然咧嘴笑了，眼中露出一丝明悟。

    “是了，是方法错了。超脱心经，超脱超脱，并不是嘴上说说的，思想若是没有相应的境界，又岂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超脱呢？”他微抬起头，瞳孔神光湛湛，像是熔炼了两颗小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犀利的目光跃过无尽空间，与“仙灵”神相隔空相望，“师父，你这是在考验恒儿吗？”

    随后，少年再次闭目，嘴里依旧念诵着心经，但和先前不同的是，他的心里也在诠释着自己对“超脱”二字的理解。

    而他对“超脱”的解释，正是当初在天尊遗迹、于“道之涯”前枯坐半月而领悟出来的。

    他相信，能引起“道之涯”共鸣的感悟，绝不会让师父失望。

    这一次，情况果然有了转变。

    在苏恒念诵到一半的时候，峰灵忽然心中一凛，头皮有些发麻，浑身汗毛根根乍立。一股强烈的威胁感笼罩下来，峰灵震惊莫名，本能地开始戒备。

    心有所感，转身一看，饶是以一代邪君的傲气和自负，四肢都是一阵冰冷，脊背都在冒寒气。

    那原本一动不动的“仙灵”神相，此刻竟是转过头来，朦胧雾气下，他能感觉到两道眸光锁定了这里。

    在对方的注视下，哪怕有江山图护身，峰灵也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对方眼中，毫无秘密可言。

    峰灵惊惧，这种感觉，多少年不曾有过了啊。

    这时，“仙灵”又抬起了手臂，掌心向天，手背朝地，一阵仙光流转闪烁，他的手掌一下子伸长了数万倍，直接跃出苍山的范围，往这边探来。

    与此同时，苏恒的念诵声戛然而止，双眸睁开，与“仙灵”隔空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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