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宋妃自缢（上）

    原来，昨晚杨晏一身血迹回营，禀明了情况，耿恭心乱如麻，便令杨晏回去休息。哪知出了虎贲营，便被窦宪捉了过去，囚入死牢之中。耿恭当然不知。

    耿恭流泪道：“皇上，杨晏随臣转战西域，平乌孙，降车师，守疏勒，矢志不渝，从无怨言。东归洛阳后，他护卫皇宫，多有功劳，一腔忠诚，天地可鉴！恳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他不死……”

    这时，窦固闪出，道：“皇上，治国之要，当须功过分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岂能以功赎过？否则，有功之臣，尽皆跋扈，谁还会遵守国法？”

    章帝点头：“耿恭，杨晏一事，不要再说了。还有何事？快快奏来。”

    耿恭捺下心中悲伤，接着道：“皇上，太后生前，常夸宋妃贤惠，遂令其侍候您左右。这些年来，宋妃待皇上一片真心，并无过失，又从未听她干预朝政，她岂会诅咒皇上呢？这必定有人陷害宋妃，请皇上明察！”

    章帝心念一动，脸上却无表情。

    这时，百官中闪出一人，却是奉常徐云。徐云本为大司马、大将军府中的长史，他颇有智谋，窦固一力抬举。吴班病逝后，奉常一职空缺，窦固擢其至奉常，位列九卿。徐云道：“皇上，臣听说，皇上病时，宋妃一片喜色，私语他人，吾儿不久便为天子了！宋妃日夜居在淑华宫，并未外出，旁边又有御林军巡守，除了她自己，谁还能将木人埋入寝宫？况且后宫之内，惟她屡屡从太医局索要生菟！臣刚细细看了木人的衣服，这布料，正是浣衣局供给淑华宫的那种，皇上不信，可派人去查！”

    这番话有理有据，滴水不漏，章帝听了，怒气更盛，道：“朕素恨巫蛊！传朕旨意，下博候刘张，前去淑华宫，将宋琬拿住，送宗正府审讯，并夺太子印，废太子为清河王！”

    文武百官大惊。耿恭磕头流血，哀求道：“皇上难道忘了武帝时戾太子之事吗？自古巫蛊，皆为虚妄，皇上圣明，奈何不察？宋妃与太子，太后都非常喜欢，皇上为何不细查，便即降旨？这样做，臣恐太后在天之灵，亦有怨意！”

    章帝龙颜大怒，霍地站起，拂袖而去。

    耿恭仍跪在地上，窦固冷冷道：“耿都尉，起来吧，皇上已经走了。”说完，他长袖一舞，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出了殿，马防远远跟在他身后，脸上浮过一丝冷笑。

    殿中静悄悄的，耿恭仍然跪着，心如刀绞。他想起马太后的嘱托，愧疚万分！宋妃如此善良，怎么可能行“巫蛊”？可皇上，又为什么会相信？是谁，在背后导演一切？

    “弟弟，走吧……”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响起，他抬起头，看到哥哥耿秉站在身旁，眼中尽是悲伤。耿秉身旁，是鲍昱、郑众、韩棱等人。

    耿恭站了起来，愤慨道：“哥哥，这明明是一场诡计，有人要陷害宋妃，哥哥为什么不据理力争？”

    耿秉摇摇头，道：“弟弟，自古帝王，深恨巫蛊！以武帝之明，尚不能辩，更何况皇上暴怒，又如何肯听？”顿了一顿，耿秉长叹一声，接着道：“恐洛阳，又是一场浩劫！”

    鲍昱道：“没错，巫蛊素为帝王所嫉，这也难怪皇上龙颜大怒！阴谋已成，必将收网，我们不必着急，且观局势变幻，待有时机成熟，再奋力一搏！”又爱怜地望了望耿恭，柔声道：“耿恭，你万事小心，窦固、刘张向来恨你入骨。”

    刘府，刘张卧在塌上，一夜之间，他仿佛真的老去，面无血色，形容憔悴，肩膀处的疼痛不时袭来，他忍不住地哼哼唧唧地呻吟。他忽然双眼一翻，瞅着帮他扇风的妙龄女子，问道：“刘坷四兄弟到哪去了？你去看看，他们回来没？”

    女子放下扇子，出去转了一圈，又款款进来，道：“老、老爷，四个少爷都没回来。”

    刘张大怒，伤口突然一痛，忍不住呻吟一声，骂道：“兔崽子，一晚了，还不回，老子就要死了，他们还在外面潇洒风流，哼，捉住他们，非打死不可！”这么骂着，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刘张料知必是儿子回来，遂屏声凝气，积攒力量，待他们进来时，再骂个痛快。过得一会，门口人影一闪，刘张哇哇骂道：“兔崽子，还敢回家？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就知道在外面鬼混，连老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岂知来人面色大变，打断道：“刘将军，请你自重！”

    刘张一惊，定睛望去，却见来人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身中使装扮，急忙住嘴，很是尴尬，吞吞吐吐道：“原来是中使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中使哼了一声，道：“刘张，接旨吧。”

    刘张吓了一跳，挣扎着起来，可右手臂已断，重心一偏，又倒在塌上，一时竟爬不起来，他张口叫道：“还不快过来扶我！”旁边那女子急忙向前，拉起刘张。刘张往地上一跪，道：“臣刘张接旨。”

    中使目无表情，摊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下博候刘张即刻至淑华宫，夺宋琬贵妃印，送宗人府侯审。钦此。”中使将圣旨往刘张怀中一塞，便即离去。

    刘张单手拿着圣旨，前前后后看了三遍，不禁大喜，眼中露出凶光，咬牙自言道：“宋琬啊宋琬，你害我断去一臂，如今我夺你一印，一报还一报！哼，定要你好看！”他缓缓站了起来，意气风发起来，一丛白发，闪闪发亮，他大声喝道：“来人！”立时涌进十余名家兵。

    “随我去淑华宫！”望着如火的太阳，刘张大声喊道，这伤口仿佛都不痛了。

    “将军且慢！”门外忽然闯进一人，满头大汗，冲过来附在刘张耳边，悄悄说了数句。刘张一惊，道：“这、这怎么使得？皇上知道了，岂不会砍了我的头。”

    那人嘿嘿冷笑，道：“将军何必顾念他人，将军失去一臂，试问宋琬有半点愧疚之情？”

    刘张一听火冒三丈，恶狠狠道：“休怪我无情了！走！”他也不管来人，带了十余家兵，冲进了火一般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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