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成州城里承影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明镜秋霜（十一）

    可我思来想去，他也没有欺骗我俩的理由。

    因为我们如果进阶到灵心境之上，对他日后的劫难是有好处的，这也是他为何要找上来我俩。如果我们俩失败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既然不是他骗了我们，那为何此秘术到了最后，变成了一种好像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的歧途呢。我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许是我的资质太差，也许是冰龙创造的这部功法本来就有问题。

    他是自打天地初开就存在于世上的神兽，他可以用这个方法来突破灵心境的束缚，不代表我们人类也可以。

    不管是怎么样的原因，我都不得不承认，我失败了。灵心境也无法突破，只能是一个春秋大梦罢了。

    那些不知道这个方法的灵心境修士很幸运，他们没有盼头，就不会失望，只用静静等着最后一刻到来就行。可我知道，而且我还努力过，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就这样全部化作无用之功，我又如何能甘心。

    在知道功法后面的问题之后，我就立马破关而出，发疯一般的再次潜入到苍峭山，想要找到冰龙，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可安静的苍峭山哪里还能找得到冰龙的影子。

    本来以为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寻之不见，我彻底绝望。惶惶如丧家犬一般，我回到了四晶谷。一路上我已经忘了我在想些什么，我在做些什么，仿佛魂魄已经丢了一般。

    披头散发的躺在这件房子里，我就看着屋顶，静静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在突破肉躯劫和凡情劫的时候，我看到了灵心境之上的美景，与天同寿呼风唤雨，可我没有看到自己在失败之后竟然会如此落魄。

    我在回到这里以前，我想去找到那位同伴，那个和我一样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可是我没有找到，连他在不在人世都没了消息。所以这份绝望与落魄只能我自己独自承受，仿佛回到了那个还是凡人的夜晚，娘亲离世，屡考不中，万念俱灰之下什么都不敢去想。

    只能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也是个死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同伴来到此处，看着我残留的骸骨和这两幅画，面无表情。

    被这幻象所惊醒，我起身取出这两幅画。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我又何必像个丧家犬一般惶惶呢。倒不如把我这些经历给写下来，等着谁来看到，看到我为何会做出让人难以理解的疯狂行径，看到我怎么从一个普通修士变成了灵心境大能，再到最后悄无声息的从这世间离去。

    心态恢复平静，我也从绝望中走了出来，不是重新又有了念想，而是静静地等着寿元耗尽。

    回想起这一生，在我开始对阿露他们下手之前，我算得上是修行界中站在顶端的幸运儿。灵心境修士，哪一个不是宗门老祖睥睨天下的存在，手下后辈门人无数，走到何处，都是众多修士恭敬的对象。

    在这之前，我的人生是无数人所羡慕的对象。

    在这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被执念和无尽悔恨所包围的垂暮老人。

    看着这处空旷的秘境，我想起了已经模糊的母亲，音容仍在的阿露，还未真正长大成人的小玄子。就连雷兄，也在远处招呼着我，想要和我重新喝上几杯。可是雷兄，我已经老了，你还认得我吗，你就不怕我再次给你下毒吗？

    我好像听到了雷兄说他不怕，反正我也失败了，总不会要把亲如兄弟的他再毒上一次了吧。我有些想笑，雷兄，你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灵心境修士，如果可以，以后我还你一条命，也陪你好好喝几场。

    这里是没有雪的，我想起了阿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我一起看雪。也许是因为我向她表达心声那天，茫茫的风雪把整个宗门都染得一片洁白。既然等着和你再次见面，这里怎么能没有雪呢。

    我坐在这处，看着已经有了雪的秘境，想着此时如果阿露在身旁该多好。阿露也在我身旁，在画里。还有小玄子，都在。

    其他灵心境修士在面对这一刻的时候，也许有无数的门人弟子在身旁，那些人眼里有不舍，有悲伤。他们也只是一笑置之，让这些人看开就行。然后闭上双眼，平静祥和地走完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该是多美的一幅画！

    一直以来对于感情没有太多在意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思念。尤其念的是被我亲手所害的至亲，每想到他们，我总觉得自己有些冷，需要几个火盆。可我躲在大殿里，弄出很多火盆来，我还是冷。

    生死轮回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无论是谁，在最后都要走上这条漆黑寂静的路。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临走前有着众多亲人的陪伴，有的人走的时候面对的只是无尽的黑暗，还有遗憾。

    阿露，小玄子，雷兄，我来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我会怎么选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你这种让亲人受难，自己苟且的选择。看你最后好像大彻大悟了，可到头来还不是终日活在痛苦和悔恨里。”虞承玉合上了画卷幽幽说道。

    玄绪写的东西已经结束了，虞承玉也将他最后岁月里的经历和所思所想给尽数念完。哪怕到了最后玄绪已经有了悔意，可那些事情他终究还是做了出来，无法改变，也就无法改变虞承玉几人对他的看法。

    “你们会怎么选呢，这可是玄绪这老前辈临死前的问题，发表一下意见嘛。反正那秘术他也没留下，咱们随便说就行。”虞承玉将两幅画卷丢到了玄绪的遗骸旁边，笑嘻嘻的问道。

    甄妍一把火将那些骨头渣带着两幅画给烧了个干净，看着虞承玉说道“我是压根不信那冰龙是所说是真的。如果真的要我选的话，我可没他那股劲儿，有什么能比眼前的亲人更重要呢。”

    虞承玉对于甄妍的回答不意外，转头和甄妍一起看向了玉珂。

    玉珂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孤家寡人穷光棍一个，可不像你们俩巴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不过呢，小妍做的菜可实在太好吃，我可舍不得为了境界就把小妍这么个如花似玉还会做菜的大美人儿给害了。”

    甄妍问道“那承玉呢。”

    “虽然虞承玉长得也不赖，可是和我也没啥关系嘛。不过我都舍不得你了，又怎么会拿你相公开刀呢。”玉珂笑嘻嘻回道。

    对于话里的调侃之意，虞承玉和甄妍是毫不在乎。他们也知道，玉珂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虞承玉的死活，可之前见了虞承玉躺在地上，玉珂也同样有些紧张，又怎么可能不在意虞承玉的死活呢。而且平日里玉珂对虞承玉都是调笑挖苦居多，甄妍又何尝看不出来玉珂的真正心思呢。

    虽然甄妍知道这些，可她对于玉珂和虞承玉都无比了解，所以她不在乎这些。而且平日里玉珂陪她的时间，甚至还要比虞承玉多点。现在要说自己是玉珂的后人，可比虞承玉是玉珂的后人要更容易让人相信。

    虞承玉说道“姨奶奶，你可别老想着损我了。我给你说个靠谱的，你还真不如学学宋千依，瞧她养了那么多男宠，那肯定是夜夜笙歌呐。姨奶奶你这么漂亮，想必只要勾勾手指头，无数男修士都会甘心为你赴汤蹈火。你也不必苦恼于孤家寡人一个了，你看宋千依，就是来办事儿也要带着男宠，路上有个做饭端洗脚水的，多好呀。”

    虞承玉这话一说，玉珂本来笑嘻嘻的脸色立马就变得冷峻起来，细长的眉毛也开始渐渐挑起，手准备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些什么出来。

    甄妍见此赶紧拧了虞承玉一把“瞎说什么呢，不过姨奶奶，刚才承玉说的让我想起了和玄绪一起在苍峭山见过冰龙那人。你见识多广，咱们修行界有这么一号人吗，那人很可能也进阶到灵心境了，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经坐化了呢。”

    被甄妍这么一打岔，玉珂挑起的双眉和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狠狠瞪了虞承玉一眼说道“要不是今个小妍拉着我，非要把你的腿给打断一条不可。”

    虞承玉嘿嘿一笑，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玉珂见虞承玉老实了下来继续说道“还真没听说过修行界有这号人物，进阶灵心境，又和玄绪有过交情的大概也是玄绪那一辈的，比咱们莫老祖和虞承玉他木大哥要早两百年。现在那些人也都到了寿元快尽的时候，估计已经不在了吧。不然无论是进阶到灵心境之上，还是也像玄绪这样，应该修行界都知道才是。”

    甄妍见玉珂没有难为虞承玉的意思，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虞承玉和玉珂刚认识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如果那时虞承玉还和现在一样嘴上不吃亏，估计没少让玉珂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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