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险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西新桥字数:2222更新时间:24/09/16 09:11:38
驼涧,距涡阳城西北,四十里也。
名虽曰涧,实则浅浅细水一条,宽不及三丈。时逢冬日,不少地方都已露出河床来,便有水处,也只淹过脚踝。
涧两侧亦不见山谷,周遭更是一马平川。换而言之,这地儿无险无隘,不论步、骑,皆可轻易通过。唯涧东南两百多丈处,突兀出一片矮丘,抬眼可见其上有松林繁茂,占地算不得广大,但也颇有些规模。
一阵清风徐来,松林微微晃动,发出沙沙之声。
并无片风吹来,松林无风自动,发出沙沙之声,几不可闻。
天色将暗未暗,远远自是瞧不分明。可这时若有人钻入林去,仔细一瞧,定会大吃一惊:哪里来这许多人马藏在林中?
。。。。。。
话说今日一早,梁国北伐大军营中,中军帐里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陈庆之以下,北伐军众将咸集,此外徐州刺史成景俊也领着部将前来,共商大事。
议了一阵涡阳敌情,又说了一会两军配合事宜,便有从事禀报:“元渊大军一路南下,渡过黄河,目前主力正驻扎城父(今安徽亳州东南城父镇)休整。其前锋犹在行进,一两日内可至涡阳。”
帐中舆图高挂,当下大伙儿走到图前,指指点点。
陈庆之先开口:“元渊大军号称十万,我料必无此数,可六七万总该有的。其战力么。。。”顿了顿,转头问裴果:“孝宽曾在元渊军中待过,熟知内情,可否为我等细说一番?”
裴果闻言出列,朗声道:“元渊领军,可谓中规中矩,虽不致鲁莽行事,却也没甚么出彩之处。”
徐州刺史成景俊有些疑惑:“元渊曾在五原以少胜多,一战击溃破六韩拔陵。如此说来,可称良将呵。”
裴果嘿嘿冷笑:“元渊能击溃破六韩拔陵,全仗麾下参军于谨说降了西部高车,更皆蠕蠕主阿那瓌率军相助。若教元渊独抗拔陵,嘿嘿,怕是输多胜少。”
陈庆之一抚短髭:“如此说来,元渊兵虽不少,却也算不得什么劲敌。”
“正是!”裴果大声道:“而且那于谨因恶了元渊,已给赶回洛阳。如今元渊帐下,皆平庸之辈也。”
陈庆之闻言甚是欣喜,点了点头道:“天候一日赛过一日的冷,就怕大雪封路,则涡阳难取也。拖得久了,恐变数太多,既如此,此战宜速战速决。我意,可遣军绕过涡阳,先于半途击破元渊部前锋,以损其势,以慑敌胆。”
众将议论纷纷,半数赞成,半数却觉着不妥。
成景俊想了想,沉声道:“元渊所部到底是一支得胜之军,未可小觑。既为前锋,必是其中精锐,更加不好对付。我军冒险绕过涡阳前去突袭其前锋,即便获胜,不伤元渊主力,万一落败,反坠了我军士气。兵法云,以近待远,以佚待劳,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既如此,我意还是固寨涡阳城下,不逞险为上。”
陈庆之摇了摇头,说道:“确该以逸待劳。可若是叫魏人休整够了,岂不就不劳了?是故,当趁着眼下魏人远来劳顿,阵列不齐,一鼓挫其士气。魏军自觉离着我军尚远,必不见疑,我军出其不意,岂有不胜之理?”
又有徐州军将出声道:“冒险绕过涡阳,万一竟叫城中魏人发觉,挥兵出城截杀,则我军遭到前后夹击,可就大大不妙。”
此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陈庆之眉头皱起,自语道:“若如此,当遣一支奇兵前去,人数不为多,却要精锐善战,且进兵神速。如此,当可躲过涡阳城耳目。”
一转头,正看到裴果与杨忠两个,陈庆之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你两个麾下皆为骑军,此去最合适不过!”才说完这句,自个又摇了摇头,叹道:“魏军前锋便没一万,也有八千,你两个才只一千骑。以一千对一万,再是精锐,难,难,难!”
陈庆之沉吟不决,成景俊便再开口劝他莫要心急,徐州军将纷纷应和。说得片刻,北伐军中诸多将校也觉着太过冒险,遂一同附和成景俊之言。
陈庆之听在耳朵里,一时犯了难。
便在这时,裴果大剌剌走上一步,提气叫道:“既要速战速决,如何能畏首畏尾?大伙儿无须疑虑,我与杨忠将军只率本部冠骑军前去,必不教涡阳城中发觉。”
陈庆之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道:“只你本部一千骑前去,果能成功?”
“定不辱使命!”
“好!”陈庆之用兵,其实颇好行险,正奇之间,更善奇变。他本不舍此次战机,既是裴果有心,此议遂决。成景俊见是陈庆之麾下自行出战,与徐州军无干,也不好多说。
当下裴果一军风驰电掣,绕个大大圈子,远远避开涡阳周遭,再转折趋往西北方向。速度奇快,压根没撞见什么魏军探子。
至驼涧,日头已到了西边。裴果下令临涧而止,将士暂休,饮水进食,又遣哨骑四出。
不久哨骑如飞而回,急急禀报,言魏军前锋只在十几里外,且还在南下途中,并无止歇之意。
裴果一惊:“来得这般快?”抬头看了看天际,皱着眉头对杨忠道:“我本推算,日落之前魏人前锋多半赶不到此地,自会在前头寻一处安营扎寨。如此一来,我等便可摸将前去,趁夜袭营,来个以少胜多。孰料他等还在行进,过得一阵,岂不就要与我军迎头撞上?”
杨忠搓着双手,不无担忧:“魏人再是远来劳顿,我军到底人少,若与之正面硬战,胜算不大。”
裴果有些焦急,自语道:“话儿都说了出去,此时退兵,回去可就再没了脸面。。。”
“大不了拼一把!”杨忠一咬牙:“此番还是我冲锋在前,孝宽你坐镇其后,不见得就会输。”
“不可!”裴果赶忙摇头:“前番与费穆死战,纯属无奈之举。我心中再是想速战速决,杀了那元渊报仇,也不能鲁莽行事。此番,绝不拿弟兄们性命做赌!”
裴果说完,强自定下心神,举目四望。
突然他“啊呀”一声,大是惊喜:“忠哥儿你看!”手指处,正乃驼涧东南方那边松林:“天色将暗,算算脚程,魏人最多赶到此地附近,必要安营扎寨。我等大可藏身林中,待夜深再行出袭,岂能不胜?”
杨忠微有迟疑,说道:“若是魏军遣人入林查看,岂不糟糕?”
裴果一笑:“陈将军也说了,魏人自觉离着我军尚远,决计不会想到我军竟会绕过涡阳,跑到驼涧这般远的地方来。何况这林子又不算大,藏下我军千骑已是极限,魏人看到,也会觉着无须担忧,多半不会进来查探。”
杨忠“嗯”了一声道:“有理!”
说干就干,片刻功夫,一千骑尽数隐入林中。人含草、马衔枚,尽量不使发声,耐下性子,单等魏军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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