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裴邃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西新桥字数:2060更新时间:24/09/16 09:11:38
    大梁普通六年九月二十一,申时左右,陈庆之、九真、裴果、杨忠一行八十一人,风尘仆仆,抵达合肥城下。

    城高两丈,周遭七门环绕,有南淝水穿城而过。

    裴果虽兀自郁郁,毕竟平生第一次踏足南朝土地,好奇心起,禁不住眯眼去看。就见合肥城墙高厚,望楼巨大,雉堞、女墙齐全,墙上更有敌台、马面突出;护城河挖得极是宽阔,活水激荡,水波不息,再往里时,一道羊马垣垒得严严实实。进得城门,可见瓮城俨然,又藏兵洞、千斤闸、暗门。。。不一而足。最后进得瓮城,穿内门而过,本以为就能一窥城中究竟,一瞧之下,原来合肥还有内城一座。。。

    也不用去看城上守具布置、抑或城中守卒精气神如何,单只城垣建制,这合肥已堪称当世坚城,怪不得伯父裴邃以此为基,不但能屡屡挫败魏国进犯,还时常北上攻伐。

    陈庆之在旁,见裴果看得仔细,乃呵呵笑道:“此皆汝伯父渊明公多年心血所在也!”

    裴果两眼放光,杨忠亦是啧啧称赞。

    大约这合肥地处两国边界,争战不休,城外少见人踪,田地也多为荒弃。入得城来,裴果才见人来人往热闹起来,不过仍以军卒居多。

    即便如此,南朝风气到底与北国不同。尤其与六镇那等边塞之地相比,往来之人见面行礼,行走之间井然有序,显得儒雅文静许多。杨忠便叹道:“南朝气度果然不凡,即路人可见一斑。”

    裴果亦想起先父在时,虽居武川苦寒胡地,犹日日读书不辍,举止皆见风雅。心中一动,暗忖:也不知伯父长什么模样,如何性情,与耶耶相似否。。。

    。。。。。。

    入得内城,早有人迎将上来,作揖道:“使君闻陈从事归来,喜不自胜,早早便在刺史府相候,请随我来。”

    陈庆之还了一礼,便领众人尾随而去,不久到了刺史衙门。门口有守卒上前,明明认识陈庆之,笑着打了招呼,偏还要勘合印信,一丝不苟,见无误后才放众人入内。裴果与杨忠对视一眼,均想:伯父(裴邃)治兵,甚严!

    甫一跨进内堂,便听得有人朗声道:“子云(陈庆之表字)来了,好好好!”声音明明高亢,不知为何,内里却嫌中气有亏。

    裴果抬眼一看,不由得浑身一震---堂上说话之人三绺长须,面白俊雅,瞧着同先父裴遵总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面庞更方正些,不怒自威。再无需任何人指认,裴果心知,这位定是自个的伯父,豫州刺史、辅国将军、夷陵县子裴邃裴渊明了。

    陈庆之不过是豫州刺史帐下文书从事罢了,可显然与刺史裴邃关系莫逆。两个见面,陈庆之先见完一礼,随即裴邃大步上前,一把执住他手,哈哈大笑,慨然道:“子云此去北国,一别经年,大漠万里风吹日晒,更皆刀光剑影,实在辛苦了。”

    陈庆之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幸不辱命。”边说话边挤眉弄眼,朝着裴果的方向连连努嘴。

    裴邃会意,声音亦是放低:“子云莫要谦虚,此一遭索虏六镇大乱,连带着国中东南西北统统乱成一团,嘿嘿,子云在其间居功甚伟。”

    得裴邃如此夸赞,陈庆之亦觉自矜,笑得合不拢口,让在一边。

    两个说话声音太小,裴果本就听不分明,何况他眼里看着裴邃,依稀就像看到了先父一般,这时满脑子都是先父生前的身影,一时迷迷糊糊、混混沌沌。

    “好侄儿!终教我见着你了!”

    裴邃声音低沉,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欢愉、还有三分唏嘘,叫裴果一个激灵,顿从遐思中清醒过来。

    四目相交,裴邃长长叹了一口气:“果然与我那遵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受苦了。”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抬起两手放在裴果肩上,一时哽咽,竟是不能继续。

    裴邃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个动作,裴果就觉着心中感触丛生,浓浓血亲之情,油然而生。当下屈膝跪倒,叫道:“伯父在上,小侄裴果见过。”

    “好!好!好!”裴邃连说三个好字,一把将裴果扶起,仔仔细细又端详了好半晌,这才甚为不舍地放脱了手,说道:“果儿今日就宿在我府中。好多事,正要与你一一叙来。”

    裴果自无不可,再施一礼,同样让过一边。

    应是陈庆之早有书信送至合肥,与裴邃提前说过了情状,是故裴邃也知杨忠。这时上前一番慰励,言辞恳切,语气亲厚,譬如长辈对子侄说话。杨忠听在耳朵里,大感心安,连连点头称是。

    最后轮到陈九真。

    裴邃位高权重,又是裴果的父伯辈,因此一路说话过来,都是旁人向他行礼。唯独到了九真这里,不待九真施礼,裴邃竟抢着作了一揖,吓得九真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当如何,喃喃道:“使君如此,折煞九真也!”

    “九真小娘当得起裴邃一礼!”裴邃笑道:“纵是我辈男儿,又有几个能去国万里,且屡建奇功?九真本非我军伍中人,却秉一颗忠国之心,以巾帼而不让须眉,实在让人敬佩万分。裴邃不过轻松一礼罢了,须折煞不了九真小娘,哈哈!”

    九真转忧为喜,笑逐颜开。

    裴邃又召来同去六镇的梁军将士,一一慰劳,当场酬功。这许多时间未见,他竟然还认得出泰半人名字,直教那些将士热泪盈眶,就觉着这两年来的奔波牺牲,一个字,值!

    时候已然不早,裴邃早备下酒席,宴请陈庆之、九真、裴果、杨忠,并同去六镇而回的所有将士。

    酒菜上来,不过寥寥几道,甚少荤腥,酒也不过少少一构,瞧着极为简朴。陈庆之以下,众将士却似早知如此,见怪不改,吃得依旧热热闹闹。

    裴果与杨忠偷偷看时,原来裴邃本人所食亦然如此,与普通小卒无二。想来裴邃平日里就是这般作派罢,裴果暗暗点头:主帅与士卒同食共苦,虽粗酒糠菜,岂不甘之如饴?伯父如此,必得军心也。

    简单吃过,大伙儿各自散去。裴邃特准了众人十日假期,又叫众将士一阵感激涕零。

    陈庆之携九真告辞而去,杨忠就留在府上歇息。至于裴果,好生浴洗一番,冲刷掉风尘劳累,便等裴邃与他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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