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蠕蠕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西新桥字数:2005更新时间:24/09/16 09:11:38
    越小山咀,再趟过一片十几里方圆的谷地,这便到了折敷岭。

    裴果一路行来,沿途地势无不牢记心底,更不时与宇文泰交头接耳,互通有无。

    目光所至,折敷岭岭高不过二三十丈,北端长坡既宽且缓,正利伏兵滚滚而下;折敷岭下头,谷地开阔平坦,矮草低伏。岭上岭下,容得下数十万大军在此搏杀。裴果看在眼里,忍不住暗呼一声:好一片杀戮之地!

    倒是不曾撞见大名鼎鼎的破六韩孔雀本尊---柔然军离得并不算太远,指不准几时便到,破六韩孔雀不敢大意,领着十万大军偃旗息鼓,各伏于道,此刻不是现身之时。

    叛军令使引着高车人上了折敷岭,在岭西一带停驻,这是破六韩孔雀给高车军预留的战阵所在。裴果与宇文泰两个自然也在阵中,这时骑在马上,凭高四顾,但见周遭天高地阔、青山巍巍,心下一阵激昂,不由得赳赳而慨:“愿凭此战,平六镇乱,驱乱世,兴大魏。”

    。。。。。。

    近未时,苍茫天际下,平地里卷起了狂风,有烟尘遮天蔽日,那是几万骑兵汹汹来时,掀起的滔天气焰。

    六尾大纛高悬生风,蠕蠕主阿那瓌金盔金甲,日光洒下,光芒流离,照出个天神也似。数万蠕蠕骑士海啸山呼:“敕连头兵豆伐可汗!敕连头兵豆伐可汗!”这是阿那瓌新近给自己加上的尊号,意为“把揽王”。把揽把揽,莫过把持天下、总揽全局。

    折敷岭西头,高车人居高远眺,谷中柔然人盛壮军容尽收眼底,一时震骇,不觉阵势松动,旗旛动摇。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照着破六韩孔雀的安排,此时高车人乃为柔然军“追及”,困在了折敷岭上逃窜无门,岂不正该慌乱?

    乜列河目光炯炯,盯着远处那大纛金芒,瞧来神色平静,实则心底翻江倒海:蠕蠕到底强盛,内讧一过,士马复壮,所控者,南北千里、穷极东西,胜过我高车十倍百倍。哎!可叹我乜列河,再是胸有沟壑,奈何族人寡弱散漫。。。罢了罢了,今日便奋力一战,总不能教蠕蠕小觑。此后交好大魏,也算是因势利导。乜列河不才,竭力为我高车一族谋个安生罢。

    “把揽王?”这边厢裴果哑然失笑:“阿那瓌这厮,连个区区沃野城也拿不下来,这会儿倒敢琢磨起把揽天下的念头。”

    宇文泰却是眼中放光,叹道:“阿那瓌有此大志,总不失一时雄杰。何况今日决战,他慨然赴约,实为破贼主力,倒也当得起把揽二字。啧啧,男儿在世,当如是也。”

    。。。。。。

    战旗晃动,柔然军前锋汹涌而来。

    折敷岭北坡,既长,且宽,还缓,骑兵尽可纵马而上,只是速度有些受阻罢了。最前沿的柔然骑士伏低身子,遮起小圆盾,扬鞭催马,后排则吐气开声,仰弓抛射。呼啦啦,声响极是激烈,箭矢穿空,在半天上织起硕大无朋的森寒铁网,挟着劲风嗖嗖而下。

    箭雨瞧着恐怖无比,其实一千支箭里,倒有九百九十九支远远落在了高车人阵前,夺夺声中,瞬间在缓坡上插出一片铁禾田。阿那瓌先前一直捂着乜列河归魏的消息秘不外宣,到了此际再也无谓保密,已然宣喻全军。

    许是柔然人里某个神射手射出的一箭,劲力奇大,羽箭直穿云霄,飘飘摇摇间,越过九百九十九支同伴,飞入了高车人阵中。就有那么一个倒霉蛋,“呲”的一下,居然叫羽箭射穿了脚踝,痛得鬼哭狼嚎。

    他一哭不打紧,折敷岭上,两万高车人齐齐发一声喊,一同勒马掉头。

    叛军令使目瞪口呆:这。。。这是射中了谁?射到乜列河了么?那可是整整两万高车人呐。。。竟然,竟然就这么溃了?猛地转头一看,乜列河好端端就在身旁,只是这会儿也在急急掉转马头,看样子他也急着跑路。

    破六韩孔雀的本意,乃是让高车人打头阵,硬扛住蠕蠕的前几轮冲击,把蠕蠕给死死缠在折敷岭前。到那时,他只需令旗一展,十面埋伏尽出,当可将阿那瓌手到擒来。轻轻松松,岂不快哉?至于高车人损伤几何,关他屁事?

    令使乃破六韩孔雀心腹,深悉主公的布置,这时慌忙上前,一把扯住乜列河坐骑马头,大声叫道:“可汗莫走!莫走呵!你这一退,可就坏了平南王的埋伏!”

    乜列河满脸惊惶,摇头不迭:“蠕蠕势大,守不得,真正守不得呵!”心里暗暗冷笑:休说我本就是在演戏,便是今日真个与破六韩孔雀共击蠕蠕,我也不肯拿族人性命去填坑。

    令使满头大汗,一时却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让乜列河回心转意,正焦急间,便听耳边乜列河喘着粗气大叫:“事情急了,你你你。。。快快打起信号,请平南王伏兵尽出,定可。。。定可一鼓退敌!

    当局者迷,令使闻言,情不自禁自怀中取出一面令旗,颜色斑斓,折叠得工工整整。正要打开时,他豁然一省,记起平南王曾言,若非高车人已然紧紧缠住蠕蠕主力,绝不可轻易扬旗。眼下却是,高车人一箭未发,转身就跑;至于蠕蠕,不过冲上来一部前锋罢了,主力还在岭下摇旗呐喊,半步都不曾挪动。

    一念至此,令使紧紧拽住令旗,不欲展开。不料耳边再次传来乜列河的声音,只是这次语气大变,听来阴阴瘆人:“你若实在不肯扬旗,也罢,只有我来代劳。”

    令使一惊,忽然间腰腹处剧痛钻心,四肢百脉俱告无力,就此眼前一黑。。。

    乜列河自令使身上缓缓抽出带血弯刀,一努嘴,两个高车人上前,劈手夺过令使拽住的令旗。扬手处,令旗忽拉展开,原来尺幅甚大,其上以赤橙蓝青紫五色布帛拼接,殊为特别。

    “这旗儿倒是别致。”乜列河冷笑不已:“破六韩孔雀只怕认错了旗号,居然弄出这般艳花花的旗帜,嘿嘿,真是个精细人。”顿了顿,喝道:“叫大伙儿莫要乱跑了,就地列阵!”

    “诺!”

    “去!寻个高处,将这花花旗儿扬起来!”

    “诺!”

    折敷岭西头,小风吹吹,飘起了五色彩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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