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碰面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芳笠妃字数:4340更新时间:24/09/16 07:23:33
    丝织市集将近,来自东南西北的外地商人都汇聚在了梅公郡,而这些外地商们往往都有相对固定的聚集处。

    人脉就等同于银子,商人们都明白这句话,因此在结交人脉方面,都十分地积极主动。正因如此,这些人习惯于每年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聚集,既便于闲暇时互相喝酒套近乎,又便于旁人能够随时来此找到他们。

    在几个聚集处转悠过一圈之后,董子真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井七的踪迹。

    按照董子真的安排,先是由几个操着本地口音的生脸假扮无赖,合伙去找井七的茬,并出言勒索井七,然后董子真以过路人的身份出面调停,“公义正直”地维护了井七,让井七不由得对董子真心生感激。

    后来,董子真假装不经意地透露出匹料商的身份,让井七产生想要拉拢董子真的想法。于是,井七便以报恩为名义请董子真喝酒,在酒局上,董子真按照之前对井七其人的一些了解,故意顺着井七的喜好说话,让井七产生一见如故的感觉。

    从此以后,董子真和井七的关系日渐亲密,董子真又介绍了自己的几个朋友给井七认识,实际上,这几个所谓的朋友是董子真花钱雇来的另一批生脸。

    那几个人跟井七很快也成了酒肉朋友,动不动就跟井七说起梅公郡府桥街的盛况,讲府桥街上的那些姐儿如何风姿绰约。梅公郡府桥街本就是远近闻名的消遣之地,井七对此早有耳闻,如今被这样一忽悠,更是心里痒痒。

    终于有一天,其中一个人提议带井七去府桥街最有名的万嫣坊找找乐子。

    在同一天,齐高原收到了赵香娥的口信。

    赵香娥的措辞十分不客气,说齐高原前几日开的那个条件倒是也行,只是还不够让赵香娥满意,让齐高原在戌时过来一趟,赵香娥要与齐高原本人商量商量,且赵香娥很忙,齐高原要是不能如时赴约,就不要再想见到赵香娥了。

    齐高原已经求了赵香娥很久了,如今赵香娥那边可算是松了一点口风,齐高原半点都不敢怠慢,推掉了旁的事,依着赵香娥交代的时辰老老实实地去了万嫣坊等着,并带上不少银票,打心眼里做好会被赵香娥狠狠勒索一笔的准备了。

    齐高原却不知道,赵香娥的目的根本不是齐高原口袋里的银子。

    入了夜,宁夏青却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待在家里的待客厅。待客厅里没有客人,只有宁夏青一个。宁夏青闭着眼,她一动不动,在昏暗的油灯光线里,甚至听得到她若有若无的均匀呼吸声。翠玉从外头走进来,刚要开口,却没有说出来。

    宁夏青毫无反应,让翠玉不由得猜测宁夏青是不是睡着了。

    “怎么了?”宁夏青忽然开口。

    翠玉应了一声,答:“董掌柜回来了。”

    宁夏青睁开眼,董子真已经从外头噌的一下窜了进来,满脸喜气洋洋,赶不迭地说:“当家的,当家的,一切顺利!”

    宁夏青看着董子真,等着董子真细细道来。

    齐高原到了万嫣坊之后,却只见到了赵香娥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说,赵香娥临时接了客人,没空招呼齐高原了,让齐高原改日再来。

    齐高原登时就很是恼火,只是不敢对赵香娥抱怨什么。而那小丫鬟倒是很会做人,好声好气地说赵香娥是很有诚意要与齐高原谈的,今日的爽约实在是个意外。

    那小丫鬟细声细气地解释了很久,与赵香娥之前对齐高原的傲慢态度截然不同,齐高原有些惊讶于赵香娥态度的转变,正因如此,也欣然原谅了赵香娥的爽约。

    就在这时,被一帮酒肉朋友包围着的井七恰巧走进了万嫣坊,齐高原和井七看见彼此时,都是不由得一怔,眉头紧皱着。

    万嫣坊的老鸨围上去招呼井七等人,井七这才回过神来,跟那帮同伴各自点了心仪的姑娘,随即又纷纷搂着姑娘进屋了。

    然而,井七在进屋之前,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齐高原一眼。齐高原便会意地向老鸨要了一个安静的雅间,独自在里头喝茶。

    没过一会,井七就悄悄溜进了雅间。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别说是姐儿了,就连送茶水的伙计都被吩咐不准靠近,董子真便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总之那二人密谈了很久,之后齐高原便离开了万嫣坊,而井七则回去找自己点的那个姑娘去快活了。

    宁夏青点点头,低声吩咐说:“你今日在万嫣坊观察齐高原和井七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吧?”

    董子真摇摇头,连连说:“没有没有!姓赵的那位姐儿替我安排了一个好房间——别误会,那房间里就我一个人——从那间房正好能看清楚万嫣坊大堂的情况,从齐高原进来,一直到齐高原离开,我从头到尾都瞧着呢,而且没人发现我。”

    宁夏青点点头,嘱咐道:“既然已经确保齐高原和井七碰面了,以后你就把心放回到铺子的生意上,那边的事儿就不用你亲自去盯着了,免得被人发现咱们搅和在了这件事里。”

    “我明白!”董子真乐呵呵地一口应下。

    当天晚上,齐高原约见赵香娥未果,回到家之后,却收到一则口信,有人约他去一处小别院碰面。

    齐高原在问明白那传口信之人的身份后,毫不犹豫就去赴约了。

    给齐高原传口信的人从前也是万嫣坊里的姐儿,十年前,齐高原与她曾经恩爱过一阵。如今,这位姐儿已是年过三十,身子落下点毛病,因此有一阵子都不怎么接客了,也从寸土寸金的万嫣坊搬了出来,住到了一处破旧小别院里。

    没想到,她今日竟给齐高原传口信,说自己身子已经好了,想见齐高原一面。

    二人许久未见,如今再续前缘,忍不住被翻红浪,往年旧情被勾起,仿佛重新回到了彼此风华正盛的年月,齐高原的心宛如老房子着了火。

    一番回味之后,那位姐儿说自己的身子已经好了,明儿就搬回万嫣坊去接客做生意了,还让齐高原以后去万嫣坊找自己。

    齐高原自然不会不答应。

    而井七自从体会过万嫣坊里那些姐儿的妙处之后,更是忍不住天天往那边跑。

    井七不比那些住在高门大院里三妻四妾的老爷们,井七是个掮客,是个行商,常年走南闯北,成宋郡、梅公郡,甚至南方都曾经踏足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对女人的渴望是被压抑,压抑滋生了旺盛,行商比其他男人更需要温柔乡的慰藉。

    眼下丝织市集还没开,井七成宿成宿地泡在万嫣坊,齐高原也总来这里看他的老情人,于是,就像第一次在万嫣坊“偶遇”的那样,两人常常在这里打照面。

    最近这段日子,宁氏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抵御外敌,就连就不出山的老族长都忙得不可开交。宁夏青之前相见族长而不得,等她好不容易守到族长没有出门的日子,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宁夏青面见老族长,请老族长出面去跟井七谈谈,并假意要买下井七带来的料子。

    宁夏青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首先,老族长之前曾经打听过井七的事儿,这一消息很可能会传出去,若是老族长平白无故打听井七,必会惹人怀疑,但如果老族长接下来去找井七谈买卖,旁人就会觉得,老族长之前打听井七是想要找井七收料子,这样便能迷惑旁人。

    其次,在这些年来,匹料行里一直都有一个说法,就是说萧氏所产料子的品质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宁夏青从前还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来,未必不是仿制品的关系。宁夏青需要老族长去跟井七套套近乎,多打听打听有关仿制品的事儿。

    老族长想了一会,点点头,却又有些犹豫地说:“你的想法是不错,但我久不出山,贸然出面,难免惹人怀疑……”

    宁夏青道:“那便请三叔公帮我去向三堂叔说说,此事由三堂叔出面也可。”

    宁三老爷掌管宁氏的商铺,此事由宁三老爷出面最合适不过。老族长只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宁夏青的请托。

    距离丝织市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萧景元也即将回到梅公郡。

    齐高原知道萧景元大概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因为萧景元不会错过丝织市集,于是,齐高原便跑去了萧府,想要见萧景元。齐高原刚刚被市舶司叫去问了不少话,当下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要是不跟萧景元商量商量,齐高原无法安心。

    到了萧府门口,却被告知萧景元还没回来。门房颐指气使地说:“我哪知道我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你要买什么事就赶紧走吧,别挡在大门口,堵了贵人们的路。”

    面对狗仗人势的门房,齐高原也只能堆着笑脸,塞了丰厚的赏银过去,讨好地问:“既然您不知道萧公子何时回来,那请问谁会知道萧公子的行程呢?或者,有没有谁是可以代替萧公子做主的?”

    那门房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对齐高原这般上道的行为很是满意,鼻孔出气地说:“你去万盛行找荀管事吧,荀管事或许会知道公子回来的日期,若不是大事的话,荀管事也可暂时做主。”

    齐高原立马乐开了花,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多谢多谢,多谢告知。”

    齐高原到了万盛行,求见那位荀管事。荀管事是萧景元身边很重要的一位管事,也曾帮萧景元去华彩苑跑过几次腿,萧景元但凡不在梅公郡,一般都会把这边的事宜交给荀管事来代为处置。

    齐高原一见到荀管事,立刻就绷不住了,他刚刚被叫去市舶司问了好些话,是顾雪松亲自接见了他,顾雪松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把齐高原这些年来的真假两份账簿都给简单地念了一遍,把齐高原惊出了一身冷汗!

    齐高原没想到,顾雪松竟已经知道得如此清楚,要不是齐高原知道那份真账本始终被自己保管得很好,齐高原都要怀疑顾雪松是不是派人把那本真账给偷走了!顾雪松对种种证据的掌控程度让齐高原觉得自己这回肯定是完了!

    “荀管事,你可不能不救我啊!”齐高原都急疯了,把荀管事当成了救命的浮木。

    荀管事却只是笑了笑,说:“我只是万盛行的管事,远不及你这位商会管事有声望,既然你都摆不平,我又哪有本事将手伸到市舶司?”

    齐高原皱了皱眉:“荀管事向来跟市舶司那边有往来,我是知道的,荀管事莫要过于自谦!”

    荀管事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就算我在那边有关系,又为何要用我的关系来帮齐管事脱困呢?齐管事偷税漏税,这可是触犯律法的行为!我要是贸然对齐管事伸出援手,连我自己恐怕都会被拖下水呢。”

    齐高原登时就怒了:“我少缴的那些税,哪次不是让你们拿走了大头?明明是你们利用我来牟利,如今事发,却想让我一个人揽下所有责任?”

    荀管事冷冰冰地瞥过去一眼,齐高原立刻就不敢再说了。

    齐高原愣在那里,嚅喏了几下,小声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荀管事冷哼一声,露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道:“莫说我与公子从未参与过你偷税的那点破事……”荀管事傲慢至极地说:“就算参与了,我也能让这件事变成你一个人的错,牵连不到我与公子,你明白吗?”

    齐高原抿了抿唇,不甘又无奈,像只梗着脖子的鹅,既拉不下脸面服软,却又不敢反驳什么。

    荀管事不屑地看了齐高原一眼,又说:“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到最后,都会变成齐管事一个人的错处,齐管事应当明白。”

    齐高原一下子就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齐高原明白,荀管事这话一语双关,明着是在说偷税的事,暗着却是在说从井七手里进仿制料子的事儿。

    齐高原愣了一下,不明白荀管事为什么忽然说起那批料子的事,迷惑不解,支支吾吾地问:“怎么……怎么忽然说起那件事?”

    荀管事冷笑了几下,说:“总之,齐管事还有丝织市集要忙活,公子既然需要齐管事来打点丝织市集上的买卖,自然就不会让齐管事被税务的事绊住。齐管事放心吧,市舶司那边我已经在打点了,齐管事只需专心办好丝织市集上的差事。”

    齐高原顿了一下,小声说:“多谢荀管事出手相救。”然而齐高原心里忍不住一阵又一阵地犯嘀咕,既然荀管事已经帮忙在市舶司那边打点了,那早说不就得了嘛,又为何要故意给自己脸色看?

    齐高原的心思拼命地转着,不由得想,难道,荀管事刚刚的脸色是故意给自己看的?是故意想要刁难刁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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