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激怒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芳笠妃字数:4541更新时间:24/09/16 07:23:33
    今日的天格外的暖,仿佛彰示着夏天快要到来。

    在顾雪松的院子里,池塘的水面静得像一缎色的丝绸,一缕缕阳光轻抚着水面,使得在一阵阵微风划过的时候,水面总是泛起层层星星点点的波纹。

    因为今日的天格外暖,所以站在院子里的她身着一身较春日更为轻薄的衣衫,提溜着食盒站在那里看着顾雪松。

    顾雪松平静地问:“宁姑娘今日来此又为何事?”

    宁夏青也很平静地说:“今日我去了一趟九成巷,就顺便在佟氏腌品铺买了两盒蜜饯金枣,然后亲自给顾大人送来。”

    顾雪松看着那盒蜜饯金枣,眼里的神色了然却又残忍,只是似乎并未被那两盒蜜饯金枣所影响到心绪一样,十分敏锐又克制地问:“宁姑娘去九成巷做什么?”

    宁夏青自嘲地笑道:“我是个生意人,赚的都是辛苦银子,之所以折腾到了九成巷,自然是为了谈买卖了。”

    顾雪松似乎只是因为不想看宁夏青,所以眼睛始终盯着那两盒蜜饯金枣,可看向蜜饯金枣时,眸子深处的复杂与纠结又显然是在看人时才会有的薄怒表情,顾雪松忽然好像冷笑了一声,讽刺地问:“宁姑娘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宁夏青勾起嘴角,说:“是遇到难题了,所以来找顾大人帮忙。”

    顾雪松忽然好似不悦,却又好似不愿让宁夏青看穿自己似的,转过脸去,徒然又生出几分愠色来,看着那两盒蜜饯金枣,讽刺道:“你就是这样求人帮忙的吗?”

    宁夏青配合地微微皱眉,却一点都不意外地说:“顾大人此话,就好像是我哪里得罪了顾大人似的。”

    顾雪松忽然用一种并不友善的目光盯住宁夏青,质问道:“难道你这还不是得罪?”

    宁夏青也紧盯着顾雪松不放,忽然伸出手打开了其中一个食盒,用带着几分悲悯却残忍的语气,坦坦荡荡地说:“我只是想不到更适合用来求顾大人办事的方法。若是真的冒犯了顾大人,我也只能说句抱歉。”

    蜜饯金枣的甜腻味道随着打开的食盒飘出来,顾雪松微微闭上了眼,不悦地问:“你要我做什么?”

    宁夏青从怀里拿出一张写了两个名字的纸,放到顾雪松面前,说:“并非有什么为难之事相求,只是请顾大人帮我在官府的人丁造册里查一查这两个人的关系。顾大人官运亨通,人脉极广,这点忙应该很容易就能帮吧。”

    顾雪松无所谓又狐疑地问:“这二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查他们做什么?”

    宁夏青毫不掩饰地和盘托出:“我今日去九成巷所谈的买卖与这二人有关,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合伙欺瞒于我,所以想摆脱顾大人替我查查他们之间可否有什么关系,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宁夏青说完居然就已经起身,顾雪松微微挑眉看向她,冷冷地说:“我已不想再帮你了。”

    宁夏青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说:“我等着顾大人的消息。”最末春的好光景里,顾雪松的脸却像是冬日结了冰的湖面。

    带着翠玉走出去,宁夏青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今日的确是冒了险。翠玉吓得脸都白了,一出了顾雪松的宅邸,就忍不住哆哆嗦嗦地问:“姑、姑娘……顾大人他是不是生气了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宁夏青歪了歪头,苦笑了一声,自嘲地说:“应该吧,他应该是挺生气的。”

    翠玉不由得担忧地问:“那他还会帮姑娘做事吗?”

    宁夏青忽然笑了,说:“他会的。”

    翠玉不解:“这……顾大人不是说不帮姑娘做事了吗?”

    “翠玉啊……”宁夏青忽然不着头脑地感慨道:“你知道一个人会有多复杂吗?一个人可能……既凉薄,又温厚,我虽然无法看透,但我直觉只要这样做,他就会帮我。”

    果不出宁夏青所料,次日上午,顾雪松就让观棋亲自跑一趟,来给宁夏青送消息。

    万宝财果然并非良籍,如今是奴才身份,万宝财的身契在苗老三手上,而苗老三在买下九成巷的铺子时,用的是万宝财名字登记的,以此避过了家中悍妻的耳目。

    而就在杜姨娘带来确定消息的头一天,九成巷上铺子的房契、地契、经营文书就全都被申请转让到苗老三本人的名下。

    只是官府那边的手续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虽然已经将申请交到了官府,但并未过户完成,所以说,宁夏青和董子真去九成巷查探情况时,看到的房契、地契、经营文书的确真实且有效,但很快就要作废了。

    所以说,如果宁夏青在那天就跟万宝财签了契约,在契约当时的确是有效的,但很快就无效了,而且因为申请是在签契约前递交到官府的,所以说,就算是宁夏青告到官府去,怕也是桩难断的糊涂官司。

    宁夏青想了想,便准备吩咐观棋给顾雪松带几句话,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或许,在昨日激怒顾雪松之后,顾雪松虽然还会替她做事,但条件恐怕是她亲自过去恳求才行。有些话,要她亲自开口才有用。

    几日之后,在杜姨娘催命似的不断催促之下,宁夏青终于松口,说已经和宁二老爷说好了,一大早就去跟万宝财签契约了。

    刚签完契约,宁夏青就大大方方地敞开华彩苑的库房,让万宝财直接从华彩苑的库房拉料子走就行,说是和宁二老爷那边的事全由宁夏青交接,万宝财只要与宁夏青对接就行。当然,按照契约,万宝财一文银子都没付。

    杜姨娘乐得跟什么似的,宁夏青也很高兴,和杜姨娘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话。

    中午的时候,从曹水县的口信也递过来了。

    口信说,曹氏本打算尽快回来,但曹老太太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曹氏打算在娘家多待几日,侍奉在老母亲身边。

    宁夏青闻言,就又让翠玉去买了好些上等补品,又给曹氏打包了几件更为轻便的衣裳,并亲手写了一封关切之信,请来传信的人给曹氏带回去。

    就在这时,宁二老爷又派人过来,说是请宁夏青去作坊走一趟。

    宁夏青细细一算,还没到萧景元所需样品做出来的时候,眼下正是凤凰草木染的最后一道工序,作坊那边应该正忙着呢。

    宁夏青不明白,宁二老爷这时候找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

    宁夏青到作坊的时候,迎出来的人是宁致奇。

    宁致奇招呼了宁夏青几句,解释道:“样品就快要出来了,我爹之前还一直将信将疑,这些天一直都亲自盯着呢。”

    宁夏青点点头,问:“既然二堂叔亲自监工,那不知二堂叔觉得,这批样品成色如何?”

    宁致奇连连点头道:“我爹说了,绝不会比三叔那边出来的差。所以,我爹更是不解了,这才叫堂妹过来,想问问堂妹……”说到这里,宁致奇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挠了挠头,为难地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堂妹愿不愿意说……”

    宁夏青莞尔一笑,对宁致奇没说出口的话心知肚明,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宁致奇一块往染坊去了。

    进了宁二老爷的染坊,宁夏青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荒凉破败之感。

    宁二老爷这里的染坊足足是宁三老爷那边染坊的三倍那么大,无他,皆因这里是宁氏几代人传下来的作坊,几经扩建,甚至至今都留着因为扩建而留下的、不自然的高低结构和门槛,因此这里自然比宁三老爷的作坊要宏伟。

    然而,跟宁三老爷的染坊比起来,这里的染坊显得颇为空荡。

    因为宁二老爷这些年一直被宁三老爷打压,加上前段时间被宁三老爷挖走不少人,宁二老爷这边元气大伤。虽然染坊的规模是宁三老爷那边的三倍有余,但留下的工匠不足宁三老爷那边的一半。

    因为工匠的流失,产量自然也是大不如前,有一大半的染缸都被挪去角落里积灰了,剩下的几个稀稀拉拉地摆在院子的侧中央,此情此景只一看,便不由得给人一种荒凉破败的感觉。

    宁二老爷、艾绿、其余几名工匠都正在染坊里,围着染缸认真地琢磨着。

    “爹,堂妹过来了。”宁致奇出声唤了一句,宁二老爷这才意识到宁夏青来了,目光从染缸上移到了宁夏青的身上,随即对艾绿和其余几名工匠吩咐了什么,然后那几人就跟着宁致奇一块离开了此地。

    空荡荡的染坊里,只有几个孤零零的染缸,和宁二老爷与宁夏青。宁二老爷不由得又看了染缸一眼,道:“要不是今日亲眼看见这缸染料,我还一直不敢相信。”

    宁夏青叹了口气:“说实话,在三老爷那边讹上艾绿之前,我也并没有完全相信那张秘方。之所以有今天,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误打误撞罢了。”

    宁二老爷看着染缸,有些感慨,忍不住回忆起来:“你知道的,我之所以能接手这个作坊,少不了你爷爷的功劳。不过,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我接手这个作坊之前,你爷爷曾经打理过这个作坊,而班老师傅那时刚刚入行,就是跟在你爷爷身边的。”

    听宁二老爷提起宁望平,宁夏青不由得神色有些复杂感慨,轻轻地说:“我知道此事。”

    宁夏青忽然轻轻一笑,问:“二堂叔今日叫我过来,就是要问我这件事吗?那二堂叔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技法的确是我从我爷爷那里学来的了。可我不明白,二堂叔一定要知道这个是为什么。”

    宁二老爷哼了一声:“就算没听到你亲口承认,我心里也早就猜到了。叫你过来,一是因为我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二来,我有事要提醒你。”

    宁夏青不由得蹙眉问:“什么事?”

    宁二老爷一脸凝重地说:“你骗过老三那边,让老三那边以为凤凰草木染是我研究出来的,老三那老小子不怎么了解工艺上的事儿,自然也就能轻易地信了。可你难道以为,你还能瞒过族长吗?难道你以为族长会相信,这技法是我这里出来的吗?”

    宁夏青不由得也蹙眉问:“难道族长会猜到,这技法是从我这里出来的?”

    宁二老爷点点头,没好气地说:“我告诉你,以我的推测,不出几日,族长就会找你过去问话。我今日叫你过来,就是为了提醒你一声,让你早做准备,想好应对之策。”

    宁夏青不解:“为何族长一定会怀疑我?班老师傅在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依常理来推断,最有可能的就是班老师傅曾经泄露一二,而您就是从班老师傅漏出来的口风里得到了一些启发,从而自行钻研出凤凰草木染的技法啊。族长为何就一定不相信这技法是从您这里出来的呢?”

    宁二老爷点点头,低声道:“按照常理来推断,的确这是最有可能的,所以老三也信了。可是……”宁二老爷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可知道,宁氏族内有一个传闻?就因为那传闻,族长就一定会怀疑这凤凰草木染的技法是从你那里出来的。”

    宁夏青也压低声音,问:“族内有什么传闻?”

    宁二老爷低声答:“族内曾经传说,你爷爷在自立门户的时候,带走了宁氏的不少技法配方。”

    宁夏青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竟有这样的传闻,所以如今凤凰草木染的技法现世,族长自然会怀疑是我爷爷当年带走了配方,也会怀疑是我在今日将凤凰草木染的配方拿了出来。”

    宁二老爷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据说,你爷爷当年拿走的配方远不止凤凰草木染这一种,所以说,族长叫你过去问话,也定会问起其他配方的事情。”

    宁二老爷又说:“这次的凤凰草木染你推到我头上,我可以帮你在族长那边圆谎,可以后若是再闹出类似的事,难道你还能全都推到我头上?族长又怎么可能相信你?”

    宁夏青忽然笑了,颇为不悦地说:“就算族长知道真相了又如何?难道族长还能逼我把我爷爷留下来的东西都交出来不成?”

    宁二老爷见宁夏青这般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劝道:“就算族长真的逼你交出所有秘方来,你也怨不得族长。宁氏能够在风风雨雨里立足几百年,能有今天的盛况,是许多代先辈的心血,而这些配方正是先辈留给我们的财富。”

    宁二老爷苦口婆心:“族长是一族之长,他身上背负的是让宁氏一族繁盛不衰的担子,他要做的,是凝聚宁氏所有子孙的财富与头脑,以保宁氏能够走得长远。你若是站在他的角度来想,便也能够理解了。”

    宁夏青不由得微微敛眉,道:“我明白了,我爷爷既然已经自立门户,族长就不可能让我爷爷带走宁氏的配方,尤其是不会允许我爷爷握有已在宁氏内部失传了的配方,所以族长一定会想尽办法向我要回来的。”

    宁夏青忽然一笑,看向宁二老爷,又说:“不过,凤凰草木染的配方我已经交给了二堂叔,也算是还回了族里,就算是族长,也不能从中挑出什么理来。”

    宁二老爷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个说法,只是恐怕只能应付一时,不能应付一世。”宁二老爷再次压低声音,苦口婆心地告诫:“既然只能应付一时,你以后 就尽量不要再闹出同样的事情,这次的事我替你圆谎,可以应付宁氏内外……”

    宁二老爷颇为担忧地说:“但若是再有下次,不仅无法继续应付过去族长,恐怕也会引来宁氏外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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