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是不知廉耻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芳笠妃字数:4018更新时间:24/09/16 07:23:33
    宁夏青匆匆往永福楼的包间里冲,差点撞上正从里面出来的顾雪松。

    一见着她,顾雪松立刻问:“姑娘怎么才回来,没被刚刚的火势波及到吧?”

    宁夏青一怔,随即只摇了摇头,顾雪松见她周身的确安好,随即让出了路,说:“令堂和令妹都无大碍,姑娘这就进去看看吧。”

    宁夏青点点头,随即走了进去,留顾雪松和阿正在外头,正好站在正对着寿和楼那边的露天走廊里。顾雪松意味深长地看着身边这个之前拉走宁夏青的人,嘴上却只淡漠地说:“好好的正月十五,却不料竟起了这么一场风波。”

    阿正正色抱拳道:“听说是顾大人救了我家二姑娘,阿正多谢顾大人仗义出手。”阿正随即看向对面已经被扑灭了火的寿和楼,说:“听一个从里头跑出来的人说,好像是因为有人在楼里放烟火,结果点着了包间?”

    “是吗?我并不知道是怎么着的火。”顾雪松道:“不过,如果真是因为有人放烟火而点着了包间,倒也不稀奇。正月十五放烟花是传统,总有人试图在窗口点烟花然后酿成火灾。”顾雪松叹了口气:“也不知寿和楼里有没有人受伤。”

    阿正摇摇头:“应该没人受伤。我遇见了一个从寿和楼里跑出来的客人,他说他是最后出来的,他出来的时候,只能听见里头有伙计在忙着救火的声音,所以客人们应该是都早就跑出来了。”

    顾雪松欣慰地说:“那就好。”顾雪松说完,回头看了看包间,说:“她们应该也说完了话,咱们进去吧。”

    顾雪松进去的时候,宁家母女三人都已经抹干了泪。一见顾雪松,曹氏起身,感激不已地泣道:“我们这便要回家了,今晚还要多谢顾大人搭救紫儿,若没有顾大人在,恐怕我的紫儿……”

    顾雪松立刻拱手道:“宁夫人莫要如此客气。”

    曹氏显然是没想到这位顾大人这般客气,瞬间一怔,还没回话,顾怀朗又在一旁帮腔:“看到紫儿妹妹摔倒了,六叔和我自然要帮忙的,宁婶婶不用跟顾家客气。紫儿妹妹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伤口也要勤换药,这样才好得快。”

    曹氏感念道:“顾大人与顾八少爷救了紫儿,又待我们这般亲和,倒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完,曹氏轻轻推了一下宁夏紫,小声教道:“紫儿,还不快对顾大人和八少爷说谢谢。”

    惊魂未定的宁夏紫听顾怀朗提到自己,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残泪,看了顾怀朗一眼,随即别开目光,转而看向姿容出尘的顾雪松,面露感激,可看着他高不可攀的气度,又有些畏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才极为小声地憋出一句:“谢谢……”

    宁夏紫的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到,曹氏脸一红,怯怯地说:“紫儿内向,刚刚又被吓坏了,所以有些失礼,还望顾大人和八少爷勿怪。”

    顾雪松连忙拱手道:“宁夫人千万别这么说。顾家与宁家是世交,我婶婶与宁老太太亲如姐妹,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见二姑娘摔倒,若是不出手相助,反倒才是真正的失礼。”

    曹氏脸一红。顾府和宁家哪里算什么世交?不过就是两家的老太太曾是幼时玩伴而已,而且就这还是断联了十几年、近几个月才重新遇着的。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宁家,哪里能称为是顾府的世交呢?曹氏小声说:“是顾大人抬举了……”

    就在这时,顾府的车夫在外头知会了一声,顾雪松随即对曹氏说:“我已让顾家的车夫把马车赶到永福楼门口了,请几位就让顾家的马车送你们回家吧。”

    曹氏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这如何使得……”

    顾怀朗热情地说:“宁婶婶就别推辞了。宁家的马车一定停在人少的地方吧,一定不在附近,紫儿妹妹年纪小,又受了惊吓,怎么能让紫儿妹妹再走路呢?顾家的马车都到楼下了,你们就直接坐顾家的马车吧,也能让紫儿妹妹早点回家休息。”

    顾雪松和顾怀朗左一句右一句,将宁家母女三人让上了马车,顾怀朗还不忘嘱咐那车夫:“六叔和我要再逛逛,所以你不用急着回来接我们。你慢点赶车,别颠着了紫儿妹妹。”

    说完,顾怀朗又凑到车窗边上,和从车窗里露出半拉脸的宁夏紫对视,顾怀朗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马形状的木雕玩具,递进车窗里说:“紫儿妹妹,这是我今天刚得的好玩意,送给你玩吧!”

    那小马形状的木雕极为精致,上面涂着赭黄和茄紫的颜料,色彩自然又协调,花纹流畅极了,绝不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玩具。紫儿瞧了瞧那木雕,没接,小声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她本就怕顾怀朗,且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的礼数她是懂得的。

    曹氏连忙道:“八少爷可千万别送紫儿东西了,我们已欠了顾府大情,若是再收八少爷的东西,这叫我们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呢?”

    顾怀朗客气地说:“刚刚不是都说了嘛,顾家和宁家是世交,咱们就跟一家人一样,宁婶婶却怎么还跟我客气呢?”顾怀朗嘿嘿一笑,顽皮地说:“宁婶婶不让紫儿妹妹要我的东西,岂不是还在跟我见外吗?”

    曹氏赧然一笑,小声对紫儿说:“既然八少爷都这么说了,你就拿着吧。”紫儿眨巴着大眼睛,听话地接过那只精致的木雕小马,拿在手里认认真真地瞧着,眼睛都移不开了。曹氏感念看着地顾怀朗,笑着替宁夏紫道谢:“多谢八少爷了。”

    “宁婶婶以后别叫我八少爷了,叫我朗哥儿就好。”顾怀朗对着马车里的宁家母女行礼作别,道:“等宁婶婶回了家去,麻烦给宁奶奶带句话,我奶奶这些日子想宁奶奶想得紧,总提到宁奶奶,还请宁奶奶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去顾家做客啊!”

    客气地目送宁家人离开,顾雪松打趣道:“那不是你求了好久才求来的小马嘛,自从今儿早上得了它,就一直攥着不撒手,就连出来赏灯的时候都要带着,怎么倒这般大方地送你那漂亮妹妹了?”

    顾怀朗不在乎地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我还能再弄到一个。能逗紫儿妹妹开心就好。”

    顾怀朗忽然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一边蹦一边兴奋地说:“我之前听我奶奶说,紫儿妹妹就要来顾氏书院读书了!我奶奶说了,等紫儿妹妹来读书了,就可以常常留紫儿妹妹在我家里了!”

    夜里,宁夏紫坐在小板凳上,把那个小马木雕小心翼翼地收进她平常放宝贝的盒子里,然后蹬着小腿爬上了床,还没躺下呢,宁夏青就扶着老太太进来了。

    老太太先前听宁夏青说了寿和楼意外失火一事,可是吓坏了。

    老太太把紫儿的小胖手拿起来瞧,见已经包上了厚厚的一层纱布,把本来就胖的手包得更胖了。这可把老太太心疼了好一会,忙不迭地问紫儿疼不疼,又把小孙女抱在怀里揉了半天。

    和老太太一块把紫儿哄睡着后,宁夏青送老太太回房,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回屋子的时候,翠玉正在给她铺床,她的那只魁星面具则放在桌子上。

    她坐到桌边,给自己倒茶。当看到寿和楼失火的时候,她担心曹氏和紫儿出事,情急之下喊了找她们来着,结果就是把自个儿的嗓子给喊哑了。

    她一边喝茶润着嗓子,一边瞧着那只魁星面具出神。她记得,在顾雪松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和她一样的魁星面具。

    顾雪松的神色是那么的柔和散淡,眉目是那么的高雅秀美,可他的身上却挂着这样一只的丑陋又阴森的魁星面具。

    宁夏青轻轻摇了摇头,驱走脑子里的杂念头,起身走到衣柜前,将那只魁星面具收在衣柜上面的箱子里,翠玉也在这时铺好了床,宁夏青一边走到床边躺下,一边低声问:“谭爷不是去找我了吗?然后他就再也没出现了?”

    翠玉一边服侍宁夏青躺下,一边低声答:“嗯。谭爷护着太太从火场出来之后就去找姑娘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不过谭爷身边的小厮找了回来,说谭爷的家里忽然有事,所以谭爷就直接回家去了,让那小厮来跟我们交代一声。”

    宁夏青点点头,翠玉放下床幔,屋子里就此沉默下去。

    然而宁夏青却有些睡不着。她的心里头既惊魂未定,又五味杂陈。

    她怎么也不敢想,今晚居然是谭文石护住了曹氏。

    她之前听翠玉描述过,着火那时的情形可以说是非常混乱,幸好有谭文石在曹氏身后紧紧护着,没让拥挤的人群挤到曹氏。

    曹氏身子弱又少出门,甚至不比紫儿强壮多少,这要是没人护着,万一被人推了一把,从楼梯上摔下去,再被人踩到……那样的后果简直让宁夏青不敢想象!

    想不到竟是谭文石护住了曹氏,宁夏青想着想着,便在心里轻叹起来。

    正月十九那天,是杜秋桐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

    一大早的,天都没亮,杜家就噼里啪啦放起了炮仗,吵醒了不少还未起身的邻居。总之,杜家把声势弄得是极为敞亮,而杜弘盛和杜正硕这对父子穿红着绿,站在杜家门口一边吆喝着,一边笑着脸迎接前来道喜的宾客。

    与靠着桑园发家、世代经营布料买卖的宁氏不同,杜氏曾是个小小的书香世家,虽早已不复往日光景,但族里仍有几位立志考取功名的苦读之士,这其中就包括杜秋桐的四叔杜弘文。

    杜弘文年纪不小了,且早已成家,却只靠着租借出祖上的几亩田地来维持家计。家里人无数次地劝他放弃读书,去当个账房,或者去当个教书先生,好歹还能贴补家用,他却一概不听,整日憋在自己的破茅草屋里用功,扬言不考上功名誓不罢休。

    杜弘盛向来看不起自己的这个弟弟,一直觉得这个弟弟就是死心眼,就是书呆子,而杜弘文也一向看不起自己这个哥哥,觉得自己这个哥哥为人狡诈,而且一肚子坏水。总之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亲。

    但今儿是杜秋桐的喜日,不管怎么说,杜弘文毕竟是杜秋桐的亲叔叔,杜弘盛不能不请杜弘文,杜弘文也不能不露面。

    可杜弘文一出现,就始终黑着脸。

    杜弘文看着杜弘盛,恨铁不成钢地说:“不过是给人做妾,你把女儿悄悄送过去就得了,偏偏还办得这样大张旗鼓,真是不知廉耻!”

    杜弘盛不置可否地说:“秋桐是我的亲女儿,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自然要让她好好风光一回!”

    杜弘文痛心疾首地指着杜弘盛的鼻子斥道:“你也知道秋桐是你的亲女儿啊!秋桐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居然让她去给人做妾,祖上若是知道杜氏出了你们这一家没骨气的,都得替你们蒙羞!”

    杜弘盛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你还好意思提廉耻?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成日里闷在家里,也不出去赚银子!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没用?!我劝你趁早讨好我,你把我哄高兴了,我那乖女婿没准能让你在他手底下当个账房先生,赏你口饭吃!”

    杜弘文不屑地说:“这世道真是笑贫不笑娼,更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你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小人!”说完,杜弘文甩了甩那满是补丁的袖子,悲愤地夺门而出。

    妃色嫁衣的杜秋桐坐在屋子里,等着谭文石的人来抬自己离开娘家,屋外父亲与叔父的吵闹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声不响。

    看不起她的人又不止她四叔一个,她不声不响,却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

    她立誓,总有一天,她要让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都后悔!

    包括宁夏青!包括薛芊芊!包括曹流婉!包括杜弘文!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都知道,看不起杜秋桐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正月十九这一晚,杜秋桐出师尚未捷,新房竟燃起了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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