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芳笠妃字数:4225更新时间:24/09/16 07:23:33
    宁夏青懂得,但凡怀揣真心的女人,都会有着独占男人的幻想。

    虽然大部分女人都会将这种浓烈的独占欲藏在心底,按照世俗标准为妻为妾,可薛芊芊不是这大部分女人。

    宁夏青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薛芊芊知道,谭文石嘴上说着山盟海誓,转头却违背了彼此的誓言,一旦薛芊芊发现,谭文石在给了薛芊芊希望后,又让薛芊芊那样失望,薛芊芊的报复究竟会多么疯狂。

    薛芊芊生于薛府,在薛府的那些年里,让薛芊芊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人间不会因为她守规矩而对她仁慈半分。

    如果说,顾府里是贵族世家内部在争权夺利,宁氏是商贾世家在相互倾轧,薛府便是各路群魔野兽在撕咬狂欢。

    薛府不是顾府那样的世家贵胄,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也不是宁氏那样的商人心态,不在乎利益至上,薛府的人什么下贱手段都使得出。

    薛芊芊是庶出,在薛府里毫无靠山,因此,薛芊芊唯有靠着不计后果的猛,靠着睚眦必报,靠着就算是被人整死也得在死前咬下对方一块肉来的狠劲,才能让那些想要把她踩到脚底下的人都不敢对她下手。

    所以说,在薛芊芊的世界里,旁人若是负她,她定要狠狠地让对方知道厉害,就算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在薛芊芊心中,只有不惜代价地惩罚践踏她底线的人,才能彻底杜绝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在她身上。

    在妖魔野兽互相撕咬的薛府里长大的薛芊芊也像是一只拼命护食的野兽,在薛芊芊的心里,谭文石是应该只属于她的“食”。

    尤其是,谭文石如今尚未发家,薛副尉又如日中天,薛芊芊还坐在正妻之位上,可想而知,薛芊芊的妒火一旦点燃,将会有多可怕!

    而宁夏青想来却只觉得惆怅。

    既然要相负,男人一开始又何苦说得那么真诚。

    男人将一颗真心拿出来,却又让女人明白真心转瞬即逝。

    曾经越是温暖,当心坠入冰湖之时,宁夏青可以想象得到,那颗心会有多痛楚,会有多怨恨。

    薛府宴席当日。

    一大早,翠玉就开始帮宁夏青梳妆打扮了。

    宁夏青不施粉黛,却仍是眉如翠羽,肌肤胜雪,娇美不可逼视,三千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将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戴上,那梅花簪子小巧而风雅,似乎无心与百花争光,更不愿同群芳斗艳,清幽而淡雅,苍古而清秀。

    宁夏青上身一袭素锦琵琶襟冬袄,下面一条银霞锦绶藕丝缎裙,外披连半点花纹都没有的铅白色呢斗篷,斗篷厚重得连风吹过都掀不起边角,这样一身臃肿的冬装,却依旧无法掩饰她身形的纤细,半遮半掩间露出的纤腰仿佛不盈一握。

    翠玉担忧地说:“姑娘,你最近几天一直咳嗽,一直都没好,也不去瞧大夫。我觉得,要不姑娘今日就别去了,反正还有董掌柜在,让董掌柜去应酬吧,姑娘就别出门了,在家里躺着养病算了。而且今天是北风呢,姑娘你听,这风声可真吓人,外头肯定冷透了……”

    宁夏青有气无力地答:“没事的,我只是有些累着了。你让我穿得这么厚重,都快要把我压扁了,冷风哪里还吹得到我身上。”却忍不住又咳嗽了几下。

    翠玉吓得伸手去碰宁夏青的额头,却立刻惊呼:“哎呀,怎么这么烫啊……”

    宁夏青也伸手摸了摸,才发觉额头上已经隐隐挂了虚汗。她苦笑道:“没事。”随即想起来,她的确从起床后就觉得头晕头疼,鼻塞口干,耳烧脸热,身上一阵阵疼,说起来,昨晚睡觉时她还醒了一阵,当时她浑身冷战,一直卷被子来着。

    可她话音还未落,翠玉就往外跑,说:“我……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等等!”宁夏青立刻叫住翠玉。

    宁夏青叹了口气,说:“眼下不是生病的时候,若是去请大夫过来看诊,还要浪费不少功夫,恐怕会误了去薛府的时辰。我之所以会生病,其实也是因为着急生意的缘故,若是你不让我去薛府,不让我解了这心结,我这病是不会好的。”

    翠玉拧着眉毛:“可是姑娘也不能只要生意,不要身子了啊……”

    “放心吧,等从薛府回来后,我肯定就好好休息了。”宁夏青把翠玉从门口拉回来,说:“行了,你别声张了,要是被老太太和太太听到了,她们该担心了。”

    翠玉为难至极:“可是……要是烧出个好歹来,我可怎么办啊……姑娘之前发烧那次就吓死我了,就算姑娘怪我,我也不敢把这次的事瞒着老太太和太太的……”

    宁夏青承诺道:“你放心,我撑得住的,肯定不会拖出大事的。”

    翠玉一脸为难:“姑娘这身子骨……怎么撑得住啊?”

    宁夏青轻轻一笑:“我会告诉自己,今日绝对不能倒下的。”

    宁夏青被一脸不情愿的翠玉扶着从屋里出来,只见日头已经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外头居然飘起雪花了!

    这可是今年的初雪!

    芦花般的雪片正在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像是漫天洒落的银白色珍珠,像是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温婉而宁静,如粉似沙。这会才刚下起雪来,雪片还没有将整个天地都银装素裹起来,只在一些光秃秃的树杈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就主仆二人从屋里走到院外的这点时候,雪片居然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天地之间浑然一色,屋檐、马车、阿正、行人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一边是无暇的雪片,一边是雪天才有的殷红天色,显得十分不真实,今日大雪,人间也变得如此妖异。

    宁夏青问阿正:“董掌柜已经去找顾公子了吗?”

    “嗯。”阿正平静地点点头,没有劝阻已经明显有些身形打晃的宁夏青回去休息。

    宁夏青瞥了阿正一眼,既松了一口气,又不由得眼神一黯,随即任由翠玉将昏昏沉沉的自己扶上马车。

    宁夏青刚坐下,就见马车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纸包。

    马车外已经传来阿正赶马的声音,马车开始往顾雪松的住处而去,车轮在地上滚出轰隆隆的规律声响。

    宁夏青疑惑地把纸包拿过来,她现在身上到处难受,连手都有些发抖,颤颤巍巍地打开纸包,借着雪天昏暗的日光,勉力辨认了一下,好像是风热丸、桑菊散、银黄丹……

    而翠玉此时出声提醒,宁夏青这才发现,在马车里竟然还点着一个小炉子,难怪马车里感觉暖和了不少,她因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再加上雪天实在是昏暗,刚刚竟然都没有看到。

    马车里的暖意在攀升,宁夏青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心中触动。这又是丹又是丸的,她都吃了一些。生病不休息还到处乱跑,即便吃了这些药也不会好的,但这些药最起码可以稍稍缓解她的不适,帮她撑过今日的场合。

    对她而言,今日的场合太重要了,她就算是病得走不了路,她也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精神抖擞地打一场胜仗,她输什么都不能输这份志气。

    谭文石和薛芊芊到了薛府。

    因着薛芊芊一想到要回娘家就兴奋,所以二人早早出门,几乎是头几个到场的。薛芊芊进了薛府后,自然是直接就进内院去找从前交好的姐妹们了,而谭文石则在外院,和几个同样早早到场的同行们说起了场面话。

    之后,前来赴宴的人陆陆续续地到场。

    越岭县的大行商们自然是今日的主角,几乎全都坐在上首。

    在柳安县里有点势力的掌柜和当家也来了不少,算是今日的陪客,也基本上都打着跟姚三兴等越岭商人做大买卖的小算盘。

    更重要的是,薛副尉请了好几位同僚过来,这些人可都是被商户们恨不得放到供桌上供着的官老爷!

    几位官老爷最后才到场,而早先落座的商户们纷纷起身行礼,客套话恭维话跟一波一波的海浪一样送到各位官老爷耳边,又将几位官老爷恭恭敬敬地让到上首,在这些官老爷面前,就连越岭县的大行商们都得点头哈腰。

    除了宾客们以外,薛府自然也请了前来助兴的伶人。薛绍卿将赵香娥等万嫣坊的姐儿都请了过来,不少人都是眼神一亮,用平日里打量银子的贪婪眼神不住地盯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姐儿。

    几位姐儿唱了几曲后便退下了,不过也没离开薛府,而是被请去了薛府内院。

    薛副尉是靠着一点小功绩发家的武官,不是世家贵胄出身,薛副尉家中的一众妾室们也都出身商户或者地主家,因此,薛府自然不似顾府那般礼节周全,在薛府里头,向来是言行随意,众多深闺女子们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的。

    赵香娥等人被请到内院之后,被内院的女人们要求唱了几曲,随后还跟那些深宅大院的女人们聊了起来。

    这些深宅女人们平日里所思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争宠宅斗,吃穿攀比。争宠的那些事自然不能为外人道,于是一种女人就聊起了吃穿琐事,自然少不得各种吹嘘自己和贬低旁人。

    一位年轻的妾室拿起一块牛乳糕,尝了一口道:“这牛乳糕很是鲜美呢,肯定不是六姐姐做的吧,六姐姐做的糕点啊简直没法吃……听说六姐姐家道中落了,估摸着六姐姐这辈子也没吃过什么好糕点,不晓得好糕点是什么味道,所以连自己做的糕点多难吃都不知道。”

    排行第六的妾室刚要反驳,旁边一个嫡出的女儿冷冰冰斥道:“不过都是妾室罢了,说到底就是薛家的奴才,一个个天天争风吃醋有什么用,生下来的孩子还不都是庶子庶女,都是没用的东西!”

    一旁听到这话的薛芊芊眼睛一瞪,只见那趾高气昂的嫡女正是素来与薛芊芊不对付的、至今尚未许人家的嫡姐,薛芊芊立刻将一直在手中宝贝着的曼陀罗交给一旁的丫鬟,站出来冷笑着说:“是嫡是庶有什么区别,即便是嫡女,也有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薛芊芊一说完就得意洋洋拿起一块牛乳糕,咬了一口,忽然脸色一变,指着那盘糕点说:“这是哪来的?”

    赵香娥平静地站出来,微微一福,垂着脸道:“是我拿来孝敬薛府的。这是万嫣坊里特制的一种牛乳糕,味道格外好呢。我想着,薛府的各位贵人们肯定早就把点心铺子里的点心都吃遍了,就拿了这个过来给各位贵人尝尝鲜。”

    薛芊芊眼睛瞪得圆圆的,问赵香娥:“这里头有杏仁的牛乳糕是万嫣坊做的?”

    “是的。”赵香娥脸色一变,认真地问:“难不成这位夫人是不能吃杏仁吗?”

    “不是。”薛芊芊面色铁青地回答。

    赵香娥随即抚着胸口,可怜地说:“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发生之前那种事了呢……”

    随即有位妾室开口问:“什么事啊?”

    赵香娥委屈地说:“之前我欠一位奶奶人情,前几天就拿了不少糕点送过去回礼,其中就有万嫣坊的牛乳糕,结果却吃出事来了……”

    此等轶事瞬间勾起了薛府里头那些长舌女人们的兴趣,纷纷看向赵香娥,一个个伸着脖儿问——

    “出什么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

    “快点说说吧!”

    ……

    赵香娥叹了口气,说:“我把这牛乳糕送给那位奶奶的时候,那位奶奶正好有客人在,那位奶奶就把这牛乳糕给了那客人吃,谁知道那客人竟是不能吃杏仁的,当场就吐得厉害,脸色煞白煞白的,浑身出虚汗,把那位奶奶吓得不轻。”

    赵香娥抚着胸口道:“后来那位奶奶跟我说这事,把我吓得魂都没了。幸好只是吃了一点,那客人吐过之后就缓过来了,若是吃得多了,万一闹出大事来……唉,那岂不是我的罪过了?也真是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是不能吃杏仁的。”

    薛芊芊看着赵香娥的脸,挤出恐怖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是啊,不能吃杏仁的人的确不多。”随即悠悠问:“也不知这位客人是谁呢?这位姐儿不如说来听听吧,若是此人将来到薛府做客,薛府也好记得不能给此人吃杏仁啊。”

    “夫人此想有理。”赵香娥说完却摇了摇头:“只可惜,那位奶奶并没有告诉我,那位客人是谁。不过,那位奶奶正是钱氏古玩店的钱大奶奶,夫人若是真想知道,不妨去钱氏古玩店问问?”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