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渡河

    炎炎夏日的阳光笼罩着杨家庄，昨日刚下了雨，整个杨家村空气中弥漫着水气，俨然是个大蒸笼。

    杨大树暗骂一声鬼天气，一边用小手绢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然后带着几分谄媚的向身后几个穿着显贵的客人送着矿泉水。

    “杨家村夏天一直这么热么?跟蒸笼一样。”客人中有一个穿着职业西装裙的长发女子，只见她皮肤白暂，面若含春，穿着的西装裙将她曼妙的身线勾勒出来，引的杨大树频频偷窥。

    “没有的事，往常这边儿凉快的很，就是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热成这样。”杨大树脸都皱在一起了。

    这几位客人，是杨大树好不容易拉来的商人，有想开农家乐的，有想在这里搞种植的。现在提问的女人就是想搞农家乐的女商人，杨大树见那女人晒得一直出汗，但是脸上和脖子上的妆却没有花，用的肯定是好的化妆品。暗道这次这个女老板怕是拦不成了，本来好好的一只肥羊，全被这鬼天气撵走了。

    “但这地方确是种植的好地方，光照足，又有三条水系在这里汇聚，水源也不用担心。前年给通了环山高速，交通也便利。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用电不好弄。”

    一个穿着T恤的中年男人反倒很看好这个地方，杨大树暗暗将此人记下，等着最后再留这个中年老板体验下真正的农家乐。

    “我小的时候来过这边，也是这个季节，和我阿婆一起。当时记得没这么热啊。”女老板索性也不擦汗了，手里攥着湿巾却没处扔。

    杨大树拿了个塑料袋，撑起来走到她面前。女老板知道这是用来扔垃圾的，不禁觉得这杨大树虽说有点狗腿过头，但是还挺有环保意识的。

    “潘小姐还来过我们这儿？实不相瞒从前这杨家村交通十分不便，很少有外人来这边旅游的。”

    “我们那时好像没进杨家村，是从镇子上过来的。到了这边乘船走的。”女老板跟着杨大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乘船？过渡河？”杨大树惊疑道。

    “对啊，应该是渡河吧，你们这边也就这一条河。我还记得是个老伯给我们划船，划得可好了，那船快极了，”潘小姐仰着头，似乎在回忆着过去。

    “是么？可惜我没碰见过那个老伯。也许是山里独住的村户吧。”杨大树打了个哈哈，心里却是不平静。他当然知道那个老伯是谁，但是，时至今日杨大树却不愿意再和外人谈起他。

    “这虎头山看起来不高，我们一路走来也没见有房屋，怎么会有村户。杨村长莫要耍我们。不过这杨家峪人口也太少了，刚刚路过杨家村，我看着不过十几户人家，而且大多是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青年人只见了你一个。”客人中还有个带着银框眼镜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一边用狭长的眼睛观察四周，一边说道。

    “年轻人都去外面务工了，村里好多人家搬走了。我年轻的时候，这村里有近四十多户人家呢。不过现在不行啦，有点能力的都搬走了，剩下的不过就是些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人罢了。”杨大树感慨道。

    “那杨村长你不离开么？我看你说话做事都很周到，到了外面也能有出路，何必困在这荒村野地。”潘老板笑着建议道。

    “我年纪也大了，况且也习惯了村里的生活。真要让我去外面，适应不了哩。而且老子和孩子也在村里，他们不肯跟我走，我也不能舍下他们。”杨大树叹了口气说道。

    “那孩子的教育怎么办？不上学了。你这是毁了孩子！”中年老板显然不认同杨大树的话，摇头道。

    “我大儿子在镇里上寄宿学校，小儿子留在家里，还没到上学的时候呢，到时候可能也是去寄宿学校吧。”杨大树回答道。

    “哦哦，我就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中年老板点点头道。

    几人绕着虎头山走了一圈儿，然后准备回杨家村。没想到路上碰上了一个青年。

    只见他身披蓑衣，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是个短袖和沙滩短裤。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上提着一篓子鱼。等他再走近些，才发现青年容貌虽称不上俊美，却也浓眉大眼看着很顺眼。

    潘老板却注意到他的眼睛，一见到他们，眼神突然就从放空变成凌厉。

    “哟，出船回来了？”杨大树熟稔的打招呼。

    青年朝着杨大树点了点头，然后眼睛还是牢牢盯着几个客人。

    “哈哈，我们是来这边看看地方，想要投资的。”中年老板首先顶不住这波眼神攻击，先败下阵来解释道。

    潘老板和那个带着眼睛的精英人士没有搭话，但是不难看出，他们被青年的态度搞的有些不爽。

    “我带着几个客人来看看有没有能投资的地方，长流你先回去吧。哦，记得给我留条大鱼，我招待客人。”杨大树看着眼前的尴尬局面，打算现将问题根源支走。

    等青年一走，潘老板先开口问道：“这人谁啊，那眼神怪吓人的。”

    “嗨，您多见谅啊。这孩子小的时候家中遭过歹人，对于外人很戒备。”杨大树语气中带着歉意说道。

    “哦哦，这难怪。”中年老板理解的点了点头。

    “那这杨家峪治安不行啊，歹人抓住了么？”精英人士显然更关注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问题，那就是安全问题。如果连最基本的治安都保证不了，再好的条件也白搭。

    “杨家村这么多年来，唯一出过的就那么一件大案。不过现在镇里给这边不仅按了监控，而且还派了警察在驻守。治安问题其实不用太担心。”

    虽然杨大树解释了，但是显然几个老板没有太满意。

    中午，杨大树准备了丰盛的一桌饭菜，招待几个客人。

    饭桌上几人都显得很客气，问起对杨家村的印象也不错，但是一说到投资，几人都面露难色。

    杨大树瞧着三人踯躅不定的样子，笑着给几人倒了酒。喝到最后，三人也没有同意投资。

    最后，杨大树只能无奈的送别几人。

    “哎，本来能成的。我干嘛提那事。”杨大树有些沮丧的收拾着碗筷。

    杨大树刚把碗筷放进水池里，却发现刚刚离开的三人又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准备投资了？”杨大树惊喜道。

    “那倒不是，村里面有医生么？刘老板突发哮喘。虽说带了药，但是再不抓紧治疗怕是……”精英男有些尴尬，但是一想到刘老板现在危在旦夕，又高声快速说道。

    “村里有医生，但是只会治些头疼感冒的。要治哮喘得到镇上。”刘老板就是那个中年老板，其实杨大树对他印象不错，一听他有生命危险心里也很着急。

    “这不行，去镇上最快也要40分钟。有没有更快的方法？”精英男有些紧张的问道。

    “这……”杨大树有些难为的皱了皱眉，看了眼满头汗的精英男，又想起刘老板。最后认命的叹了口气。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快速到镇里。不过方法有些邪门，你们要是不介意。我叫他来。”杨大树说道。

    “什么法子？”潘老板问道

    “之前我说了谎话，潘老板你幼时来杨家峪，乘的船的船夫，不是山里的独户。他们这一行代代都住在杨家村。如果你们有懂行的朋友或许知道，阴阳两道，四十九行。这最末的一行就是摆渡人。”杨老板压低了声线说道。

    “甭管是什么行，能救人就行。如果需要钱，我和潘老板先垫上。”精英男显然没把杨大树之前的话听进去，此时满脑子想的就是先救人。

    “好吧，你们跟我来。”

    杨老板带着二人进了内堂，只见堂内正供奉着一座河神的金身。和大多数河神都是男性不同。这座河神像居然是一个身着襦服罗裙，身披大氅的女人。女人手里拿着一只铃铛，杨大树往供桌前的炭盆里放了了些金银箔纸烧了，然后朝着河神像拜了三拜。

    之后，杨大树站了起来，然后朝二人说道：“行了，你们去渡河河口吧。摆渡人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潘老板和精英男面面相窥，不知道这杨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神叨叨搞了半天，最后又叫他们去渡河边。

    潘老板又仔细回忆了下小时候来杨家峪这边座船的经历，然后拉着精英男就跑：“走，开车把老刘送到渡河边儿，渡河就在前面。现在也只能试一试了。”

    精英男被拉着跑到门外，看了眼外面毒辣的太阳，深深吸了口气，把领带摘了，袖扣松了。然后开车到渡河边。

    渡河离得杨家村不远，村口往南再走一段儿就到了。开车更是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渡河边儿上。

    和杨家村里蒸笼一般的气温不一样，渡河这边有些阴凉的过分。潘老板和精英男刚下车，就感到露在外头的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体质稍弱的潘老板甚至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杨家峪的气候也太古怪了。”精英男环顾四周说道。

    “气候不古怪，古怪的是人。”

    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精英男抬眼一看，原来是之前在村子里对着他们几个态度不太好的小青年，此时对方正缓缓的把船靠岸。

    只见那个船外层通体乌黑，光滑的能反射光芒。内里却白的不像是木头做的，而且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刻了什么东西。总之透露着几分诡异。

    “你就是摆渡人？我记得以前是个老伯来着。”潘老板有点儿不相信，在她心里这个小鬼就是个毛都没张齐的小孩儿。

    “他退休了，我是接岗的。我这船拢共只能座三个人，男的和我一起走，女的留下自己开车回县里把。”

    少年将桨插进水里，自己跑到岸边。令人惊奇的是之前一直晃荡的水面，此时变得非常平稳安静。

    “为什么留下的是我，不是潘老板呢？”精英男问道。

    “废话，这大叔看起来可不轻，到了地方，那女的能抬动么。”少年看着车内的老刘回答道。

    潘老板被嘲了一番，心里有些生气，但是没有当场发作。自己都是成年人，不能和小孩子吵，潘老板暗自告诉自己。

    她拍了拍精英男：“麻烦你了。我开车一会儿去镇里和你汇合。”

    说着，她先在旁辅助精英男和少年将老刘搬到船上。然后就看少年拉着二人，先是轻轻的将船推离了岸边，然后将桨一划，只见那船突然自己就摆正了方向。然后迅速的朝着远方驶去。

    “原来真的有这么快的人力船，我还以为是我年纪小，发生了记忆偏差呢。”潘老板喃喃道。

    只不过潘老板没注意到，当小船远离了她的视线后，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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