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命

    我和老疤是什么关系？

    准确的说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可他却数次将我从死亡的绝境中拯救出来，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了，的确就像老疤说的这样，每次碰见我都是他的不幸，却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强忍眼泪，紧紧咬着嘴唇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趁我还能坚持下去……赶紧从溶洞那里跑吧，我知道你小子潜力很大，等你真正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再来考虑替我报仇的问题。”老疤嘴角已经溢出了大量的血迹，他勉强笑了笑说道。

    我爆吼道，“不行，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朋友，就算要走我也带你一起走！”

    老疤虚弱地笑笑说，“你小子，永远幼稚得那么让人想发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从不抛弃自己的朋友，或许正是因为这点，贡西才会心甘情愿替你卖命吧！”

    我哽咽道，“到底要怎么做，你快告诉我啊！”

    老疤沉默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所以不想说话，而我也不敢轻易去碰他，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地站立着，半晌后，他忽然苦笑一声说，“小叶，我马上就要死了，跟你认识了这么久，你还从来没见过我长什么样子，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面具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吗，今天我满足你的好奇心，好不好？”

    我强压下心头的悲痛，忍着眼泪点头说，“好，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老疤无力地说，“其实我也很久都没照过镜子了，连我自己也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现在你可以碰我了，把我的面具栽掉吧。”

    我反而迟疑了，手伸到一半便定格在了那里，老疤让我看他的样子，说明他早已心存死志，活着的时候，老疤从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直到快死了才肯正视自己的长相。

    其实我也知道，从事赶尸行业的人都长得极丑，因为要承受五弊三缺的折磨，所以大部分赶尸匠在挑选徒弟的时候，都会选择那种丑陋到极点的人授业，只有破了相，才能缓解五弊三缺的报应。

    或许这也是老疤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吧。

    见我迟迟不肯揭开自己的面具，老疤把身体稍稍往后靠在了石壁上，艰难地喘气说，“是不是怕被我的样子吓到。”

    “不是的！”我赶紧说，“我只是觉得，交朋友不必看长相，我……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子，我都拿你当朋友。”

    “哈哈……”他露出疲惫而沙哑的笑容，点点头道，“我知道，正因为我快死了，才希望你能看见我的脸，我活了大半辈子，总要留给世界一点东西，我不希望在自己死后，连个能记住我脸的人都没有，你明白了吗？”

    我使劲点头，“好，我这就看你的样子！”

    说完，我将颤抖的手指伸了过去，轻轻揭开老疤脸上的面具，当视线扫过老疤的脸时，我彻底愣住了。

    在他左侧的额头上，呈现出一道蜈蚣型的狰狞伤口，一直从眼缝延伸到了下巴，因为太难受了，老疤的脸部肌肉一直在抽搐，同时也带动那条蜈蚣型的伤疤，十分狰狞地扭曲着。

    然而在他右侧的脸上，却是光洁如玉，因为老疤总是随时带着一个面具，导致他脸颊上的皮肤很白，居然长着一张极为俊俏的脸，让我禁不住一呆。

    他的左脸狰狞极了，然而右脸却温润得犹如一块美玉，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同时长在一个人的头上，显得十分怪异。

    我愣在那里，良久都没有回神，而老疤则淡淡一笑说，“怎么样，是不是很丑，你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没……老疤你一点都不丑，只是……”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指了指老疤左边脸颊上的创痕，迟疑不决道，“为……为什么你会长成这个样子？”

    “哈哈……”老疤发出沙哑的苦笑，默默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道，一脸回忆地讲道，“其实我小时候，的确长得不差，只不过后来出了一场意外，快死了，家里人把我送到了隔壁村一个看守义庄的老前辈那里，祈求让我活命。”

    在老疤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得知了他的过去，那位看守义庄的老前辈就是个赶尸匠，他告诉老疤的家人，如果想让老疤继续活下去，就必须常年陪伴在自己身边，通过修行来改善体质。

    老疤的家人当然乐意，只要能让老疤活下来，他们做什么都肯。然而那位性格古怪的老人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说，赶尸一脉的人收徒有个规矩，必须挑选相貌丑陋的人作为衣钵传承者，可是老疤不仅不丑，反倒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他给了老疤两个选择，要么哪里来的从哪儿去，要么毁掉自己的面容，才能获得修法的机会。

    老疤永远记得那一天，自己的老师将一把尖刀放在火上烤了半天，将刀刃烤得通红，随后再亲手举起了长刀，一刀狠狠跺在了老疤的脸上。

    就这样，他获得了修行的资格，但同时也失去了自己最得意的那张脸，跟随老师修法的那段时间，老疤变得沉默了，他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戴上了老师送给自己的面具，这一戴就是整整三十年。

    这三十年以来，老疤拒绝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长相，甚至连他自己也从来不肯照镜子，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那张脸。

    听完这个故事，我先是陷入了沉默，缓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恨自己的老师吗？”

    “刚开始那两年，我恨不得让这老家伙去死……”

    老疤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可后来……后来我明白了，老师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好，人的脸面虽然重要，可和性命比起来却不算什么，而且，赶尸匠注定无法摆脱五弊三缺的困扰，从来没有哪个从事赶尸行业的人最后能够善终，破了面相，也是为了尽量规避这个局面，如果没有这一刀，我可能连三十岁都活不过……”

    我一脸恍然的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入这行？”

    “老弟，当时我根本没有选择，我被尸体抓伤了，中了很严重的尸毒，如果没有老师带我入行，我做多只剩半个月的命……”老疤的语气充满苦楚，说到最后，他长叹了一声，

    “可能这就是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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