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太阳之光

    艾克恩之形。

    这是个超阶魔法，是渡鸦大君压箱底的手段之一。

    在争夺战的战场之外，看到自己的弟子使用出这个魔法的场面，梅林也骤然眯起了双眼。

    这可不是他教的。

    斯特兰奇不管在魔力，还是承受力方面，都还无法完全掌握超阶幻术。

    他此时的状态更多的是对于艾克恩之形在原理上的模拟，而并非真正释放出这个魔法。

    这一点从只是分出了三个幻象就看得出来。

    斯特兰奇有阅读密卷的能力，也许，是在那些除了他和古一之外，谁也看不懂的密卷里学会的。

    “斯蒂芬，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渡鸦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实时的投影上。

    在那里，战局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在围绕着太阳透镜展开的这一方战场里，入魔的莫度正在用各种方式轻松的屠杀着那些被混沌异化的怪物。

    它们的数量繁多，但个体力量太过弱小。

    而且在完全异化成血肉怪物之后，这些家伙就再难以使用武器来增加自己的破坏力。

    它们只能如野兽一样作战。

    弱小的它们，对于入魔的莫度的威胁性无限趋于零。

    但真正麻烦的是如那个老头一样，半异化的士兵们。

    他们的数量并不多，也就渺渺几百人，但因为这个世界在过去十几年里，一直在和混沌这样的力量作战，就让这个世界的文明在崩溃前，也有了一套对应混沌的作战体系。

    太阳透镜只是这些古怪武器的一种。

    这个世界的土著能对抗混沌，就代表着，他们手里有扼制黑暗能量的武器。

    尽管文明已经崩溃了，但残存下来的那些战士们手握武器，依然能对入魔的莫度造成困扰。

    毕竟，多玛姆作为黑暗君主，它所给予的力量，也像是偏向于黑暗混沌侧的。

    “嗖”

    一枚模样古怪的黑色飞弹呼啸着砸向莫度，后者挥起拳头，一道黑色的能量爪就抓向天空，将那飞弹凌空打爆，但飞弹的爆炸中似乎还饱含着其他古怪的东西。

    银色的碎屑如灰烬的风暴一样落入战场，那些碎屑覆盖之地，莫度就好像是行走于炙热的岩浆里，让他非常非常不舒服。

    “去启动透镜！”

    手持重型枪械的老头举起枯瘦的手指，对身后打了个手势。

    从后方射出的金属风暴的烈度便再次提升，恐怖的子弹风暴打在莫度身体上，更多的飞弹从天而降，不断掀起的爆炸，将那入魔的怪物打的生疼。

    在这枪林弹雨里，异化的老头一边用枪械瞄准入魔的莫度，一边对斯特兰奇喊到：

    “我们不是这怪物的对手，但在我们死光之前，朋友...我们不会让他打扰你！”

    他扣动扳机，又射出特殊的，散发着蓝光的子弹，将扑向斯特兰奇的莫度打退数步，眼看着莫度朝着他扑过来，这老头用变调的声音高喊道：

    “去，拯救这个世界！拜托了...”

    野法师捂着心口的伤，他踉跄着跑向身后的太阳透镜。

    他能听到，那些异化，但还在为这个世界而战的士兵们被莫度杀死时发出的怒吼，他不用回头，就能从背后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感知到那些士兵们的决意。

    他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生命了，他们被邪恶的力量诱使着坠入深渊，他们还希望在自己彻底失去理智之前，为自己的世界作出最后的奉献。

    以残存的，已经不值得珍惜的生命进行最后一次战斗。

    面对强敌射出最后一枚子弹，用手中握着的手雷与敌同归于尽，大笑着藐视死亡，为了可能并不存在的希望奋战而死。

    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赢。

    但他们还是来了。

    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只为了看到那黑暗中的一缕残光。

    他们要的并不多。

    真的不多。

    “啊！”

    斯特兰奇能感觉到每一次移动，都会让鲜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那很痛苦，极度的痛苦。

    但在他身后，那些士兵们正在用生命为他阻拦莫度，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诅咒并未让他们更强大，很可能付出全灭的代价，也不过只能微弱的阻碍莫度的脚步。

    他们能为斯特兰奇赢得的，也不过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

    野法师又怎么能浪费这些用鲜血和高贵的灵魂湮灭，才换来的短短时间。

    “啊！”

    他咆哮着，用意志压住身体中爆发的痛苦，他以一种蹒跚但又疯狂的姿态，扑向眼前已经被热量焚烧的滚烫的太阳透镜。

    鲜血从伤口滴落。

    每一滴血落在地面上，都会在瞬间被灼烧干净，在斯特兰奇身后，尽是一缕飘荡的白烟。

    那是生命被焚烧的姿态。

    “砰”

    斯特兰奇扑在太阳透镜的控制台上。

    莫度刚才的袭击破坏了操纵杆，让斯特兰奇无法用常规的方式去锁定目标，他无法在太阳透镜启动时远离这机械，只能用手动来微调方位。

    这意味着，他也要承受那恐怖热量的侵袭。

    “你会死！”

    在斯特兰奇身后，入魔的莫度抛下了手中被撕掉手臂的老头，他咆哮着冲向斯特兰奇，他高喊道：

    “你抵挡不住那种热量！你会死！蠢货！别做傻事！”

    “你还不知道吗？我们野法师都是一群疯子...”

    在太阳透镜启动的瞬间，在那如正午烈阳一样喷射的光束中。

    斯特兰奇骄傲的抬起头，在那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尽是一抹疯狂的激昂。

    “我们这些疯子会做出的事情，你这样高贵的圣地传承者...是不会懂得！”

    “莫度，法克鱿！”

    这是斯特兰奇对莫度的最后回应。

    他仰着头，站在那光芒越加明亮的控制台上，左手刺入断裂的操纵杆里，右手抬起，布满血污的手上竖起中指，就像是最后的嘲讽。

    “轰”

    从地底汲取的热量如一条闪耀的巨龙，在斯特兰奇扣动操纵杆的瞬间，它就像是跳跃的弧光，在那复杂繁琐的透镜体系上飞快的跳跃。

    数以千计的凹凸镜用特殊的设置，让那些光束每一次发射时的能量都被越加集中，直至窜入最高处之时，那光束已经汇聚成了实质性的能量。

    那是太阳的光芒。

    就和日冕一样灼热，不，甚至要比太阳更灼热。

    毕竟，它是由勇士之血点燃的，注定要为这黑暗笼罩的世界，带来最后一缕光。

    名为希望。

    “嗖”

    那一道光束在顶部凹凸镜的微弱调整中被激射而出。

    在熊熊烈焰焚身的痛苦中，斯特兰奇用最后的一丝意志，在大体方位中，锁定了东大陆天空中飘荡的那一团诅咒血肉。

    实际上，那如巨大的岛屿一样漂浮在天际的肉团，是非常明显的目标，斯特兰奇甚至不需要去精细的操纵。

    就像是个靶子。

    “轰”

    整个世界都被照亮了。

    在绯红色的星光之下，那一道金色的光束从西大陆的中心射出，就像是神灵拉开战弓，射出的一支必杀之箭。

    它划过黑暗的陆地。

    划过浑浊的大海。

    划过死寂的夜空。

    在杜姆的注视中，在斯特兰奇的怒吼中，在大邪灵颤栗不休，试图转身逃跑的恐惧中，金色的弧光呼啸着撞在它躯体上。

    在接触的瞬间，那诅咒的血肉就被点燃。

    这一抹灼热的烈阳，其集中一点的破坏力，甚至要比杜姆丢出的那枚魔方爆炸时的威力更甚。

    烈火熊熊，烈火昭昭。

    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太阳透镜的光束就洞穿了诅咒血肉的躯体，就像是一把金色的长剑，从前至后，彻底贯穿。

    极度高温引发的金色火焰从那邪灵的血肉中心燃起，熊熊燃烧之间，整个世界的夜都被照亮了。

    就像是金色的阳光。

    “砰”

    在高温的灼烧下，太阳透镜的系统在开启5秒后被焚毁，深埋地底的能量装置也因为过载而停机，耀眼的光芒飞快的收敛。

    残余的温度也很快恢复到正常。

    在那变形的高塔之下，在一片爆裂的残骸里，被重度烧伤的斯蒂芬.斯特兰奇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全身都被高度烧伤，就像是被烧的干涸的黑色骨架，但源于魔法的力量还在保护着他，最少在保护着他的最后思维。

    他看到了那一团金色的光，在天际爆发的光。

    意识模糊的他想要抬起手，触摸那近在眼前的光芒，但他做不到。

    他只能以一种欣慰的注视看着眼前闪耀的金色光弧。

    他似乎也化身为光，照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在斯特兰奇眼前，被焚烧的龟裂不堪的大地上，在最后时刻舍身扑入光焰里的莫度也如重伤之人，就那么虚弱的躺在野法师不远的地方。

    他身体里有来自多玛姆的力量，在极具正面能量的烤炙中，那让莫度受到了更多的折磨，更多的痛苦。

    但烈日之火却也驱赶着多玛姆的意识从莫度的躯体中消散，让他恢复了神智。

    他以一种羞愧的目光看着濒死的斯特兰奇。

    他语气艰难的说：

    “野法师，你赢了...”

    斯特兰奇已经无力回答了。

    他的意识进入了闪回的模糊中，在即将脱离战场的时刻，他努力的转过头，看着那趴在布满尸骸的石头上的老头。

    后者正以一种茫然的表情，看着天空中燃烧的金色火焰。

    那光芒照耀在这片林间，照在那老头布满了黑色角质的丑陋脸上，照在他被恶臭之血侵染的军装上，照在那些被擦拭的很干净的勋章上。

    他，和这个世界，已经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光了？

    太久了。

    太久了，久到他们已经忘记了被光照耀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温暖吗？

    那被微弱的光芒照耀的老头若有所感的回过头，他看到了被白色的光包裹起来的斯特兰奇，也看到了后者那重度烧伤的，比他还丑，还狰狞的脸上，露出的那最后的一抹笑容。

    他做到了。

    那个外乡人，做到了他的承诺，他帮助了这个世界...

    “啊！”

    老头目送着斯特兰奇在白光中消失，失去左臂的他感觉到了一种怒火焚烧着心智，他艰难的爬起来，从地面上单手抓起一把黑色手枪，踉跄着朝着莫度走来。

    他将那手枪指向莫度，就要扣动扳机。

    但下一刻，莫度却站了起来。

    战斗法师无视了抵着他额头的枪口，他看向东方的天空，在那里，那轮燃烧的光正在飞速冲向西大陆。

    就像是坠落的太阳。

    那邪灵...

    它要操纵着即将焚毁的躯体，和这片大陆同归于尽。

    “帮我个忙。”

    莫度摇晃着手指，将一个金色的传送门在身边开启，对持枪的老头说：

    “去你们的庇护所，去告诉那些保护着庇护所的英灵们...”

    “血肉的崩溃对于邪灵而言并不是结束，想要彻底杀死发疯的邪灵，真正拯救这个世界，就得再湮灭它的灵体。”

    说着话，莫度整了整自己被烧焦的长袍，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鼓荡起身体里残留下来的，属于多玛姆的黑暗魔力。

    就像是一双黑色的翅膀在他背后张开。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头，他说：

    “给我个机会...”

    “让我...赎罪！”

    说完，他如黑色的剑一样冲入天空。

    莫度压榨着内心的心智，将身体里的魔力以一种崩溃的方式聚集起来，属于他的魔力，多玛姆在他身体里留下的魔力，一切能被调动的力量，都被毫不留情聚集起来。

    莫度的双眼再次变成了深黑色。

    但这一次，他眼中的光不再犹豫。

    他迎着那坠落的，燃烧的血肉撞了上去，在高空中，黑色的能量拉出一道笔直的线，血肉因失控的魔力崩溃，恐怖的痛苦冲刷着莫度的心。

    他看着那狰狞的燃烧血肉，他以一种自杀式的方式迎了上去。

    他没有选择退出。

    他根本没想着活着离开这战场。

    “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兄弟们，导师...”

    “我来赎罪...”

    他闭着眼睛，轻声说了一句。

    下一刻，黑色的光与金色的燃烧血肉撞在一起，就如一颗核弹在高空中引爆。

    邪灵驱使血肉试图撞击西大陆，摧毁大陆的恶意在爆炸中被彻底粉碎。

    在这最后的重击中，它的躯壳彻底崩溃，金色的火光就如光雨一样砸在下方浑浊的海里。

    在山顶上，在独臂老头沉默的注视中，这一幕...

    犹如再造纪元的神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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