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银碗

    回到家里。

    灰姨子进房间收拾东西，我站在院子里头，时不时能够闻到一阵阵尸臭的味道。

    现在是初夏，天气虽然凉爽，但是绝不利于尸体存放。

    即便是秋冬，放上一天尸体也会发臭。

    我没敢靠近柴房，呆楞的在院子里头等着。

    不多时，灰姨子便拿着一个大包裹走出来了，她这会儿脸色依旧发白的，眼神都有些涣散。

    我大致明白，这就是因为我爹突然不相信白事儿刘了，灰姨子心里头很难过。

    “谢元，你就在家里头吧，柴房里头我放了东西，这几具尸体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么大的事情，村支书通知了人，应该很快就会来。”

    灰姨子和我爸说的话几乎一样。

    我也没办法多说啥了，即便是跟着去了，我爸也会赶我走。

    很快，院子里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坐在井沿旁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这会儿安静下来了，还有种深深的懊悔。

    我也不相信王木匠会杀人，心里头更是隐隐有个感觉……

    王家会出事儿……是不是和我们两个被白事儿刘发现看见他了有关……

    不然的话，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如果昨天晚上我去找王二军的话，说不定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或者可以阻止了。

    在井沿旁边坐了半天，我心里面总有种心悸的感觉。

    想起来这两天的怀疑，还有白事儿刘的诡异，忍不住站起身，再一次走到了白事儿刘的房间门口。

    手触摸着冰凉的大铜锁，我心一横，直接将门推开了。

    屋子里头很干净。

    干净到水泥地都是扫的发亮的。

    床上被褥整齐的叠着。

    床头的柜子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柜门的位置。

    心跳忽然加速了不少。

    立刻走到柜门旁边直接拉开。

    柜子里头有股发霉的味道，放着两个黑漆漆的像是马蹄子一样的东西。

    心里头咯噔一下，治鬼的黑驴蹄子么？

    除了这个东西，柜子里头啥也没了。

    我犹豫了一下，将两个黑驴蹄子揣进了兜里。

    左右环视了一下屋子里面，我还是不甘心，趴在地上看床底下。

    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一个银碗，正好就放在床下头。

    里头只剩下几颗残存的米粒，烧剩下的香梗。

    脊梁骨不停的窜起来寒意，这也是村长老爹的遗物之一，要是白事儿刘真的是清理遗物，这肯定是最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没拿走？

    我额头上都冒出来了细密的汗水，盯着银碗看着。

    心里面斗争了好几次，我把银碗也取了出来。

    不敢在白事儿刘的房间里头呆着，我得把碗给我爹和灰姨子看，让灰姨子来分辨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也不敢直接端着碗出门，寻思着进房间拿一件衣服包住，要是这个碗被村民们看到了，事情就大发了。

    推开了我房间的屋门，一眼就看到了我床底下露出来一点儿衣服。我脸色微变，立刻关上门，快步走过去。

    “王二军？”

    我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句。

    那衣服顿时颤抖了起来，紧跟着，王二军那张胖脸从床底下钻出来，他哭丧着脸，眼睛红的吓人。

    “谢元，我爹死了。”

    王二军声音痛苦无比，他的脸色也格外的煎熬。

    “村长小儿子是个死人，他太恐怖，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我家里头了，抓着我爹的脖子，咬住了就不放。”

    看王二军的模样，听他说话的声音，我心里头也是一酸。

    王二军声音还是带着哭腔：“我爹喊我快跑，我被吓疯了，拔腿就跑了，之后我又跑回来，我爹已经被咬死了，村长小儿子也不动弹了，我躲在院子的墙头那边，有村民路过看见我爹尸体，很快就叫了一村子的人过来。”

    “谢元，你要相信我，我爹肯定没放火，有人陷害我们家啊，我爹死的冤枉。”

    说话之间，王二军忽然就看向了我手里头的银碗，他吓得一个哆嗦，猛的往后推了好几步，脸色变得越发惨白了，眼神恐惧的说：“村……村长老爹吃饭的碗……怎么会在你手里头？”

    我咬着牙，说这是我从白事儿刘房间里头翻出来的。

    王二军嘴唇都是颤抖的，恶狠狠的说：“就是他！火肯定是白事儿刘放的，要不是他，我爹也不会死……”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你还看见了什么吗？你看到白事儿刘了？”

    王二军眼神中忽然闪躲了一下，低下头说：“没……没看见……”

    我追问王二军，到底还有什么没说，赶紧告诉我。

    王二军却怎么都不开口了。

    就那么哭丧着个脸，看着窗户那边。

    我叹了口气，也没有继续逼迫他了，而是让他就在我屋子里头躲着，这会儿全村的人都在找他，说他们家是害死村长全家的凶手。王二军这才声音沙哑的开口说话：“谢元，我就是哪里都去不了，才躲到你家里头了，要是被村民看见了，肯定把我绑了。”

    我低声说这里很安全，我家里头放了村长家那么多尸体，没有人愿意来。

    王二军又沉默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头的碗，说了句：“谢元，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犹豫了一下，说：“你讲。”

    王二军声音沙哑：“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白事儿刘，我现在也觉得，一定就是他搞的鬼，就是因为我们看到他做的事情了，说了出去，灰姨子才知道。他就想要杀了我们。你知道么，村长小儿子冲进来的时候，他面目狰狞啊，是朝着我扑过来的！他想要咬死的是我！不是我爸！我爸愣是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给送了……”

    我面色变了变，的确，遗物的事情是我和王二军告诉灰姨子的。

    加上村民也有人看见了白事儿刘，灰姨子才被逼之下，说了遗物的事情。

    忽然，我就想到了王二军说的邻村那件事儿。

    我家里头的人都知道，其他村民却不知道。

    难道说，白事儿刘就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他怕王二军和他爸，将这些事情传出去？

    还没等我说话，王二军就抓着我的胳膊，说：“头两年我妈和我爸闹别扭，回了娘家去住了，我爸出事儿，她肯定还不知道，你帮我过去一趟，然后再喊她带你去找李阿婆，只要问一问李阿婆，就知道是不是白事儿刘搞的鬼了。”

    王二军的脸色又变得惨然，说：“谢元，我觉得白事儿刘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你得把李阿婆带过来，这才能保住我们两个的命。”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说：“李阿婆，就是之后去你们村子的神婆？”

    王二军点了点头，说：“对，我昨天晚上就和我爸说，我去把李阿婆请过来，结果我爸就是拦着我不同意，说和家里头无关，不要沾染是非，而且这事儿和白事儿刘有关系，我觉得我爸是怕破坏了和你们家的关系。”

    “可这事儿已经不能再拖了，要不然咱们都死定了！”

    王二军瘫坐在地上，说：“我没办法出村子，只能你跑这一趟了。咱两的命，都在你的手里头攥着了。”

    我心里面犹豫，同时也有一种心悸。

    “我得告诉我爹和灰姨子……”

    “谢元，不能说啊，你爹肯定没问题，可你能保证灰姨子没问题吗？白事儿刘可是她爹！她现在一直在往好里头想而已，可要是白事儿刘真的偷了寿，放了火，你觉得她会帮谁？你又不是她亲生的，她会让你去找李阿婆么？说不定，她装着和咱们一边，暗地里头……”

    王二军说着脸上的肉不停的颤抖。

    “够了！你不能这样说灰姨子！”

    我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灰姨子一直站在我们这边，为了我爸，已经做了很多事情。

    王二军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谢元，真的不能说。你要是当我是兄弟，我求求你，就当是救救我的命，找李阿婆过来。”

    说着，王二军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他还猛的就对着我磕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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