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大网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木不哉字数:3021更新时间:24/09/15 07:38:44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对于辞陆城这样位于西部湿润水乡,一年四季,梅雨不断都是常有的事。

    “你们几个来这里到底做什么?”

    许一白将白玉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面色如同冬日冰山一样,不见暖意。

    屋内点了浓重的北茶香,掺杂着一些松露香,闻着过于刺鼻。

    “许老先生虽说隐于高山寺庙之上,寻得清净,可这手里的消息可比我们灵通多了,又何必拐弯抹角。”

    莫颜兮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不卑不亢,语气里也没有多少尊敬语气。听着叫人不大舒服。

    许一白果然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拐弯抹角?多年不出山门,难不成辞陆城内的学堂都懒散了不成?教的什么书?就连最基本的长幼尊卑也不明白了吗?!”

    莫颜兮轻轻一笑,清澈明亮的眸子定定的盯着许一白:“许老先生多年不下山门,怕是连整个元凌都抛诸脑后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元凌的规矩,就算是天子也要敬畏,更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许一白闻此,顿了顿,实在是莫颜兮的语气太过犀利,在许一白这样的老前辈面前也丝毫不落下风。

    许一白又看了看莫颜兮旁边的二人,都是坐的端端正正,腰背挺拔,不卑不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不过万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倘若没有,几位还请回吧,莫要打扰老夫的清修。”

    许一白语罢,也不斟茶,甩了甩衣袖,目光看着窗外,其中之意,无需多言。

    “许老先生,官盐可是民生,动者便是摆在明面上,要和陛下作对。虽说天子远在闻熙城,可这天迪下,到处都是陛下的眼睛。可是瞒不住的。一旦被百姓知道,哪怕陛下不怪罪,就凭百姓的唾沫,也足够叫人生不如死。”

    苏长卿收了笑意,面色凝重,眼神之中多了一丝警告之意。

    许一白冷哼一声:“老夫还是那句话,如若没有证据,就立刻给我滚,别玷污了我这块儿地方。”

    “许老先生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我听说这风雷寺里供奉的是去普渡众生的南无观世音菩萨,可老先生的所作所为,哪里有将辞陆城的终身放在心上,因着没了官盐的供给,城内人心惶惶,最近已经出现了私盐价格疯涨的迹象。如若不是陛下及时得知消息,从北部州城四处调遣余盐。那么属于许家荣耀的辞陆城恐怕会很快覆灭。”

    莫颜兮说着,看了看不远处鼎炉之中散发的香气,继续道:“至于证据,其实仔细想想,还是有迹可循的,我听说官盐乃是因为几个月前的暴雨暴雪所致,官盐都是漕运入城,随后储存在盐仓之中。敢问到底是多大的雨雪,竟然能够淹没平地上的仓库,就算真的淹了,那可是十万担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一白不屑的笑了笑:“先不说普天之下,无奇不有,辞陆城地靠育阳河,城内有一条联通育阳河的小河支流,我听送酒的小斯说,是因为多日下暴雨,又恰逢疏通河道大坝的人那些天生了病。蓄水过满,一时不注意,水淹平地。这才使得盐仓倒塌,这事儿前些日子在辞陆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你竟然会不知道?连这都不知道,你到底凭什么过来质问老夫?”

    莫颜兮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苏长卿点了点头,她病着有些时日了,梅雨之际,正是她风寒最严重的时候,整日昏昏沉沉,连床都下不了。他们又怎么会告诉她这些烦心事。

    “那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晚辈确实不大清楚,不过…这倒也不影响什么。我听说看管盐仓的府衙一共四人,通通死在了洪流之中?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儿,盐仓周围的百姓都安然无恙,偏偏他们几个死无葬身之地。”

    “死有何乎?虽说是小小府衙,不过心怀天下,一心想着百姓,为救官盐殒命,他们应该称为大家敬传颂的英雄,而不是被猜忌怀疑的对象。”

    二人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莫颜兮点了点头:“确实应该是世人敬仰的英雄,可是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在别人的阴谋中做所谓的糊涂英雄。不过知州大人的谋划,颜兮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一个狸猫换太子。”

    听到这里,许一白拿着茶杯的手终于抖了抖:“什么狸猫换太子,恕老夫实在听不懂你在说着什么。”

    莫颜兮莞尔一笑:“自然是你们一同谋划的一出好戏。前不久,我们刚刚得到了一份名单,全部都是辞陆城内的财阀权贵。凌天上任时间不久,除了许家之外,竟然有一大半的权贵财阀都与其相交甚广,如果没有人存心给他铺路,我是万万不信的。”

    “你怀疑,老夫给凌天铺路,帮助他稳住地位?”

    风吹过,带着一些细腻的雨渣子跳进屋里,凉飕飕的,冰寒无比。

    “没错,辞陆城城门之上,挂着的是许休的荣誉,他算是许家的人,所以这份荣耀亦是许家的。许家凭什么能够在鱼龙混杂的辞陆城内稳稳站住脚跟,我相信许老先生比我们更清楚,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辞陆城门口的象征。能够让辞陆城内所有权贵财阀都信服的人,除了前辈您,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来。”

    “就算是我帮他,也不过是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我相信他可以带给辞陆城和谐安稳。辞陆城需要这样的领路人。”

    莫颜兮听完,笑着摇了摇头:“许老先生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那日在鹿茸宴上,我们发现凌天虽说是知州大人,可不过就是个虚空的官衔罢了,辞陆城内的财阀权贵可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我觉得在您将他带给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已然知道凌天的作用了。”

    “什么作用?”许一白闻言脸色一变。

    “自然是做一个能够和官家联系的傀儡。漕司路大人,可是个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人,你们想要官盐,必须得让他松口才行。所以才有了路少玲和凌天的婚事。至于他们二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根本没人在乎,你们要的,只是牵制住路大人。路大人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从小便当做心肝宝贝一样惯着,疼着,这便成了他的弱点。”

    许一白捋了捋胡子:“你可别乱扣帽子,私藏官盐可是重罪,老夫可承担不起。”

    “许老先生当真承担不起?可晚辈怎么觉得您丝毫不畏惧,可是觉得自己有一块儿免死金牌,不管如何,也不会出事。”

    莫颜兮眯了眯眼睛,继续道:“这招狸猫换太子,最需要的便是路大人和凌天,他们两个都是朝廷命官,互相也没什么牵扯。所以陛下绝对会放心。倘若我猜的没错,那批官盐在洪水泻流之前,便已经不在盐仓之中了,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那个恰好生病的府衙,看管盐仓的小斯,每一个都在你们的算计之中。这步棋当真是走的妙。”

    草堂之中,半天无人说话,许一白定定的看着莫颜兮,忽而笑道:“无稽之谈,一切不过是你个小儿的猜测罢了,在我这儿随口说说也就罢了,终究上不得台面。”

    “无稽之谈,那么这次恐怕要让许老先生失望了,自打我们怀疑官盐还在之后,便已经秘密的派了人四处搜寻。整个辞陆城,包括许家已经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如今剩下的地方,也就只有……”

    莫颜兮说着,目光望向窗外。

    许一白瞬间明白过来,面色更加阴沉,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三人,好一会儿才道:“我已经答应了柳家,安安心心做一个隐居山林的人,绝对不会再插手其他事情,至于官盐,我只是点了点头,其他的都不是我在控制。”

    莫颜兮见许一白并不像说假话,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也就是说比许一白身后还有一股未知的势力。

    “辞陆城内存在的权贵财阀,个个都是根基深厚,从先帝在的时候便存在了,这里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明里暗里,注视着,操控着辞陆城内的一切。你们想搅乱这谭深水,怕是到最后会一无所有,连渣儿都不剩。”

    许一白叹了口气,神色轻松坦荡的说着。

    “这个便不需要许老先生告诫了。对了,晚辈今日来此还有一事。许老先生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苏家从商之前也算半个官家,如今的元凌国泰民安,属实是不易。许老先生既然是许休前辈的后代,那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应当更清楚才对。既然柳家已经来人了,那晚辈便不再过多絮叨了。许家确实是有免死金牌一样的东西,可就算是拿着免死金牌,也不是什么罪都能免的,刀尖上儿的生活,一不小心便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家生则生,死便死,没有转寰的余地。”

    苏长卿说完,三人便起身告辞。许一白呆呆的坐着,皱着眉头仔细的回忆着什么,嘴里不时喃喃自语:“苏家…苏家…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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