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蔓珠华沙（一）

    天空骤然一亮，女孩扬起了头：“不——！”

    一道闪电打到了围墙里面，八岁的女孩亲眼见证了少年的厄运。

    “绝对不要…靠近那堵围墙…不要…死…”女孩狂奔着，几欲跌倒，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起父亲的话，那个多年前的传说。

    她向回跑去，身后那片曼珠沙华裹着雨水，像是流动的血泊，美丽的花瓣在雨中凋零。一瞬间，女孩的脑子里掠过一个字——死！

    她会死吗？心里轻轻地问自己，虽然那时她并不清楚这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泪水却已涌出了眼眶。

    终于，她逃出了树林，一口气跑回了自己家里。

    父亲还在熟睡着，惊魂未定的女孩突然变得镇定起来，决不能让父亲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决定隐瞒下来。

    第二天醒来以后，女孩对前一天发生的事情默不作声，就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出过门一样。

    十几年过去了，女孩已经长成了女人。

    她选择性地遗忘了那段过去，但是八岁那年的深秋，雷雨的午后，那片异常美丽的曼珠沙华，凄美的歌声，可怕的黑色围墙…以及那少年的脸庞都成了她摆脱不了的噩梦。

    这段回忆至此结束，星璇停止了读取记忆的状态，回到了现实中。

    女孩刚刚从X先生的诊所离开，似乎是催眠治疗的效果不错，她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女孩走进巷尾一家不起眼的书店，进门的时候店员冲她亲切地一笑：“又来啦。”

    女孩点了点头，她应该是这里的常客。此刻书店冷清得就像是太平间，书架前没有一个顾客。

    女孩的目光从每一本的名字上掠过，最终落在了书架尽头的一本《安娜·卡列尼娜》上。

    突然，一只男人的手拿起了那本书。

    他出现得没有一丝声音，却又顽固地闯进了她的视线中。

    男人穿着及膝的深灰色风衣，竖起的衣领遮住了他多半张脸颊，全身都被灰黑的颜色包裹住。

    这样的一个人穿梭在深夜里，仿佛是一抹灰色的阴影。

    女孩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着他的侧影。男人将书拿到眼前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放回到书架上。

    他看书的时候安静得可怕，就连翻书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女孩轻手轻脚地向左边挪动了一步，就在这时，男人抬起头，向她看了过来。

    他在看着她，她也回望着他那双特别的眼睛。瞳孔乌黑，深不可测，似乎藏着某种神秘的东西，充满了诱惑力。

    此刻星璇眉心也是一跳，如果将眼前这黑瞳换成碧眸，那无疑就是X先生了，这种眼神真是像极了。

    不过，略有区别的是，眼前男人的眼神过于忧郁，仿佛覆盖了一层薄雾，少了X先生眼神中那种坚定和沉稳。

    对上男人的目光，女孩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但是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男人依旧这样看着她。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也是特别的？女孩心里胡思乱想着，心跳也跟着加快了，绯红涌上了她略显苍白的脸颊。

    这男人应该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女孩在他看来，或许只是个平凡单纯的女学生吧。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离女孩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了，而他消瘦的脸颊以及下颚泛起的青色都已经悉数落入女孩眼里。

    他看起来依旧是没有表情，但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快，他的目光从女孩脸上移开，又回到了书架上。

    女孩喉头滚动，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如同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只能依靠眼神来同他交流。

    “书店该打烊了，请你们明天再来吧。”店员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女孩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书店。

    店员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依然说着：“请明天再来。”

    女孩的目光停留在男人消失的门口，长吁了一口气：“那个人…还会出现吗…”

    “什么？”店员疑惑地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低下头，忽然看到脚下有一个深灰色的四方形物体，她弯腰捡了起来，原来是个皮质的钱包。

    店员看着女孩手上的钱包说道：“应该是刚才那个人落下的。”

    女孩突然攥紧了钱包说道：“放在我这里吧，我会还给他的。”

    “你认识他？”

    女孩没有回答店员的问题，匆匆地冲出了书店，生怕会被人从身后叫住一样。她在心虚什么？又不是贪图这里面的钱财。

    一路走到车站，她才慢慢地摊开掌心，那灰黑色的皮子有些发旧，却有着不错的质感。

    女孩打开了钱包，透明的夹层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双清澈的眼睛赫然就是她自己！

    心猛地缩紧，而这照片似乎是她学生证上面原本贴着的那张。

    这个男人是谁？他在跟踪自己？女孩有些慌乱地合上钱包，目光又落在了钱包一角印着的的图案上面，那是曼珠沙华。

    -------

    翌日傍晚，女孩再次来到在书店里。她站在摆放着《安娜·卡列尼娜》的书架前，眼睛一直注视着外面。在她上衣的口袋里，装着那个灰黑色的钱包。

    她在等待着他的出现。

    时钟一直从下午五点走到晚上八点，书店临近打样的时间，最后只剩下了女孩和店员两人。

    女孩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她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或许男人并没有发现自己遗失了钱包。女孩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来了。

    女孩与他眼睛的距离只有十几厘米，近的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男人就站在书架的另一边，透过书与书之间的缝隙望着她。

    女孩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畏惧。

    男人嘴角微微一动，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怎么了？”

    照片！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女孩的大脑完全被那张泛黄的照片占据了。她大口地呼吸，胸口不停起伏着，声音终于从喉咙里冲了出来：“钱包。”

    男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个哑巴？

    并不是。

    “钱包？”他反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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