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露锋芒 第九十七章 艰难的决定

    伦纳酒店内一间“大雾伦敦”风格的贵宾接待室中，豪奢柔软的两条黑色真皮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两道先后到来，但是到达时间并没有相差几分钟的身影。

    “Q博士，他们的身份是真的吗？”雪梨红唇微启，喝了口早先一名打扮得体的侍卫端过来的茉莉花茶，香气扑鼻，入喉暖心。

    Q博士记起昨天组织内档案部的专门人员搜集好后送交给自己翻阅的那些档案，点了点头，“万无一失，确实是真的，想不到这么个传承悠久的家族真的存在。”

    在得到了Q博士的肯定答复后，雪梨低下头怔怔看着自己重新摆放在茶桌上的茉莉花茶，茶水上还漂浮着一朵美丽的茉莉花，香气四溢。

    雪梨一言不发。

    Q博士沉默不语。

    但其实二人只是心照不宣。

    至于结果如何，Q博士心中更是早已了然于心，雪梨接受信上之人的邀请来到这里会面，便已经说明了一切，隐约透露了她心中的想法，而且Q博士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孩最看重的是什么。

    Q博士和雪梨就只进行了这么简短的两句对话，房间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咚咚”两声轻轻的敲击击打在隔音效果不错的厚重金框大门上，然后一位系着蝴蝶领结的绅士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位高贵典雅的淑女。

    Q博士和雪梨站起身来“恭迎”二位。

    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的金发淑女见到雪梨的第一眼便有些失了礼貌，不顾淑女形象地用白皙双手提起了淡蓝色长裙的两侧，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向了雪梨，在后者的惊讶之中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热泪盈眶。

    雪梨微微一怔，“aunt（姑妈）？”

    “Yes, yes！”金发淑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抚摸着雪梨的脸颊连连点头，“We finally found you. I'm sorry, because the problems in the family have only been solved now, and because your father married a foreign civilian woman, many elders in the family have already expelled him from the family, so we are not allowed to look for your sisters. Your uncle and I spent a lot of time persuading the old bigots（我们终于找到你们了，对不起，因为家族内部出的那些事情现在才解决，而且因为你父亲娶了国外平民女子的缘故，家族里许多长辈早已将其逐出家族，所以不允许我们寻找你们姐妹，我和你叔叔说服那些老顽固可花了很大的功夫）.”说话间，金发女子指了指身后那位拄着权杖的绅士，绅士微微颔首，笑容满面。

    淑女的口音是标准的女王口音。

    “Where's your sister（你妹妹呢）？”金发淑女挑了挑眉，露出了疑惑神色，她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秃头老人，而在这间广阔房间里并没有雪梨妹妹的身影。

    雪梨咬了咬嘴唇，视线下移几分，脸上露出了悲伤神色，“She's dead（她已经死了）.”

    金发淑女先是一阵神色恍惚，然后也露出了悲哀神色，“It's our fault that we're late（都怪我们来晚了）.”

    “Restrain one's grief and accord with inevitable changes（节哀顺变）.”绅士上前几步，“My niece（我的侄女）.”

    金发淑女不愧是经受过高等贵族礼仪和教育的千金，她很快便撇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将眼神望向了Q博士，礼貌性笑道：“I think you are the doctor who adopted their sister. Now you look like a real talent（想必您就是领养了她们姐妹的那位博士了，如今一看确实一表人才）.”

    有自知之明的Q博士当然知道对方的“一表人才”只是礼貌用语，于是微微一笑，然后上前几步抬起了那位淑女的右手，亲吻了一下那位淑女的手背。

    “Hello, my lady（您好，我的女士）.”博学多才的Q博士同样用Received Pronunciation（传统女王英语）的口音回复道。

    那位淑女对于相貌其实并不起眼，更谈不上赏心悦目和的Q博士展现出来的礼貌和气质十分满意，特别是对方使用了和自己同样的口音，所以心中对其肯定又多了几分，当初自己从圣玛丽孤儿院得知自己已故哥哥的一双女儿被一名中国博士收养时还有几分担心，对方能不能好好赡养自己的侄女们，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的侄女们被领养后肯定过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小的那个侄女逝世了。

    “I'm sorry her sister died of incurable disease（她妹妹染上了无法治愈的顽症而死去，对此我很抱歉）.”Q博士歉意地说道。

    金发淑女不经意间看了眼雪梨，雪梨点了点头，于是金发淑女才相信Q博士的说明。

    “So, it doesn't matter. May she be happy in heaven（这样么，没关系，愿她在天堂安乐）.”说话间金发淑女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原来还是个基督教徒。

    Q博士同样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也是个基督教徒。

    这样一来，金发淑女对Q博士的观感又好了不少。

    “Dear lady, I have to go to the bathroom. Please excuse my temporary absence（尊贵的女士，我得去趟洗手间，请原谅我的暂时缺席）.”Q博士歉意地对着金发淑女说道，后者当然知道这是对方避嫌，为了让自己能够和侄女更好地交谈，所以会心一笑。

    Q博士先是对着雪梨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出了门外。

    金发淑女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坐在雪梨对面，和雪梨开始闲聊起来。

    拄着权杖的绅士则一直站在房间内欣赏着这间“大雾伦敦”风格贵宾接待室内的布局和大大小小所有装饰，时而点点头，时而摇摇头，从头到尾都沉默寡言，他只是静静地倾听者自己的妹妹和侄女的聊天，只是偶尔在妹妹的邀请下才插一两句嘴进行当下有关家族情况的一些解释，尽显绅士风范。

    “Have you thought about it, my dear niece? We hope to bring you back to the family, so that we can do something for the elders and make up for what the family did to your father（考虑好了吗，我亲爱的侄女？我们希望能够将您带回家族，好尽一些长辈之事，补偿一下家族当初对您父亲的所作所为）.”金发淑女身姿挺拔地坐在雪梨对面的那张真皮沙发之上，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面带微笑，气质端庄。

    雪梨的眼神晦暗不明，内心天人交战，似乎在进行一番权衡利弊，她深思熟虑了很多，Q博士和组织从小到大对自己和妹妹视若亲生女儿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殚精竭虑的教导、训练，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这份滔天恩情根本无以为报，雪梨还想到了这些年来所参与的大大小小的行动，其中不乏命悬一线的危机，还有已经与其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的苏樱，还有出现在J市的世界历史上第一位男性屠神者刘默，还有罗睺、判官、阎王等一众相处融洽的姐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雪梨依旧在仔细思量，但是安静端坐的金发淑女和手握权杖参观房间的绅士丝毫不急，反倒对雪梨有些隐隐的欣赏，一般而言的正常人在得知自己所在家族的高贵、悠久好庞大之后肯定是挤破脑袋都想要扯上一些关系，但是这个已故哥哥唯一留下的女儿却并没有展露任何迫不及待的兴奋神色，反而如此细细思量、谨慎行事，果真是继承了哥哥为数不多优点之一。

    房间内几杯茉莉花茶的温度已经凉了下来，香气弥漫的范围也不再那么广泛了。

    良久，雪梨点了点头，“I agree to go home with you, but I want to give me more time. I want to say goodbye to my friends here（我同意和你们回家族，但是我希望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想要和这里的朋友们好好道别）.”

    金发淑女展颜一笑，笑容令人倾心，“Of course, my dear niece（当然，我的宝贝侄女）.”

    这时，那名一直在打量房间布局和装饰的绅士也笑了笑，他拿着手中象征权利的权杖对着地面轻轻敲了敲，对着雪梨说道：“Welcome back,！my niece, Lucy Bedivere（欢迎回归！我的侄女，露西·贝德维尔）.”

    原来这对绅士和淑女所在的家族祖先是亚瑟王时代的独臂骑士贝德维尔，十二圆桌骑士之一，亲手将亚瑟王送去所有王者向往的圣地阿瓦隆的骑士，也是最初与最后的骑士。

    那么这也意味着凯尔特神话中的那些人物确实存在，至少曾经存在过。

    其实早就去完了洗手间，回来后一直站在门外的Q博士听到了雪梨的回答并没有叹气，反而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Q博士轻轻推开了门，坐在了雪梨的身边。

    “Q博士，我···”雪梨的脸上似乎有几分对于这位身材臃肿老人长久以来抚养照顾的愧疚和歉意。

    Q博士拍了拍雪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没关系，我尊重组织内每一个孩子的决定，你为组织也付出了这么多，你身上的荣誉和战绩已经足够偿还对于组织和我的亏欠，不要有心里压力和负担，既然你向往自由和回归，那么便大胆地去追寻吧。”

    雪梨的雪白容颜上露出了不小的吃惊，按照她的想法和对组织的了解，虽然宅心仁厚的Q博士不会太过为难自己，但是自己要脱离这个隐秘的组织应该不会如此容易，至少不会只是这么一场谈话的功夫。

    “真的吗？！”雪梨依旧不敢相信，几乎就要站起身来。

    “当然，毕竟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早早脱离了这个旋涡，好好地活下去吧。”Q博士推了推鼻梁上镜片极厚的圆眼镜，语气里非但没有丝毫责怪雪梨的意思，反而表明自己十分赞同对方的决定。

    Q博士与雪梨也朝夕相处了数年时间，自然知道对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这个小女孩其实一直是对那些恐怖的敌人有些恐惧和忌惮的，而她当初最渴望的只是和妹妹好好地活下去，但是在组织的行动中，不知道哪天便会命丧黄泉，她的妹妹更是早就死去了，也许她现在只想要连同妹妹的那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你随时可以回来看看，组织永远都是你的家，组织里的成员永远都是你的亲人。”Q博士露出了和煦如同冬日阳光的笑容，“我永远是你们这群孩子坚强的后盾。”

    一旁的绅士和淑女自然听不懂二人的中文对话，但是从二人谈论的表情之中也能大概猜出带侄女回归家族的这件事情是不会再有任何阻碍了。

    雪梨猛地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惊讶神色中朝着Q博士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房间内隐隐有抽泣的声音传出。

    万千话语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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