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唯死而已

    突然间对森民而言恶化下来的局势，让塔里克心中无比愤然，随即他愤然射出一箭，箭矢精准命中了目标，一个乌斯托克村的守军从城头处坠落而下。

    可塔里克反而更加愤然。

    右手松开弓弦，塔里克也不再继续弯弓搭箭，扭过头正好又看见自己的同伴在割取尸体上的首级，随后再堆放到一处。

    看到这样的场景，塔里克胸中的愤然顿时泄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悲凉，“从前我射杀的都是快刀快马的库赛特人，又或者是重盾重斧的斯特吉亚勇士，可是现如今我居然只能射杀一群无用的废物强盗和一群拿着草叉的糟老头子！”

    听闻到塔里克把他们直接贬斥成为了废物强盗，这群在刚才猛攻中久攻不下现在狼狈逃回来修整的森民本来还想反驳几句，说一些森林之神的使者不算强盗之类的奇妙话语。

    可是转眼又一看见割了一地的用来警告他们的人头，想要与塔里克争论的念头转眼就消散了。

    “知足吧。”把一颗人头系在腰间，塔里克的同伴走了过来，“你现在还能握得稳弓，拉得开弦，还能喘气，还能让这群废物东西随时去送死。”

    “可那些人呢，跟我们一起从地牢里跑出来的人呢？”同伴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哦，真该死，我现在连他们的名字都快忘了！”

    可塔里克却对自己同伴的感伤不以为意，“忘了又怎样？不忘又怎样？你只需要记得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了！军团没了！现在的我们走在一条新的条路上，就算是再度碰见罗恩他们，也是敌人了！”

    “你说的也是。”同伴并不反驳，“做好眼前的事才是正经。”

    而后，同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复而开口问道，“从我们进攻开始，时间过去了多久？”

    “一小时四十分钟吧。我数着呢。”塔里克沉声说，而后擦拭掉遮挡住他眼睛的雨水，“这该死的暴雨，不能再拖了，让这群废物起来，让他们继续攻城！”

    最终，督战者再度将一名此前攻城中率先逃跑的森民当众斩首后，无论是经受不起更多伤亡的乌斯托克村守军，还是已经承受了巨大伤亡的森民，双方都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准备战斗。

    而这一次与上一次的攻势有了更大的不同，乌斯托克村的守军只要敢露头，立即就会迎来铺天盖地的箭雨，虽然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准头而且有暴雨的阻滞根本就没有多少杀伤力，有着防护的斯特吉亚战士即使挨上两箭也仍然能坚持作战。

    但这表明了森民的态度，也表明了木墙之下森民的指挥者决定要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

    因为在己方士兵攀登城墙的时候，通常情况下远程打击力量就会适当的停下来甚至完全不动，只用其中的精锐射手进行精准打击，否则要是对攀登城墙的己方士兵造成了误伤，伤亡倒是其次，对于士气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可是现在森民已经对误伤完全不管不顾了，他们的弓箭手一直准备着，只要一等到城头的人露面就立马射箭。

    战争的残酷程度，又一次升级。

    “军团长！”

    眨眼之间，经过数次冲击早防守已变得七零八落的城头又一次面临着被攻破的危险，卡尔的两名副手已经先一步前去压阵，而卡尔却在前行的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紧接着卡尔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半跪而下，怀中抱着自己染血的北方覆面盔，态度极为诚恳，语气极为郑重，就算是定力再好的罗恩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有什么事？”

    “正如我所说，军团长，光靠一群女人，老人和我区区十几人的力量，绝难以承担起防守住阵线，护卫住村子和您的安全的重任。”

    “不过既然是您交给我的任务，自然有更高层次的考量，我是想不通的也是不愿意去想的，只知道拼死作战。”

    说到这里，卡尔停顿稍许，沉沉吸入满满胸腔的气息才继续开口，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语或许会动摇人心，或许会招致猜忌，但他却不得不说，而且也只有他才能开口说。

    亚瑟是个聪明人，现在稳稳当当坐着比罗恩定力还要好，显然是心里已经想明白了究竟是什么缘由，可他却紧咬着嘴不开口，只是偶尔准时报一报时间，恐怕也相当清楚这个问题要是一旦问出口会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光景。

    可卡尔却偏偏就是要问，倒不如说，正因为他是卡尔而不是亚瑟，所以他才更要问！

    “军团长，我们是不是没有预备队？”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亚瑟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继续默数着时间。

    罗恩不说话，卡尔就一直半跪着拧着头望他。

    良久，但其实也没过多久，只是因为这古怪的沉寂衬托得时间难熬而漫长，罗恩也再难绷得住那张如藏狐般古井无波的脸面，

    “既然你现在有了疑问，那心中肯定也早就有了答案，无论我说是还是不是，你心中的答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何必再要追问？尽力去做就是。”

    “当然要问！”卡尔仍旧不卑不亢地拧头注视着罗恩，“我能理解您对此闭口不谈的苦衷，我也清楚我很多时候会管不住嘴失言的恶习，如果让士兵们一开始就知道只有他们十几个人，他们会恐慌，他们会畏惧，他们不一定就会像现在这样奋勇。”

    “可是！”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如果其他士兵就在村子里待着，那我会心存侥幸；而如果士兵们全在约翰那，而我会心存死志。”

    “存不存死志，或许就是城头被不被攻破的关键！”卡尔震声大喝，“军团长，我们都是在帝国军团里呆过的，眼下的情形我们都清楚，再没有生力军加入，二十分钟内森民就会全部登上城墙！”

    “如果你存了死志呢。”罗恩轻声开口。

    “那我无论说什么都会在二十分钟内让森民寸步难进！”卡尔高声回应。

    “三十分钟。”

    闻言，卡尔先是一惊，紧接着一愣，最后猛然点头，戴上覆面盔便果断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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