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历1856年9月,炼铁所点火成功后,箱馆奉行堀利煕终于下定决心,和白主同时上奏,要求授予北地“野人”正式领民的身份。
这里的“野人”指的是阿依努人。
阿依努人在夷地的数目粗略估计有两万三千余人——据说最早有三四万,但在松前家二百余年的压榨下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堀利煕这么干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名利二字。
如今幕府断了箱馆的额外投入,估计后面移民的费用也没着落了,那堀利煕不得不另作思量,自己开辟财源——其实堀利煕是错判了,等明年幕府缓过劲来就会继续大力投入,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里,光五棱郭、辩天、筑岛和冲之口台场的建造预算就批了四十一万两黄金之多!
堀利煕想的是,野人被盘剥拿大头的是商人,而将阿依努人转为正式领民,他们就要交运上金和田租,还要按时服劳役,那增加的收益大部分会落到箱馆奉行所的手里。
不过以前他没怎么干的原因很多,除了顾忌商人和和民的反弹——阿依努热变成正式领民就不好过分压榨了么,还有两个原因是:
一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幕府相对松前家宽容了很多,但真把阿依努人当自己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这点白主已经实践过了,只要公平对待归化的阿依努人,问题不大——生活变好了,原来的部落头领啥的自然就没了号召力。
再一个嘛,成了登记在册的领民,那就要给人家一条生路。
原本,虾夷地只有渔业、耕种需要雇工,所以大部分的阿依努人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但现在不一样了么,挖铁砂、开石炭矿都需要大量人手,与其这个钱让商人挣走,不如奉行所自己来——堀利煕打的是官营的主意,汤汤水水一概不给外人留。
商人可以肆意压榨野人,奉行所就不成了,自己敢这么干,万一激起变乱,那自己这个箱馆奉行就算当到头了。所以,为了让阿依努人更好的服从,那就要给人家一些盼头,正式领民的身份惠而不费,绝对是条妙计。
而且这名声也好听啊,“改土归流”,不但阿依努人世代感恩带德,以后青史之上也必有我堀利煕的大名!
堀利煕没飘——他把困难都考虑过了。
所谓“授予北地野人正式领民的身份”,按他和直秀的奏章所说是逐步进行的,会说扶桑语、有正当职业是必须的,这样可以缓慢地分批吸纳阿依努人,顺利就快点,不顺利就慢点,毫无风险!
现在箱馆炼铁成功了,那挖铁砂和开石炭矿就要加速,招募更多的阿依努人势在必行,所以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箱馆奉行堀利煕怕自己一人声势弱,非要白主奉行崛直秀也同时上表江户——你出的主意,你也得上表!
回到白主后,江川英敏向直秀自表其功:
堀利煕的要求同时上表,确实是好事!
白主对此求之不得,经过几年的努力,去年年底,北虾夷地南部的2500余阿依努人就全部归化了,之后直秀多次替他们申请领民的资格,但江户死活不松口,理由正是华夷之辨。
现在堀利煕领头冲锋,那直秀再添一把火也是理所当然的。
除了归化的阿依努人这次可能转正,箱馆炼铁所的成功意义也不小——这里面的产量有自家的一半,以后能省不少钱啊。
以前白主的生铁来自三个
地方,韭山、佐贺和鹿儿岛,价格贵不贵先不说,韭山的生铁分配是幕府掌握的,份额给的很少,而剩下两家,因为路途遥远,运到白主之后价格徒增,这钱花的实在是有些肉痛。
如今就近运输,一是省钱,二是不怕卡脖子。
其实也不怪英敏担心,如今白主和这几家关系微妙的很:
1851年,鹿儿岛最初和直秀贸易,是因为家主齐彬希望获得小高炉和反射炉的技艺;而佐贺嘛,完全出自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算盘大名锅岛齐正误以为幕府要大举开发北地,他就提前下了一步闲棋子。
当然,小栗忠顺也是一个重要原因,1850年他升任长崎目付,有监视九州岛大名的职责,所以这两家也有点通过直秀巴结小栗的想法——1845年,小栗曾以直秀好友的身份游学九州,还拜访过两家的家臣,所以两人的关系瞒不过明眼人。
之后几方各取所需,就这么勾搭上了。
按理说,佐贺可以输出石炭、生铁,萨摩也有特产蔗糖、烧酒、地瓜干等可以出售,白主也不缺金银和海豹皮,这生意应该越做越红火才是。
可事实恰恰相反,主要原因在于白主的人口稀少,需求量没那么大,又因为海路遥远,一个在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所以生意做得一直不温不火,也就那么回事——以前是每家每年有三艘货船入港,如今已经萎缩到一艘了。
当然,这也和白主的粮食自给和自建商路的壮大有关,以前运来啥都能卖出去,但现在则必须是国产(特产)了,而作为国产,往往不愁销路,那为啥非要卖到北地来呢?
所幸,小栗仕途远大,而直秀也成了远国奉行,所以这生意还维系了下来,不然每年的一艘船也不会来了。
直秀倒是想过办法,比如用兰学书籍勾引两家,但效果不佳:
最早提供的后膛枪和铜壳子弹,因为领先太多,佐贺和鹿儿岛研究了几年都没成功,所以两家这方面的心思也就淡了。
而别的兰学技艺直秀倒不是不能提供,但遭到了以大久保为首的反对,“求求您别浪了,大家创业艰难,您再这么折腾下去,大家还是提前散伙吧,省得身死族灭。”
于是这一条路也被彻底堵死了,白主和两家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扶桑天灾人祸不断,所以人的危机感很强,尤其对受制于人总觉得很难受,而白主这两年对铁料的需求日益增多,导致英敏等人对此很敏感,生怕断了货,因此箱馆炼铁成功,他才觉得是大喜事,需要立刻回来报喜。
其实直秀也开心啊,如今是“钢和港”的年代,炼铁已成,那炼钢还远么?到时造几艘铁甲舰,就不用这么憋屈了。
直秀觉得憋屈的原因很简单,虽然他一直在努力,但看起来没啥鸟用啊!——摁倒葫芦起了瓢,鲁西亚人在远东是被揍趴下了,可英吉利又在南边开始搞事。
上个月,四海洋行的经理凯文.威尔逊捎来了密信,“A计划失败了”。
四海洋行是咸亨洋行的新称谓。
咸亨洋行向扶桑私下输送军械已经好几年了,考虑到安全需要,咸亨洋行于去年,也就是1855年解散,替代它的是四海洋行,总部也正式搬到了香江。
原经理老约翰不但换成了英吉利国籍,也不再在四海洋行担任职务,那点小股份也转到了儿子小约翰的名下。
凯文.威尔逊是184
7年直秀、英子在米国收养的义子,原本是凯尔特孤儿,如今也长大成人了,因为沉稳坚毅,被虎之助任命为四海洋行的经理。
他传讯来说“A计划”的彻底失败了,虽然结果在预料之外,但直秀还是觉得憋屈,现在的世界就是彻头彻尾的丛林,真不该抱有任何一丝幻想!
可“A计划”到底是啥呢?
“A”是英吉利语中“Arrow”的首字母,而“Arrow”是一艘货船的名字。
在直秀原本的世界里,就因为这艘破船,导致了“亚罗号”(Arrow)事件”,进而引发了1856-1860年的“亚罗号战争”,也有人称之为“英佛联军之役”。
“亚罗号”是一艘三桅帆货船,在香江登记,船主是唐人。
月8日,亚罗号在羊城外停泊。当时唐人认为这艘船上窝藏了一名海盗,对此船进行了检查。据说当时发生了冲突,之后船上的所有水手被扣押,帕特里克也被降下。
事后,英吉利驻羊城知事巴夏利对调停结果不满,日英吉利水军炮击羊城。
1857年春,伦敦对“亚罗号事件”有了决议,那就是以武力迫使唐人屈服。
英吉利联合佛兰西,于月大举进攻中华,战事直到1860年才结束,最终结果是中华大败,被迫割地赔款,并且付出了如“增加通商口岸”、“降低关税”等重大利益。
所以直秀一早就让咸亨洋行把亚罗号买下来销毁了,而且还通过三江洋行小约翰的关系,以赏金的名义,推动英吉利香江分舰队清缴南海的海盗,以尽可能免除后患。
不过,直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无用功。
7月初,从香江返回松江的小约翰透露给凯文一个秘密:
三江洋行的股东巴夏利,如今是代理英吉利驻羊城知事,他警告大股东小约翰注意控制生意上的风险。
通过各种渠道进行了解、确认后,小约翰愕然发现,远东的英吉利官僚、水军军官和商人都认为一场与唐人的大战将必不可免。
原来,英吉利对中华的输入贸易额逐年下降,这引发了英吉利各方的严重不满,大家把根结归咎于“五口通商”和关税,认为通商的港口更多些、关税更低下,这个情况就能好转。
本来,到了今年,1844年唐人与米人、佛兰西人的《望厦约定》、《黄埔约定》届满十二年,按照其中的条款,双方可以修约,而英吉利有中华最惠国待遇,可以坐享其成。
但唐人多次拒绝了佛兰西和米人的修约请求,英吉利远东诸人见此路不通,就准备换作武力开路了——到时商人赚更多的钱,而官僚和水军也有了功绩和名声,“皆大欢喜”。
这是能影响远东的重大消息,凯文收到后不敢怠慢,按照预定,他立刻安排人将此消息传递回米国新约克和扶桑白主。
收到这个消息后,直秀彻底明白了,“弱肉强食”,能欺负而不欺负,最起码在这个年代是不可能了。
可恨现在自己的实力微弱,干涉不了这样的大事。
想到“亚罗号事件”,直秀在英敏的报喜后也高兴不起来,这让英敏好生误会,他开解直秀说:
“虽然阿部大人辞了老中首座,可依然还是胜手方,再说你我今年都升了石高、官职,可见荣宠依在,何必担心上表的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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