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爱与温柔的本性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慕幼鱼字数:3325更新时间:24/09/14 12:12:07
    第七十六章——爱与温柔的本性

    宫娥无声地挑开紫色帐幔让言嵘走近虞帝床榻,言嵘看向她,可她却将头低得更低,气氛压抑得诡异。言嵘跪坐下来,借着余光看到陆望气定神闲,甚至还饮了一口茶。

    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走进他们的陷阱里去,言嵘不敢看床榻之上的人,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唤了两声,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没听清楚在说什么,虞帝自然是不会醒的,言嵘端着药碗忽然就脱力摔在了地上,玉碗随着汤汁洒了一地碎片,“言嵘鲁莽,不能侍奉御前。”说完生怕他们又端一碗过来,将手腕压在了碎片之上,“哎呀,流血了。”

    宫娥赶忙进来打扫碎片,看到她手背已是红肿一片,掌心亦在流血,宫娥回头向陆望投去为难的眼神。

    陆望嘴角微笑,他比虞帝还要年长,看着言嵘就好像慈爱的爷爷无奈地瞧着顽皮孙女闯祸,“打碎了碗,御前失仪惊扰圣上,言嵘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掌拍在案几上,将不久前才放下的茶盅震了个粉碎,碎片四处乱飞,划伤了距他不远的宫娥的手背,那宫娥也只是抖了一抖肩膀不敢抬头。

    话音刚,早有全副武装的禁军冲将进来,言嵘一时呆住,不知道是该震惊陆望竟能指挥禁军,还是担忧自己目前的处境,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今天她进宫来就是一个死局,不管她作何反应、如何将自己撇清,反正陆望总有办法将自己扣押下来,端不端药恐怕根本不是重点。

    趁禁军尚未制住她,言嵘眼疾手快掀开了虞帝的被子,指尖去探他的脖子,但禁军很快就抓住了她,薛继沣现在走得很快,几步就上前甩了她一个耳光,“居心叵测之辈竟敢冒犯当今圣上!”

    他下手很重,言嵘眼前一黑好半天才恢复,刚刚虽然被禁军及时拉开,可是虞帝是没死的,只是气息微弱罢了,什么病能让他从前一天的行走自如变成现在的气若游丝?

    言嵘反应得很快,薛继沣曾经说过她和薛君念很像,虽然她没见过薛君念的画像,但既然他这么说应该也不是假的,所以她没有赌咒发誓地有朝一日定要他命丧她手,她只是装出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人非草木,皆有弱点,抓住了这一点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在逃命犯亦会动摇,哪怕只有片刻。

    言嵘很快被带走关进了刑部的地牢,地牢她曾经进来过一次,可那时的守卫绝对没有这样严格,就看管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需要这般阵仗,要是实在不想惹麻烦,刚才就可以直接杀了她,反正她是一个人来的,无缘无故消失了又有谁能来兴师问罪。何必特意关在这里,还找人看住。

    言嵘可不认为薛继沣会因为她和薛君念那么一点点的相似就开一面,除非是暂时留她一条小命有用,可是她有什么用呢,大梁早就同意合议,甚至连《山川》都给了他们。

    言嵘坐在床榻之上思索,从她进来到现在已有多时,可南山堂根本没有派人过来给她瞧伤,大虞普通犯人都有的待遇她不至于没有,除非……

    一个想法逐渐在言嵘脑成型,她的伤不太严重,可以看也可以不看,如果找大夫给她看势必会增加看丢她的风险,所以只要她死不了就不会有人进来看她,他们是为了折磨她吗?未必。

    大梁在东京城里是有密探存在的,这一点薛继沣知道,他自以为掐住了大梁情报处的咽喉,所以他毫不担心她被关在这里的消息第一时间会被大梁方面知晓,那么这个消息会被谁知晓呢?

    只有一个人——薛城。

    他们是想利用她在此,逼迫薛城回京,同时又无法给他传信通知。

    逼他回京,卸他的兵权,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薛继沣挤掉薛城顺利登基即位。她之前已经想方设法通知薛城不要回来了,总该有一封、或者有一个人能通知到他的吧,就算没有,以他的头脑猜到其有诈也未必是件难事。

    不对,不对,如果他知道虞帝恐遭不测才会知道其有诈呀,万一他不知道呢?言嵘不知道虞帝怎么就突然病了,他一病倒的话,整个皇宫、甚至整个东京都要在薛继沣和陆望的手里了。

    长歌和关百初久等她不回肯定会通知到王兄,所以这回她倒是不担心大梁,可是薛城怎么办呢。好不容易借着战功洗脱叛国嫌疑,还没等回来恐怕又要被他们扣上所谓的拥兵自重、分裂叛国的罪名了。

    尽管言嵘又想了一些办法试图去通知薛城,可是地牢换防很勤,大梁的人根本没办法混入其见到她,甚至连送水送饭之类的也由禁军代替了。

    小小的一方窗格将她和外面紧张的局势彻底割裂开来,她不知道现在虞帝到底如何了,是否意识到了薛继沣的狼子野心、是否留有后手,也不知道薛城如今到了何处,据之前的信报是说他已经准备班师回朝,不知等他回了东京,东京城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手上的伤随着日子流逝渐渐自己恢复了,银簪在墙上画满了五个正字,她被关在此处就好像与世隔绝,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她不知被关在地牢哪里,寂静得简直令人恐惧。

    起初她还觉得安静也好,那样就没人打扰她的思路,她可以好好梳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可是时间一长,她都感觉自己快疯了,连送水送饭的禁军都不跟她说话,饭菜咸了淡了提意见也根本无人理睬。

    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精神恍惚的时候,终于来了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身后跟着几位宫娥,各个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堆叠的都是衣服首饰。这没有特别令言嵘感到惊讶,令她感到触目的是她们发髻上都别了一朵白花。

    谁死了?

    言嵘许久未曾见光,在昏黄的烛火之下显得脸色愈发苍白,嬷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语气平淡疏离地,“新帝登基在即,请公主明日沐浴更衣,明晚便嫁入宫闱。”

    “新帝,”言嵘皱着眉头问,“是谁?”嬷嬷没有回答她的话,机械地重复了她该说的话之后便吩咐宫娥将东西放下离开。

    其实她不说言嵘也大致能猜到,新帝还能有谁,总不能是陆望直接谋权篡位夺了薛氏的江山,看来这么些天里,虞帝还是死了。

    言嵘站起来观察那些东西,针脚细腻的大红嫁衣,一看就是尚衣局精心赶制,昂贵的首饰还残留着藏珍阁的低温。薛继沣早就放弃与她合作,又怎么会真的娶她,所以这些东西不是为了真正的成婚,刚才那个嬷嬷说明晚,所以明晚就是需要她出场的时间,也就是说,明晚薛城就会回来,如果来得快他今日便会入城了。

    幽州据此路途遥远,二十五日已经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了。他怎么还是回来了呢,虞帝的人、她的人,难道竟没有一个人通知到了他?

    言嵘今日才看到有人穿戴白花,难道虞帝今日驾崩?那薛继沣新君即位的速度也太快了点,还是说他们将虞帝逝世的消息秘而不报,直到薛城回到京城才放出了消息,如果真是后者,那她真忍不住再次为他们的无耻感到惊讶。

    虞帝一世英名竟也逃不过晚年子孙相残争斗不休的下场,她父亲当太子的时间比虞帝来得要短,可东陆百姓依旧将他们并称为东陆双子星。他们一起并称了很多年,从未分出胜负,直到十五年前的虞梁大战。

    那一战,主场是虞梁二国,金夏不过在他们相争之时添了一把柴火,金夏在新易国君之前一直都是这种迂回作风,从不正面迎战却也从不于下风。

    也正是这一场战争,让虞帝就此脱离了陆望的掌控,甚至借着赐予镇国公名号的机会暗将他卸权,明升暗降,就此将大虞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他是勇敢的,两国交锋之际兵行险路,最终坐稳了朝堂。

    可他也是怯懦的,杀入金陵之后,神武和御林军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梁刀砍出了裂口、弓弩手射完了手的全部箭弩、骑兵的马累倒在地再不喘气,言景不忍手下再战,拿着刀准备和他单挑。

    敌我悬殊,这场仗终究是大梁败了,可是大梁败的是战役,不是人心。所以虞帝怕了,他不敢和另一颗星子单挑,甚至不敢走下他的战马,他太需要这场战役的胜利了,他不能让结果有任何一丝改变,而眼前的那个人就是最大的变故。

    他最终赢了这场战役,武威军万箭齐发射杀了言景,言景终究只是普通血肉之躯,没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能力,可虞帝也输了,输给了他自己。

    在这一点上,薛城和他不一样,薛城是不信命的人,他要什么都去自己争,他也敢争,似乎他从不去想失败了会怎样,他只想自己一定会成功,他有大虞人最常见的坚毅性格,却也得到了许多人不常有的底气。

    他不怕输也不怕失败,他失败了也无妨,因为他身后始终有虞帝,有他的父亲。在他眼,虞帝不仅仅只是个帝王,他还是他家庭成员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但是如今薛城没有父亲了。

    兵权在手,哪怕被骂拥兵自重居心不良,也好过为人案上鱼肉任其宰割吧。他这一回来,薛继沣怎么会放过他呢,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小命,他只要一日不回来,薛继沣就会留她一日性命,王兄总归会有办法救走她的,何必非要为了她冒险,虽然她知道薛城一定会来。

    每一次她遇上的刀山火海、艰难险阻,他都不曾缺席。薛城得到了很多爱护和关心,所以他亦会为了爱而赴汤蹈火,爱与温柔就好像刻在他骨子里的本性,哪怕他本人并不肯承认,任一副纨绔放肆的外壳给他添上世人无聊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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