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烟 第九十八章 夜逃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相厌字数:3830更新时间:24/09/14 05:04:01
是夜,一轮圆月挂在当空,小沙弥、薛太岁和大喇嘛鸠摩罗候团团围桌,一桌子菜热气腾腾,时值腊月十五,金阁寺就只有这三人。
薛太岁偷眼看大喇嘛,仿佛消瘦了一整圈,心下纳闷,难道是练功过于勤苦了吗?大喇嘛看出他心中疑惑,放声道:
“我这后院当中有一水池,每日里无人敢靠近,因为血煞之气冲天刺鼻,乃是我佛门的血池沼狱,专门整治不服佛法的妖魔恶人。
千百年来已不知道多少凶徒命丧于此。
这血狱之水酸性极强,便是精铁下去也被消弭无形,你身练就金钟罩,又有那金色血脉助你一臂之力,可往血狱一试。
只要耐得过一月,体内的塞外寒铁必然被血池沼狱所化,当然你的身子骨得要禁得起,禁不起就是神魂俱灭。”
薛太岁心下大惊,此时方知大喇嘛折磨自己两年的深意,急忙跪倒磕头。
他与鸠摩罗候情分实则师徒,此刻看见大喇嘛一身萧索,不由得悲从心来。
大喇嘛一把拉起他:
“莫做这等无出息之态,我金刚门传至你第十九代了,只可做硬骨头的金刚,不可做女儿态的懦夫。”
这句话没有丝毫玩笑,却是一本正经。
小沙弥嘴里咬着豆沙包,忙问道:
“大师傅,你和师兄竟然要去血池沼狱,那地方可是渗人,白天过去,就像进了屠宰场。
你们这一去,留我一人看管寺庙,我可是一个人怕怕的。”
大喇嘛此刻少见的慈祥:
“沙弥,你伺候我三年了,也该有个前程,今日宴席过罢,你连同后院禅房里的金银都拿走吧,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当年来过金阁寺。”
小沙弥一听,“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眼含热泪:
“大师傅这是要赶我走,我可没犯什么错事呀,馊主意都是师兄出的。”
说完,就偷眼打量薛太岁。
薛太岁浑然不在意,照样大吃大喝。
却听大喇嘛一声叹息:
“你俩有所不知,我的大对头就要找上门来了,我尚且不敌,如何还能护得住你们,早早远走高飞为好。”
薛太岁早已知道大喇嘛身体有些不妙,但毕竟对其功力深信不疑,此刻犹豫开口道:“
大师父何来如此之说,你一身不灭金身神功,天下罕逢敌手,什么对头打发不来,却在这里吓小师弟。”
此刻拿起一个白馒头,又给了小沙弥。
大喇嘛苦笑摇头:
“年轻人,莫要小看天下英雄,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没听过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剑修困于符篆,金刚不斗修罗的说法吗?
我那对头是修罗城的绝世狠人,你切记,即便日后你不灭金身修炼有成,除非情非得已,否则万万不可招惹修罗城的人。
他们是天生的嗜血刺客,每人手中的兵刃能打金钟罩,擅破铁布衫,非同小可。即便洒家在全盛之时,胜负也是五五之数,更何况现在......”
“更何况现在你已经进入到天人五衰的境地,不死不活,功力减半,鸠摩罗候,还不速速交出金刚骸骨,难道让老夫亲自动手,将你肉身毁灭吗?”
一个凄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仿佛夜空中的流星一样寒冷。
薛太岁大吃一惊,以自己和大喇嘛的耳力竟没有发现此人。
薛太岁吹灭了屋中的烛火,先扔出去一个凳子,然后紧跟着飞身跳出窗外。
抬眼望去,只见房梁之上,立着一个高瘦的老者,面皮仿佛紫色的猪肝,两道胡须刷白,一对死羊眼望着自己。
一身青袍飘飘荡荡,肩头扛着一根钓鱼的竹竿。
大喇嘛坐在屋中,脸色凝重,推了一把小沙弥,小沙弥识趣急忙往内堂跑去。
大喇嘛口中喝道:“拿摩阿弥达巴亚,洒家以为何方高人到场,原来是修罗城的魔帅天波金戈到了,失敬失敬。”
言罢,款掉肥大的僧衣,一身短打扮来到天井当院。
那天波金戈面无表情,手中鱼竿一划,一道看不见的细线急急往后堂飞去,口中道:“金刚门余孽,一个也走不了。”
小沙弥“哎呦”了一声,肩头早给鱼钩穿刺,只是忍痛不敢再出声音。
大喇嘛眉头一挑,手掐一个指诀,冷哼道:“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金刚禅指。”一道指力劲风,打在那条无形细线之上,鱼钩“啪”的一声松了开来,小沙弥手扶伤口,跌跌撞撞跑进后堂。
薛太岁眼前一花,天波金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梁,“砰”的一声,竟然和大喇嘛凌空对了一掌,刹那间尘土飞扬。
大喇嘛脸色凝重,一记金刚般若腿踢了出去,天波金戈将鱼竿护在身前,硬生生挨了一记,退后半步,掸了掸身上尘土:
“呵呵,天人五衰这么强大,你的功力就剩下这许多了?”
大喇嘛眉头紧皱,一连打出十五击金刚钻,一拳快似一拳,天波金戈一条竹竿左拨右档,甚是灵巧,就仿佛空中飞舞的一个幽灵。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薛太岁在一旁竟然插不上手,暗道此人当真是好功夫,自己挨了金刚般若腿,早就闭气倒地了,他居然只是退了半步。
两大高手性命相搏,自己定然要好好观看。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斗了五十回合,天波金戈那条鱼竿神出鬼没,一道道鱼线竟然将大喇嘛周身捆绑的死死。
口中冷声道:“力道再大终归是老夫的口中之鱼,交出金刚骸骨,念你是一代宗师,自裁吧。”
大喇嘛嘿嘿笑道:
“区区天蚕丝就想困住洒家,真是做梦。”
突见大喇嘛周身金光一闪,“砰”的一声,周身的鱼线尽皆断裂,天波金戈手里只剩光秃秃的鱼竿。
天波金戈一笑:“为了一条天蚕丝,就颇费周折,你这以身为饵的法子并不高明。”两人再斗,金光青影交相辉映,斗到一百回合,大喇嘛已然热汗直流,嘘嘘带喘,天波金戈也是鬓角见汗。
突的,大喇嘛一个进身,口中喊道:“金龙罗汉力千斤,扛鼎拔山敌万人。”
一双蒲扇大手“砰”的一声叼住了天波金戈的腕子,金光乍现就要将对方劈了。哪知天波金戈一双手掌竟似泥鳅一般湿滑,不好拿捏,反而从大喇嘛手中滑了出去,手中竹竿突然“叭叭叭”暴涨了好几节,一下子刺中喇嘛的大腿。
“噗”的一声,鲜血喷洒而出,口中笑道:“不灭金身不过如此。”
大喇嘛强行忍痛,口中叫道:“不过仰仗兵器之利,有什么好夸口的,再来比过。”天波金戈也不答言,抢身上前,频频发动猛攻。
这天波金戈手中拿的乃是十八节紫金杆,修罗城的秘宝,专破金钟罩铁布衫,再加之天人五衰破坏力极大,故而不灭金身也不能完全阻挡。
薛太岁暗叫不妙,如此比斗下去,大喇嘛定然吃亏。
眼珠一转,已然有了主意,趁两人不备,一回身钻进屋子拿出一个酒坛,两个香蕉皮。
此时二人又斗了五十回合,天波金戈大叫了一声:“中!”。
大喇嘛右腿又被刺中,鲜血迸流,但是一双大手死死卡住天波金戈的左膀子,大喝了一声:“伏虎罗汉底气赞,上推下按金刚纂。”
天波金戈方知对方拼着罩门被破,也要废去自己一臂膀,于是运气在左臂抵挡。两人实是已经到了比拼内力的紧要关头,薛太岁看准时机,拿起酒坛子照着天波金戈脑袋:“我去你的吧!”
一个流星扔了过去。
天波金戈脸上一阵冷笑:“雕虫小技也敢欺我。”
左手与大喇嘛对峙,双脚略微搓动,右手竹竿又再次爆长,酒坛还未及身,已然被竹竿点爆。
天波金戈正自得意,忽觉脚下一滑,正踩着两只香蕉皮之上,高手过招,哪里容许半点马虎,这一滑,顿时卸了力道。
大喇嘛双手用力:“给我开呀!”
“咔嚓”一声,天波金戈一整条左臂膀被生生撕了下来,鲜血狂涌,内脏可见,顿时疼昏在地。
薛太岁犹怕对方不死,上前罩定天波金戈的脑袋,一顿金刚拳猛击头部,十二拳过后,脑袋已经捣碎。
大喇嘛急叫道:“速速带我去血池沼狱。”
薛太岁知道他罩门被破,功力定然急剧下降,急忙背起大喇嘛,一溜烟往后院血池沼狱跑去。
天上白影闪现,一个白眉道人脚踏飞剑而至,背影之处有十二把飞剑环成一周,似乎在保护主人。
白眉道人大喝:“鸠摩罗候,哪里去,还不交出金刚骸骨?”
大喇嘛已经几近昏迷,低声在薛太岁耳边道:“速去血池,这是太白宗十二天罡之一的凌云剑仙,你万万不是对手。”
薛太岁发了狠,运足金钟罩神功,一身鸟浮猿纵之法,开足马力往后院跑去。
凌云剑仙在半空中大喊:“速速截断此人去路。”
一旁不知多少白衣人影闪现,不断用飞剑攻击薛太岁。
薛太岁仗着肉身刚强无比,不惧飞剑,纵然有些飞剑刺入体内,他也浑不在意,几十下跳跃,躲躲闪闪,一溜烟往后院去了。
凌云剑仙空中冷喝一声:“哪里逃!”背后十二把飞剑中的一把黑色长剑,无声无息,一道剑光直刺薛太岁后腰,“噗”一声扎了个透膛。
薛太岁强咬牙关,跌跌撞撞终于跑到了血池。
一路鲜血顺着道路流淌下来。未料想眼前一个黑衣大汉,手里拿捏着小沙弥哈哈大笑:“守株待兔,未料想我丁坤也有走运气之时。”
薛太岁眼见此人一身黑色衣甲,罡气罩体,面容看不真切,仿佛笼罩一团雾气,知道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周围还足足有百十个兵丁,一个个弯弓搭箭,纷纷瞄准薛太岁。
薛太岁此刻心思如同电转,暗道这些人的衣甲怎的竟是京西锐建营的号坎?
丁坤一脸狞笑:“小子,赶紧把背上的大喇嘛交给我,咱们万事好商量,不然我手里的这个小沙弥,可是要一命归西。”
薛太岁眼望小沙弥,此刻双眼已经哭得摩挲,张口大喊:“师兄救我,师兄救我。”身后的凌云剑仙眨眼就到,口中喊喝:
“不可,此人乃是青阳教的反贼,速速将大喇嘛交给我太白宗处理,封你为本门内门弟子,享受无上尊荣。”
薛太岁心中冷笑,强盗碰上贼爷爷,你太白宗趁人之危,却也不是什么好饼。
此刻,大喇嘛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薛太岁耳边喊道:“不能让我的尸身落在这些人手中......舍身成佛,我之大愿也......”
还要说些什么,却是没有了声音。
薛太岁回头看看半空中的凌云剑仙,一脸倨傲;再看看眼前的丁坤,狞笑骇人;唯独最后一眼望了望小沙弥,已经让丁坤勒的喘不过气来,眼中满是求生之色,紧紧盯着薛太岁。
他本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此刻面临生死考量,大义折磨,背背大喇嘛肥大的躯体,一个猛子,“咚”的一声,跳入血池沼狱,血花泛起,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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