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生 第二十八章 中元(一)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鱼归池字数:3140更新时间:24/09/14 03:51:03
    一行人歇息了片刻便回了宫,红玉向皇帝请了命,此后守着皇陵,为梅贵妃守灵,以报上恩。静檀感动于她对母妃的感情,却也不舍她,劝过几回,奈何她心意已决,便只得依着她。

    守灵期间静檀吃住都是在承欢殿,初寂亦在正殿诵经,甚少休息。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亦没有过多的交流,夜里跪着的时候他总会托梵音送来一杯姜茶,然后暖流便会蔓延全身。

    往往静檀去守灵的时候初寂方才颂完经,因为找不到什么机会感谢他,只能在正面相遇的时候朝他扬起一个笑脸,他也像收到一般,朝她勾起唇畔,微微颔首,在寒冷承欢殿里,静檀觉得,那是唯一的一丝暖意。

    皇帝来也过几回,后来让人传话说怕触景生情招人伤感,便不再来看了。静檀也没有怪他,她这几日倒是能静下来想想,这些年来,母妃的心一直追寻着父皇,可是父皇的心并不在母妃这里,这么些年的荣华富贵想是为了愧疚,或许父皇对母妃也是有一丝的情谊吧,只是这一丝情谊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她也为母妃不平过,母妃说她不悔,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夫君,值得吗?

    梅贵妃出殡之后不久便入了秋,天渐渐凉下来,每逢夏秋换季,静檀便会咳疾发作,这是她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这日静檀正闷头在自己房中作画,夜间阿衡屏退了众人,将自己从膳房顺的册子拿了出来。

    “不愧是阿衡,我就说这事你能办好!”

    他在一旁紧张道:“公主快快翻阅,奴还要将册子还回去呢。”

    册子上写的是昭容阁的这些年的药膳记录,天朝三年七月十六,鸳藕调和药膳送至昭容阁;八月十六,鸳藕调和药膳送至昭容阁….然后便是陈娘子出宫这年的送药记录,年年月月,无一遗漏。

    她再看冷宫的送膳记录:天朝七年三月十六,鸳藕调和药膳送至冷宫;四月十六,鸳藕调和药膳送至冷宫….

    “这些年皇上都在往冷宫送药吗?”

    阿衡摸了摸那本册子,说道:“殿下,这墨迹不对,冷宫的册子明显比昭容阁的新…”

    静檀再看冷宫的册子,凑近闻了闻,这纸张摸着不像昭容阁那本的陈旧,连墨迹不如昭容阁的陈,若说是日子不如那本久远,比起昭容阁这年的记录,也只与这年的墨迹一般无二。难道冷宫的册子是造假的吗…

    静檀皱眉道:“你确定吗?”

    他笃定道:“奴时常代替殿下写字,对于纸墨的鉴定,奴自信不会看错。”

    阿衡困惑道;“膳房为何要隐瞒冷宫的记录呢?”

    “为防治有人在膳食上谋害皇上和宫眷,御厨司用的人都是没有根底的,我想着,御厨司是没有胆量去造假的,除非是有人指使。”她想了想,又道:“这假的册子明显是造出来给谁看的,月随这样阴毒,显然,要么就是陈娘子根本没病,要么就是陈娘子得的就不是月随。”

    “公主觉得那会是谁造的这个假?”

    “能在父皇的御厨司里做手脚,定然是一个权势极大的人。”会是谁呢?父皇,大皇兄二皇兄都有可能….静檀执着杯盏陷入沉思,既然有鸳藕,那必定是有人患上月随的,看着父皇对鸳藕的态度,那人对于父皇来说定是极重要的,会是谁呢,皇后还是父皇自己?

    “你先去将这册子还了,免得惹人起疑。”静檀回过神,对他说道。

    正待他出门之际,静檀将他叫住:“陈娘子做宴那日的小宫女还是没找着么?”

    阿衡叹气道:“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奴托了高公公在偷偷在各宫查了花名册,人员繁琐,那日去大多人去了昭容阁,实在没有线索。”见静檀失落的表情,忙道:“不过高公公这几日忙着处理回纥新进贡的一批贡品,或许再过几日便会有消息,殿下不必过于担忧。”

    静檀微微颔首,阿衡便答应着去了。走时还不忘嘱咐莺儿将她咳嗽的药端来。

    “能不能不喝啊….”她想起那股药味舌头都开始发苦了。

    莺儿将那药置于她面前,打趣着说:“殿下若不将它喝了,衡大人回来又得与奴婢们说道,殿下权当是救救奴婢们的耳根子吧!”

    “若这药没那么苦,我也不会这样讨厌喝它。”说着,颤颤巍巍的向那药伸出手。

    莺儿无奈的笑了笑:“良药苦口啊殿下。”

    她撇看撇嘴,自己捏着鼻子将那药大口喝了,从胃里返上来的腥苦将她泪花给呛出来几朵。

    “殿下且看这是什么。”莺儿说着,从袖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她打开一看,原来是几颗糖莲子。

    “还是莺儿疼我,阿衡许久不让我吃糖莲子了。”说着,马上拿了两颗丢嘴里,苦味果然缓了不少。

    “殿下吃多了甜腻的总是牙疼,衡总管不让殿下吃糖也是为殿下好。”莺儿笑笑,正欲将剩下的糖莲子收起来。

    静檀抓住她的手,“好莺儿,就只剩几颗了,留给我吧~”

    莺儿为难道:“被衡总管发现了,奴婢可担不起这个罪。”

    “就那么几颗糖,我不会让阿衡发现的。”说着,强行将糖塞进自己兜里。

    莺儿拗不过她,无奈道:“那公主可得藏好了,若被衡总管发现了少不得是一顿教训….”

    “知道了知道了~”

    喝了药后她依旧回到自己书案前继续作画,不多时便去睡了,待阿衡回来时,桌上的墨迹还未干,他过去收拾,便见画上是一株红梅,这时静檀已经将红梅画得有几分神韵了,只是总感觉这画上似乎缺了点什么。

    这日她起得早,褪下那一身缟素,着人将那银白的团蝶暗纹襦裙翻出来换上,上身着了杏林春燕的锦衣,腰系了长穗的五色宫绦,外罩了蜜合色的绣金褙子,踏上掺金如意蜀锦绣鞋,脑后松松挽了个髻,只簪了一支蝴蝶纹流珠步摇。

    “难得过了丧期得以出去,奴婢将殿下平日最爱的这支白玉朝阳攒珠钗给殿下簪上吧,还有这支红珊瑚叠花簪子也很衬殿下呢。”莺儿看着镜中的美人,薄施粉黛,樱唇皓齿,眉目如画,翠环虽少,素净了些,但是不得不叹她家殿下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她看了眼那只攒珠钗,淡淡道:“那只朝阳攒珠钗收起来罢,我不想再戴它了。”

    按着宫里的规矩,头几个月,静檀是在宫里守丧,出不得门,所以这几个月的宫学她也没去,这日刚好到了丧期的日子。

    这日正值中元,每年这日几位皇子公主都会由帝后带着到极乐寺作礼,为万民祈福。

    静檀梳洗毕去北宸殿请了安,便由人引着去往出宫的车驾。此时一众皇子公主已经早早候着了。

    “三妹妹的气色好了许多,到底是父皇多疼三妹妹些,栖凤阁流水一样的补品没白白送去。”李禹远远见静檀走来,朝她调侃。

    “二哥哥说笑了,怎的不见大哥哥?”静檀环顾了四周,却不见李煜。

    李禹一脸担忧道:“皇兄前几日身上不好,太医说是晨起用功伤了身子,染上风寒,父皇特许他在府里养着。”

    静檀叹道:“我日日在宫里竟不知道,现下要出宫了,只得晚些时候再去瞧他。”

    “我昨儿去瞧了,好在太医也贴身照顾着,皇兄也能好得快些。”他突然凑近静檀,促狭道:“王少尹得知你得以出来,特意委托我来向你说一声,祈福三日你定是待不住的,按着老规矩他在南山下等你。”

    静檀笑笑:“右君兄果然懂我!”还好这次出宫她让莺儿带了轻便的男装。

    “三妹妹且上来罢,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出宫了。”车驾上突然穿来岚清的声音,她回头便见岚清笑意盈盈的在宫轿上,身边坐了一脸不屑的娅白。

    静檀困惑道:“怎的是三人乘一顶轿子?”

    “父皇例行节俭,说是吃穿住行不可太过奢靡。”李禹解释着说。

    虽是三人同乘,这珠帘宫轿也是够四五个人的,所以静檀上去还是宽宽的,倒合了她的意,不用与她们姊妹俩挨着。

    一路上静檀都是将轿帘顶在脑袋上看着外面的风景,早上的永安街头本应是最热闹的时候,但是此时皆闭了门户,偶有几个行人也是伏跪在地上,皇家车驾经过,自然是要肃清街道,没了人流穿梭,她眼中的风景成了街上的高楼和仁德坊高高立起的大仙灯和鳌山。

    “为梅娘娘守丧,三妹妹这些日子可闷坏了吧。”岚清看着将头伸出绣帘的静檀笑道。

    闻言她回头看着她们,扯出一个笑脸:“妹妹为母守孝,在宫里得个清净,姐姐所想的闷倒是半分也没有。”

    娅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笑道:“不过对妹妹来说倒是好事,妹妹不喜读书,这些日子以来不必像我们一般日日去宫学,妹妹不知道,法师留了许多课业,每每下了学法师还要留半晌呢….”

    她故作困惑的说:“法师为何多留半晌呢,不知是因为姐姐的课业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听阿衡说这两日初寂并未来宫学,想是因着中元节,宫里祭祀繁琐,便停了几日学。难怪今日岚清穿淡雅脱俗,想来是因为今日去极乐寺会见着先生吧…别说她了,她从晨起便开始梳洗,又是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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