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不入地狱 谁入地狱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赠心予你字数:3025更新时间:24/09/14 03:20:27
夏侯烽略放心,语重心长道:“奉之,以后切勿莽撞,公主府一战,你本不该掺和的。王爷与公主只要闹不出人命来,谁都可以全身而退,可你,就不见得了。记着,陛下是君,也是虎。”
乔奉之无奈一笑:“大人说的是,只不过此次之事奉之也是身不由己,可奉之也知,是断不能再有下回了,大人放心。”
夏侯烽面色一缓:“那就好。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对弈几局。”
乔奉之道:“自当奉陪。”
夏侯烽淡淡一笑,起身停在了墙上的字画前,上面写着几字手书狂草: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奉之,此字是出自你手?”夏侯烽问。
乔奉之道:“是,书法不精,大人别见笑。”
夏侯烽道:“你如今是这南乾名士,你的出手之物都将是一代楷模名范。况且,你这字看似狷狂,实则暗含规整,看似潦草,实则笔锋精致。定能收录于南乾名士录。”
乔奉之雅然一笑:“大人过奖了。此字,也是奉之写来时时警醒自己的。毕竟,福祸之间,太过莫测,也太难把握。”
夏侯烽听得大为赞许:“你明白就好。”说罢,他轻轻喟叹一声,心事重重道:“奉之,夏侯家的旧族们到了南乾封地后,陛下却一改从前,对他们的封地赋税征收过重。长此下去,他们必然不堪重负,此事,你怎么看?”
乔奉之思忖片刻,道:“恕奉之直言,此事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您。”
夏侯烽见他通透,点头道:“不错,陛下这是在逼我。所以我已经决定,明日早朝时为旧族们陈情求谅,好在你卧病不用上朝,眼不见为净了。但无论何时,你都要切记,千万要对此事保持沉默,莫要为我出言出头。”
“不可!大人明知陛下之心,便不能再为北地旧族出头!”乔奉之脱口道。
夏侯烽转眸看他:“奉之,那我要在陛下手中熬到什么时候?在我来到南乾时,我便知自己已经无法全身而退。有我在的一日,陛下就不会安心,他会变着法儿地折腾夏侯旧族,以此逼我出头,然后顺理成章抓我错处,杀鸡儆猴。我便早一日让陛下如愿,他便会放过我夏侯家的旧族了。”
他说的,乔奉之全明白,所谓擒贼先擒王,夏侯烽作为夏侯家最具威望的一位领袖人物,那么改朝换代之下,他就是君王当先要打的那只出头鸟,完成杀鸡儆猴的目的。所以,他来了,被褫夺名位封地后召来南乾了。
乔奉之想得心中一片复杂,俊眸微黯道:“大人,虽然奉之早知会是如此局面,可真真到了这一步,奉之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大人广结善缘,高风亮节,乃人中之杰,却要落得如此下场,帝王铁腕守治的江山,背后果真阴暗。”
“慎言!”夏侯烽提醒一句,马上看了看窗外,语气严肃道:“奉之慎言!你如今位高,难免有人眼恨,要谨防隔墙有耳之祸!况且,你不可为了我轻言此话,要知道,你对我的怜悯,便是对上者的不满。”
乔奉之轻叹一声:“谢大人提醒,奉之谨记。”
夏侯烽深深看他,眼底欣慰:“奉之,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与我亲近,有的为了阿谀奉承陛下,还孤立我,打压我。独独你毫不避忌,与我亲善相交,我心甚慰。可我也断不能连累了你。所以今日特地告知一声明日之事,望你早有准备,何时都不要为我说话,紧要时,还要顺应大势,在陛下面前道我之错!明白了吗?”
乔奉之问道:“大人真的决定了?”
夏侯烽闭眼轻轻点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罢,他睁开眼,眼底已无波澜:“好了,奉之,你安心养伤吧。告辞。”
“大人慢走。”乔奉之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不禁满心感慨。生而为人,当如夏侯烽。可祸端,亦是从此处而来。世间大道,终是抵不过帝王之道。
……
翌日早朝,夏侯烽果然出头为夏侯旧族陈情,求乾帝减轻赋税。此举正值乾帝下怀,于是当众责他:“你心如此向旧,何归新朝?朕既用你不得,又留你作何?”
于是,乾帝以不忠二心为由,当朝将他罢了官职,命大殿内的金甲武士将他拖出了大殿。
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无人说话。他们心知肚明,这一日,是迟早的。
十月中旬的天气依然晴好,香风萦萦,绿树花卉丝毫不受影响,始终鲜活翠绿。这四季如春果真不是虚名。
夏侯烽成了庶人,被赶回了家中,接下来日日与乔奉之棋盘对弈。春和景明的院子里,姚暮染与夏侯夫人有时聊天,有时跟她学习厨艺,两人其乐融融,姚暮染这才觉得岁月重归静好。而这段难得的时光,源于霍家那几个姊妹都不在京中,三个去了临天山苑劳作,一个去了西郊皇陵。
院中石桌上摆着棋盘,盘上黑白子杀成一片,然而黑子已有了败象。
乔奉之再次轻轻落下一颗白子,就地定了胜负,黑子败阵,已无回旋的余地。
夏侯烽轻笑了几声:“奉之,我输了。”
乔奉之观摩着棋局,语意幽深道:“大人虽败,也只在几子之间,不算惨不忍睹,这样的局面,算是好的。”
夏侯烽听得了然,一边收回自己的黑子,一边道:“奉之不必安慰我,我心知,这只是前奏罢了,暴风雨还没有真正来临。”
……
匆匆之间,又是大半月过去了。乔奉之伤好复朝,霍景城也从西郊皇陵归来了,他清瘦了些,显得身形越发修长挺立。所谓相由心生,痛失生母之下,心中郁结,导致他的面容都褪去了几分从前的舒朗明俊,而是在眼角眉梢里隐隐透出了清寒如霜之色。从前的他俊中带朗,如今却是俊中带冷。
自然,他归来的第一日,迎接他的,就是公主府大战这个消息。
霍景城听闻了个大概,于是邀乔奉之一叙,这才知,这一场死局是被他力挽了狂澜。霍景城十分欣慰,重赏了乔奉之。如果说,霍景城从前对他只是赏识留用的话,那么经此一事后,已是真心知交了。两人的关系自是更进了一步。
只是,还没安稳个几日,朝中忽然又有了变故。有人在早朝时当众告发,称夏侯烽被罢官之后心生不满,言行之间有辱君主。此人言之凿凿,其意灼灼,还称几位邻居都听到了夏侯烽酒醉后辱骂君主之言。
乾帝听闻后大怒,当即便派人去了合欢巷搜查夏侯烽之宅,并捉拿夏侯烽一家三口归案审问。
“陛下!!”乔奉之出列作揖。
“乔尚书!你也认为应当如此?”云策忽然问他。
乔奉之收到了他的警告,眼底十分艰难犹豫,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乔尚书要奏何事?听闻自夏侯烽来到南乾后,便与乔尚书十分亲近交好,乔尚书莫不是要为夏侯烽求情?”乾帝问道。
乔奉之轻轻吐出一口气,忍痛隐悲,道:“陛下,微臣并无求情之意。至于与夏侯烽交好,也不过是做了邻居,家中贱内与夏侯夫人颇为投缘,妇人间相互走动了几趟,微臣也就少不了与那夏侯烽搭几句话了。望陛下明鉴。”
“哦?那你出列所为何事?”乾帝问。
乔奉之作礼道:“回陛下,微臣就住在夏侯烽的对面,怕搜宅如此动静惊吓到贱内,所以一时心急了。让陛下与诸位大人见笑了。”
话落,一位朝臣道:“早就听闻乔大人宠妻,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有朝臣附和:“是啊,乔尚书夫妇情深,已在京中传为佳话,实在是一桩美谈。”
乔奉之听在耳中,没有作声。
乾帝道:“乔尚书尽可放心,谁人不知乔尚书家在何处,那些士兵再粗鲁,也不敢惊扰乔夫人呐。”
乔奉之恭谨道:“是微臣多虑了。”
早朝就这样散了。一出皇宫,乔奉之马上赶回合欢巷,谁知对门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一群官兵还在搜宅。
姚暮染眼含泪花扑了出来,急道:“奉之,这些官兵方才抓走了夏侯大人一家,这是怎么回事?”
乔奉之叹息一声,拉着她回了自家院子,道:“染儿,此事不要多问多管。”
姚暮染红着眼道:“是陛下,对吗?”
乔奉之亦是心中酸楚,道:“染儿,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要言明。”
姚暮染不说话了,只默默垂泪。是啊,她明白的,早已明白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奉之,他们一家,会……会死吗?”姚暮染声音微颤,此时,她不愿相信自己心里的认为,只想在绝境中求得一丝希望。
乔奉之却黯然点了点头:“强者不出手则罢,出手则致命。”
姚暮染一听,彻底无望了。世事无常,就无常到了这个地步吗?他们一家全是好人,哪有一个是坏人?她舍不得他们一家,更舍不得夏侯夫人。
“搜到了!搜到了!”对院忽然喧哗起来。
乔奉之与姚暮染齐齐奔了出去,官兵们搜到了东西,已经要列队离开了。
等他们出来后,乔奉之喊住一位头领,问道:“你们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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