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那时当时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不国字数:3908更新时间:24/09/14 03:08:36
我曾攀登高处,在日出之时,回身纵视天地,一片灰沉,自遥远的不可见处射来的晨时熹微的冷光,将影子打得很长,不愿见日下还有这样的光景,便往太阳去看,那莹莹强光叫我睁不开眼,躬身低头,还当这样便可以尽情沐浴其中,可孰料轮到了身后置于阴影中,也许从那时当时起,我便冷眼看那赋予天地间所有温度的‘神父’,懂得了沉沦。
在古香古色的镂刻雕屏里,檀香攀着画柱而起,有许多文玩画卷装饰,当是赏心悦目,那薄薄透光的纱屏外,一老者走了进来,也是其叫他在这里留客等待。
盏酒点神,怡乐拥芳,纱外的厅堂,有侍女为舞,有红袖捻琴弹筝温婉如涓涓细流泉水清冽甘甜,只是二人神不旷,意不远,心不安,连额上的纹也不曾放平过。
若不是有人轻掀了帘走了进来,教人痴迷失魂,说不得要饮愁而宿醉,这便该是那‘羞月须拿云来遮,惊花还将蕊来含’的绝世倾城女子了,只是她看我亦含羞,眼眸如波在我心间一渡,便‘蹉跎’了许刻时间。
她是刻意嗔怒一下才让看痴了的两人醒觉失礼,两颊飞霞,就算最是女子正常不过了的动作都会让她无心演绎出不同风情,让异性心猿意马,我也不自以为自己能够抵挡得住,如果蔡文姬对于我来说是煮雪烹茶的话,那么这位女子给我的感觉便是风花雪月了。
老者道说那女子是他义女,自幼苦难,孤苦无助下被其收养,竟养出了这么一个天香国色的灵麟儿来,至今他都不敢久看一眼,不然连他这宦海沉浮数十年的秉性修养都会深陷进去,所以这女子就算在自家府宅里都要戴一薄纱遮面,并不轻易以容貌视人,而如今却无遮无掩让他看个明白清楚,自是有目的。
确实如此,老者以将她许配与我为筹码,并献一计刺杀,叫我去做一番英雄,事成,名就美人归,我没拒绝,心也愿往,何况她真是我生平仅见的美人儿,我不愿放手,也绝不愿松手放开她。
那时人生的美满,在人心中不过如此,有将军之志得,有佳偶卧心怀,何况佳人美貌如此,胜过万千颜色,所谓‘郎才女貌’,最最圆满也不过在这设想之中得到合意。
只是恍惚回过神来,在幻想中忘却还有人在,佳人亦在,再等从这数度失神中再复醒来,逸香倩影任存心中来去又回,终是人生难忘之事了。
不知过了许久时日,一日有客登门,原是有人托了属仆送来了一只刀,于手把玩间,将刀刃自配满金雕玉饰珠嵌的刀鞘上推出,那乍起的冷光,若新镜初成,映人双眸,我隐约看见那倒映出来的一对眼睛,带着光火,一身热血非常……
是那老者的提防,或是我心在燃,便怀揣襟内刃,进了豹胆熊心地,你可闻空气微微震动,是鼾声如雷,安睡榻上的‘猪猡’如一块凝练的肥脂溢满,而小床凄凉,在其呼吸间‘吱吱’地想,似与人哭诉它的不堪重负。
然而躺着的人管这死物如何想?坏了便换新的,总有人得了唇红妆媚的红玫瑰,一心品尝那口红滋味,至于那许久不曾淋露的白花,萼瓣见皱,蕊淡不香,也怪道难让人省些烦恼,便尽情做怪做妖,不折腾得床塌了梁断了便不得行,直到背后冷意渐生,忽而惊回,那明晃晃的刀子就在眼前,汗自额便落下,骇出一身醒寒……
那人却也不惊,反而平静淡定,仿佛方才狂生的潦草心思皆是伪念,改刺为献,后再想到自己身份,在尸血人堆里爬将出来的恶徒,怎么偏生在这种时候就怕了呢?莫不是这一身空长出来的肥油肚腩却了他的胆色?!
不过无事发生,接过刀来,确实是把好物,削铁如泥,断发裁纸,风吹即开,这天下的权柄不正如这短刀匕刃在手么?便开怀笑他一笑,单膝跪于前,仍作献刀状的他也随和地笑了笑……
朝堂任由妆点,佚女也由摘拣,那漆金雕龙的宽卧,睡下后笙歌听全了响,莫名的爱,也莫名的生了掌握之心,你看那美人是为谁着了霓裳夹了唇红戴了簪,又见那美人是为谁褪了蚕袜分了琼股蹙了眉皱成了川……
呦呵~~虎踞龙盘,好一派王朝风光,尽做了嫁妆,殿上衣荣华贵的帝后,夜晚在人前脱光的蔽体的金缕绒披,油乎乎的粗糙大手抓在白皙馨香的**上,那脂玉肤质,也羞红成了手掌形状,说不得的,这威服邻边蕞尔小国的强盛国域大疆,就是确实成了人家任意调戏揩搂蹂躏的女娥……
毕恭毕敬地退,上了骏马便飞急胜湍,一人一途,遭了追贼,坐了牢司,回首转身间,千百金戈立,亿万英雄附,提剑起征战,不愧将军行。
天下难克的雄关,万军相争的墙头,落下残破蘸血的旗帆,望楼箭塔攻城槌,孤烟火锅金汁盆,黄昏近落时,天地沉淀成了黑幕,颗颗游火破了关,进了城。
饮宴成了常俗,止兵止战成了‘仁人’口中话柄,只是那帝都烧红了半边天,在夜晚之时仍似白昼,心渐间落下了,它到底是喜欢了这种‘安定’,奔波而来,冷落而去,孤腔血冷,袍随风响猎,按剑的手,终究是松开了。
他灰头土脸地回去了,正军大帐里的声乐,如在耳边放鸣,他无怒而笑,掀起了帐幕,问上一声杯酒可醇,歌舞还佳?
没人答,他觉得一生如此长久时候,无有一时一刻比得上那时当时容易惹人嚎啕大笑,那半哭半笑的疯癫模样,在人前只是被当做一个笑话。
挺好的……他回望在天边另一端的惜命逃亡者,竟是不恨了,反而顺利地接受了其极度过分的暴虐行径。
自此后,乱战天下,人世涂炭,他站在宫门外,一步步跨过台阶,走入了藏龙在处,那龙竟也会畏缩于他,而那龙究竟是在畏惧着他什么,他却早早心知肚明,那莽凉崛起的‘暴徒’,曾经是否也是如此呢?他笑着摇摇头,推倒了酒案上的精致吃食,走出门外,百谋敬,千将尊,万军拜,亿民伏……
世道是真的变了,匈奴‘勤王’南下了,皇帝逃宫而出了,他恍惚中遗忘的人也被带走了,他却狠心不去救了,若是什么能够被那时当时的他抛弃的话,大概就是所谓的情爱了,所以他最终成功坐拥天下近于‘半壁江山’。
只是,不断得到的他,也不断在失去,越多越多的人走了,他注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尝为自己写下的将军之志,与一无物空盒,被他一同递给了他的‘张良’……
剑履上殿,一朝登高封地裂土为王,可不曾有过一夜好睡好梦,时常午晚惊醒,执剑杀人,时了命人拖走死尸,洗去血迹,岂知那浓烈血腥味,仍萦绕在鼻翼边,他突然好想寻个人来倾诉倾诉,可是他的长子死了,侄儿亡了,老妻离了,连爱妾也随人走了,最后想起了她,那个在战乱中被他狠心不顾了的人现在又如何了呢?
心难得有了恻动,若她还安好,那少年时的竹马青梅,温酒煎茶的旧时样子是否依然?坐怀天下的他竟然朦胧憧憬了起来,可是……她成了别人的妾,还为人诞下了二子,晴天霹雳落下,物是人非却也应在了他身上。
她的才华依旧,可是所作歌曲中满是悲意,他自此不敢再看悲怨诗,也不敢再见她,他始终觉得有亏欠,大体来源于深匿于心底的年少梦想,她也曾是他少年梦想里的一部分,而后也是他硬生生把那少年梦想这一层‘软壳’从身上蜕出,只留下对残酷外界更为警觉更为敏感的狰狞之身与心。
‘屠龙者终为恶龙’,他也只不过是其中人物而已,没有跳脱得出人世沧桑桎梏,他尝想过,他到底与那出身漠北的‘暴徒’有什么区别?在最后头疾重发的时候想明白了些,别无二致,但他的作为要比那人要更为高明些……不,是高明出了一个境界,但在心里,那个已经无法实现的梦想又在他日益年老的心里生出,‘老骥伏枥,壮心不已’,那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他终究在其面前把持住了。
「我不欲做下违心之举,这玉龙玺也好,这玄绣兽龙服也罢,不是我意不愿去得到,而唾手可得的,是比之……我更愿留住这尽失愿景的年少曾经……」
噫吁嚱!若人生仅能偏颇而行,那不妨抹去‘梦想’这词,好让人留足那么一大抹空白,填是许多许多切合实际的人生履历,不去异想天开,所以安居乐业,所以足乐平生。
再想起她,他或也不再有爱恋之情,但也是希冀能得到原谅,原谅他什么呢?愧疚?还是一种宽慰?也许都有罢。
曾经血色月光下,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子,艰难地撑起一个伤重的男子,背着光脚步沉抑地离开了,躲在夜街的转角处,背靠冷墙,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再也没有任何表情能够绘在他的脸上,目光十分平淡地目送着他们的离去……
夜是带不走忧伤的,只会平添几分悲凉罢了,那是李太白的月下对酌,对影三人;那是张九龄的海日残夜,江春旧年;那是白居易的浔阳江头,荻花瑟瑟……在漫长的年头度过了千百年的周转轮回,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原始的情绪——恨,恨什么呢?有什么值得恨的吗?为什么要恨呢?
‘世上没有没由来的爱,也没有没由来的恨’,人们总是在说爱是盲目的,爱是没理由的,那么恨呢?恨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只能说这样太过肤浅了,并非是爱太过纯粹与天然,而是人们总是对自认为的积极‘情绪’做出不公平的评价,而去竭力贬低那本该被公平对待的另一种情绪,只因它代表的是人最单纯暴力的消极,是人类最负面的情绪,一旦裸露出来便会被万般唾弃的存在。
他从未恨过,这个世界不值得他恨,生活与现实是不相干的两条世界线,不会交叉,只能在其中任一切换,生活再无趣还是要过的,单凭这一点就教人恨不起来,而现实再残酷还是得去学着适应,恨也便恨了,只不过是换种姿势接受现实的‘凌辱’罢了。
至于出于他自身而言,便更没有恨的资格了,本就是人生赢家,比起默默承受生活与现实的煎熬,更没有那个必要,哪怕是恨了也不会持久,恒久不变的只会是生活中让他们感到更为快乐高兴的……
呐,如果生活过得毫无滋味,是否便觉得这是一场套路明显,剧情老套的舞台剧,用着那古老笨拙的表现形式来取悦同样无聊透顶的观众。但要是生活是多姿多彩,尽情尽意的,活像宫斗剧一般剧情跌宕起伏,**迭起,那你是否会选择去过这种生活?
不管是什么生活方式,希望是不会让人后悔的一生,毕竟谁都不知道有没有来生来世……
那一年,雨如风精,花开半夏,被秋冷落……苏曼殊坐上归国的船,逃离了那个一心相许的女子所在的地方,回到了国内……民国的街头巷尾,就此掩埋了苏曼殊的身影,他躲在寺庙里贪吃着甜美的糖果,全然遗忘了在彼岸的那个东瀛女子,那个曾将自己托付给他的女子……而他,却只会以出家人的身份躲避、逃避着……
阿西莫多对艾丝梅拉达的爱意,止于自己的自卑,却依旧执着地守护着她,哪怕是杀死养大自己的神父……可是,又有多少人有这般勇气?爱是自私的,而有的人偏偏与他物计较,便酿成了桩桩悲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陆游与唐婉,以及曹操与蔡文姬……
谁愿做那天上虹,七彩的颜色,美丽的弧,可它终究只有一种形状,难以更改,它的存在,便是那弯弯的彩带,这是人们给它的定义,犹如烙印,抹不去,躲不开,再绚丽多彩,还是会被人所熟识,再习之已然,成了‘常识’,自此也再没人去记住它那有过的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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