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第三百零四章

    苏巴西奇站在门线上, 双眼紧盯着雷欧。他想等他先动, 然后再决定自己出击的方向。可是对方的助跑速递太快了，他觉得似乎只是自己眼前花了一下，人就已经来到了球的前面, 并且摆腿即将射门。

    他无法再集中精力去观察雷欧的动作, 因为预感告诉他，这个球的速度和力量一定是他扑到了也不一定能阻止它飞进球门, 他只能率先做出决定, 选择一个方向, 赌运气。

    因为, 最有一眼他看到雷欧的身体有一些向□□斜, 如果是为了欺骗他，那么对方的射门也应该是打向球门的左侧……

    就在苏巴西奇的身体向着右侧如弹簧一般弹出去的时候，半空中他发现，那颗球以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弧度，飞向了球的中路, 就在堪堪要擦到横梁下缘的时候笔直的下落到了球线以内，又反弹了出来。

    ……

    能容纳85000球迷的卢日尼基球场, 决赛之夜座无虚席。而就在雷欧的点球踢出的那一刻，似乎偌大的球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85000双眼睛齐齐的落到了他的身上，忘记了欢呼, 忘记了悲伤, 忘记了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的记忆似乎被这一粒点球拉回到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 德国柏林奥林匹克球场，已经34岁的齐达内面对世界第一门将布冯的勺子点球，帮助法国队1比0领先意大利。

    那一粒勺子点球成为了一代中场大师在绿茵场上的绝唱，与他头顶马特拉齐一样，时至今日还会被球迷拿出来议论不休。

    十二年后的今天，同样是世界杯的决赛，同样是身披10战袍的法国队中场，同样是一个勺子点球……记忆与现实交叠变换，让场上场下两代人的内心都百感交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勺子！勺子点球！他怎么会，他怎么敢……”利扎拉祖呼喊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颤抖，他无疑是的揉了揉自己的言情，看向屏幕上的镜头回放，“他面对的可是有上万名克罗地亚人，却把所有压力转化为了一粒勺子点球。”

    “他为什么不敢，他也叫齐达内，齐达内家族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雷欧进球了，无与伦比的勺子点球，蓝色军团2比1领先！”马格顿没有利扎拉祖那么丰富的感情，他只一心一意的法国队的进球而欢呼，因为那就是冠军的希望。

    齐达内在雷欧踢出勺子点球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一步冲到了看台的栏杆前面。身后三个小的一直在尖叫在欢呼围着妈妈叽叽喳喳，他却一概听不到。他只看见进球后的那个小子，转身冲向了场边，就站在正对着他那片看台的下面。

    他们之间相隔着千万爽振臂高呼的手，但他还是看清了，他的儿子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心，伸向看台。那小子嘴里还说着什么，声音却就像是响在他的耳边。

    “向你致敬！”

    眼睛里忽然有水汽弥漫开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一片，他想抬手擦去那些眼角的水渍，以免让那个小子看见。妻子的手却忽然覆上了他的手背，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儿子看见了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刚挥了挥手，就被一拥而上的队友围在了中间。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只有一脚射门的法国队，比分却2比1领先。克罗地亚人对此显得很失望，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他们，而下半场比赛他们将更加艰难。

    “我们不必急于向前，我们要控制住。”法国队上半场的发挥无法让德尚满意，这毋庸置疑。中场休息的时候更衣室里很安静，所有人各自坐在位置上，专心的听教练讲战术。

    “看看对方是怎么做的？他们会直接寻找曼朱基奇，然后利用曼朱基奇分边。我们要注意保护第二点，首先要争夺头球，不要停顿，首先上去包夹防守，记住了。”

    雷欧就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像个钟摆一样走来走去。

    “我们要尽可能的简化过程，拿球的时候不要犹豫，第一时间传给雷欧或者基利安。安托万你要现在要和雷欧交换一下角色，尽量回到低位接应，不要太靠近锋线，你不需要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

    德尚的战术讲完了，他走过去和助理教练商量换人的事情。格里兹曼接着说道：“兄弟们放松点，不要太压抑了。”

    更衣室里一时间大家都在互相鼓励。

    “保持头脑清醒，我们要赢下比赛兄弟们！只剩下45分钟，加油加油加油！”这是瓦拉内的声音。

    所有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这时候雷欧忽然站到桌前，抬起手缓慢而极富力道的在桌面上拍了两下，那声音听起来沉闷而浑厚，有种胸腔也跟着共鸣的错觉。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他，这位从法国足协到整个法国队都宠上天的大宝贝儿从来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发言的时候。甚至别人演讲的时候，他还总是那个显得不耐烦或是，在一边捣乱的那个。在世界杯最后45分钟的比赛之前，他竟然有话要说。

    雷欧觉得自己大概有点冲动了，他不是个善于组织语言的人，更没有博格巴那种煽动情绪的能力。刚才陆希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就现学现用的拿出来鼓舞队友：“攻必取，战必胜！”

    掷地有声的丢下这么一句便率先走出了更衣室，一屋子人跟着他雄心勃勃的往外走，只有好奇宝宝卢卡斯问了旁边的托利索一句：“嗯？他刚才说什么？”

    Coco摇了摇头：“没听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德尚的换人决定非常果断，他拿下了上半场状态不佳又一张黄牌在身的坎特，换上了197厘米的大高个恩宗齐。

    下半场比赛开始，前十五分钟克罗地亚还踢得有声有色，但如果悉心观察不难发现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前的三场加时赛和上半场的凶悍逼抢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体能，比赛进入攻坚阶段，好几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队员已经明显跑不动了。

    莫德里奇仍然在中场不知疲惫的奔跑、抢断，可是拿球之后得到队友的支援越来越少，只剩下他和拉基蒂奇苦苦强撑却无力将球送入法国队的禁区。

    下半场第60分钟，雷欧在左路断球，斜长传正好给到了右路前场，那里有一大片空当，正好给了姆巴佩启动的空间。提前量分毫不差的传球，让姆巴佩在右路拿得从容不迫，吸引了对方两名防守队员之后一脚传中交到禁区内给到格里兹曼，后者回做给博格巴。

    博格巴随心所欲的一脚射门被莫德里奇这个小个子球员挡了出来，球却正好落到了雷欧脚下，前面的防守队员谁也没有主要到他的方向，而苏巴西奇的视线又被刚才当初博格巴射门的莫德里奇挡了个严实。

    雷欧瞄准了门将头上的那一片防守盲区起脚将球搓起来，皮球带着旋转越过苏巴西奇的防守范围飞进了球门。

    “哇啊啊啊啊啊啊！！！3比1，又是雷欧，这个年仅22岁的年轻小将，和二十年前他的父亲一样，在决赛中梅开二度！”

    进球之后的雷欧冲向了角旗区，法国替补席上的球员们已经在那里等候，雷欧刚一跑过来就被众人摁在了地上，然后大家叠罗汉似的一层一层将他压在了身下。

    雷欧只觉得一片混乱之中不知道哪里伸过来的一只手，一直在拽他的球裤，当疯狂之后队友们各自散去，就剩他自己提着裤子从地上爬起来，引来了看台上法国球迷一阵大笑。

    雷欧摇了摇头，把裤子往上提了提，又摸了摸脑袋后面的头发，确定没有散开才重新回到了场上。

    3比1，这个比分对于克罗地亚来说形势已经相当严峻了，比赛还剩下30分钟。半小时进两个球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是世界杯的决赛，他们面对的对手是年龄比他们小，体力比他们好，擅长打防守反击的法国队。法国队本届世界杯到现在只落后过9分钟，剩下的近600分钟的比赛他们大部分时间处于领先，并且最终将领先优势保持到了最后。

    希望很渺茫，但克罗地亚人并没有打算放弃。队长莫德里奇一直在鼓励他的队友，并且用行动告诉大家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

    可是噩梦还没有结束，仅仅过了5分钟，法国队又进球了。

    卢卡斯在边路接恩宗齐的传球，自己一路突破到了前场，在克罗地亚两名防守球员的围堵下硬是将球传到了中路。因为1比3落后之后克罗地亚急于追回比分，整个阵型压得非常靠前，而法国队反击的时候，他们因为体能消耗太过，回追速度大幅度降低。

    雷欧在中路停球的时候，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他前面也仅仅只有维达站在那里。雷欧想也没想，抡起右腿势大力沉的来了一脚远射。

    苏巴西奇连扑救的动作都省了，因为鞭长莫及，他扑出去了也阻挡不了球滚过门线。

    4比1，法国人目前为止7脚射门5次打正，进了4个球。这个效率高到令所有对手胆寒。

    从拿球到射门再到进球，雷欧根本没有多做思考，似乎每一个动作都是顺其自然的完成，根本不需要他动脑子去指挥自己的身体。

    如果上半场克罗地亚还能感慨一句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他们，那么下半场他们不得不承认对手后劲儿太足，顽强的意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时候也很无力。不是他们表现得不够好，是对手太强大。不是那一堆虚无缥缈的身价数字上的强大，而是从体力到能力再到精神上的强大。

    雷欧完成了他在世界杯赛场上的第一个帽子戏法，但他的状态丝毫看不出这是一场世界杯的决赛，他已经完全投入到了比赛当中，一举一动都是浑然天成，真正做到了举重若轻，大巧不工。

    齐达内站在看台上，目睹了儿子的三粒进球，仿若亲眼见他从一个优秀球员顿悟成为顶尖高手的过程。这太玄妙了，有的人或许踢了一辈子球也无法领会到这个境界，有的人契机到了也就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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