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离府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与君归字数:3327更新时间:24/09/14 00:34:39
老夫人无力地掀起了眼皮,气息有些断断续续:“最近也不知道是怎的了,这事儿是一桩一桩得来,也不知道是冲撞了哪路神明……”
任凤华顺着她的意继续往下说:“祸兮福所倚,一切都会变好的,祖母莫要太忧心了。”
老夫人闻言叹息了一声,眼眶不由有些湿漉,望着眼前临危不乱的嫡长孙,她突然有些感慨:“华儿,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孩子果然是最有心的……孩子,你放心,祖母身板虽然不硬朗,却还能撑不少日子,这些日子里,我定会保你见过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说完这句,她自然地拉过了任凤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混浊的目光中的温情却不知真假。
任凤华窥不透她的目光,老夫人常年浸淫家宅内斗,出口的承诺几分真几分假,无人能知。
不过是因为对任善和三房的人没了希望,才转向假惺惺地向她示好,这般虚假的好意,于任凤华而言,宁缺毋滥。
她的心里做着盘算,面上的关切神色却滴水不漏,还能忍着恶心与对方周旋:“祖母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天生福寿的命格,定会长命百岁,福泽绵长才是——”
月华见状赶忙也浅笑着上前配合道:“大小姐说的是,老夫人,您可不要妄自菲薄,都说菩萨保佑,您一心向善,定然会长长久久,再过几年,说不定还能报上曾孙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老夫人心坎上,面上的阴霾登时一挥即散,她终于快意地笑了几声,释然道:“多亏你俩,眼下我心底这口气,算是终于咽下了。”
月华闻言赶忙恭顺地上前替她按摩肩背,转身的时候,快速地和任凤华对了个眼神,眸中满是暗赞。
任凤华年纪轻轻,却活出了自己的尺度,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未见她出过差错。
方才老夫人尽管心中有火,她却能不偏不倚地把握到了对方的底线,既保全了自己的气节又不至于梳理老夫人,其中的分寸拿捏,可称恰到好处。
老夫人担惊受怕了两天,眼下总算是歇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懒倦了起来,月华一边替她按摩着,一边小声试探道:“老夫人您也乏了,不若让大小姐先回去吧,奴婢也好扶您回屋歇息?”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搭着她的手正好起身,突然想起一事,定住动作直直地望向了任凤华:“华儿,如果祖母没记错,你娘的忌日快要到了吧,过两日你别忘了去祭拜一番……对了,就去你娘先前住的那个院子里祭拜吧,也省得四处奔波。”
任凤华闻言眸光微微暗,嘴上却答得很快:“凤华记住了,祖母好好休息。”
说着,她便被院里的下人送了出去,背影却莫名有些落寞。
一直等到走出慈宁院后,她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复杂。
她确实没料到方才老夫人会突然提起让她去祭拜娘亲,更奇怪的是,还特地交代了要去荒宅祭扫。
老夫人于娘亲而言,不算是一个亲善的长辈,眼下突然提了这么一嘴,目的必然不单纯。
屋子里,月华小心地搀扶着老夫人上了榻,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问询:“老夫人,奴婢有些不明白您今日为何要特意让大小姐去祭拜先夫人,毕竟老爷先前为了此事还特地下了禁令,小姐这般冒冒然地去了,岂不得触怒老爷?”
“当然得触怒他,不然怎么让他们父女彻底离心?”老夫人用了口参茶,抿着嘴慢声道。
“可万一真是这样,大小姐在府中岂不是举步维艰?”月华闻言呼吸一乱,险些扯皱了榻边的纱帐。
老夫人若有似无地瞧了她一眼,哂笑道:“平日里教你的那些倒是全都还给我了……相府中难道除了他任善,就没别的人了吗?华儿在她爹那碰了壁,自然会来投靠我,都说隔代最亲,他日她要是真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必然也不会忘了我这个老婆子——”
月华闻言只觉心神一震,她知道老夫人心思深沉,却不知她竟然连子孙都要拿作棋子利用,震惊之下,她又不由有些困惑:“老夫人,大小姐向来谨慎,如若她顾及老爷的怒火,没去祭奠先夫人,又该如何?”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定定望向一处,眸中冷光乍现:“她娘的骸骨如今还在我手上呢,如若她不肯去,我自有旁的法子,你下去之后——”
“老夫人!?”月华却骇然地打断了她,惊叫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补救道,“奴婢的意思是,大小姐虽然谨慎,却一直是个有孝心的,必然不会违逆您的意思。”
“怎么,您认为我的法子不妥?”老夫人却像是要直直看透她一般,慢声反问道。
月华只觉后背登时爬上凉意,赶忙垂首应声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下去处理此事!”
……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竹院中却没多少动静,往日的欢声笑语似乎都随着日色退去。
嬷嬷得罪人要被发卖出府的消息早些时候便被阿六传了出去,车马也已经备在了后门,阿六脸色复杂地帮嬷嬷提溜着包裹,却不忍催促她快些离开。
“我只想再看小姐一眼,一眼就好……”嬷嬷已经哭了一个白天,眼眶红得像血,眸中血丝密布,这是她问这句话的第三遍,嗓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阿六的回答却还是一样:“嬷嬷,小姐已经睡下了,咱们还是趁着更夫没来,快些上车吧。”
嬷嬷复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到正厢房漆黑一片,眼泪不由自主地又垂落了下来。
“嬷嬷……”阿六擤了把鼻涕,眼睛也是涩涩的。
又一柱香后,嬷嬷终于挪动了脚步,逼着自己将头扭了回来。
“走吧……”
阿六赶忙抹了把脸,快步跑着去牵引马绳。
随着一阵喑哑的车辙滚动声渐响渐远,正厢房中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门后,任凤华怔怔地望着后门的方向,久久无言。
自方才起,她便在屋里静默地瞧着嬷嬷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心碎神伤,她也随之黯然。
正打算关上门回去歇息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又一道脚步声,下一刻,低哑的嗓音在耳后响起:“任大小姐可真是绝情啊。”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错开身,抬眼看向秦宸霄的时候,眸中的水光瞬间就淡了下去,她又变成了先前那副悲喜不移的模样:“殿下说笑了,又不是久别,嬷嬷不过是去殿下那小住一会,不日便可与我重逢,谈何心碎神伤呢?”
秦宸霄有些意外她的回答,挑了挑眉哂笑道:“任大小姐果然心智坚韧,是本王小瞧你了。”
“过奖。”任凤华正不咸不淡地想要应付两句。
秦宸霄却在此时突然逼近,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便夺门向外纵去。
足尖点地,眨眼就是数十步远。
任凤华回过神来的时候,耳畔已经响起了风声,秦宸霄抱着他在瓦上跃步,却不知此去何往。
她轻轻攥着秦宸霄的衣袖,远眺不远处的万家灯火,有些不安地低声问了一句:“殿下?”
秦宸霄却只是一把收紧了怀抱,将任凤华拥得更紧,脚下动作不停。
“带你去个地方。”
见他行动神秘,任凤华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只是秦宸霄的怀抱实在是太过窒息,她忍不住轻轻挣动了一下。
还好,约莫半盏茶工夫后,秦宸霄脚步一点,便带着他在一处高墙之上落了脚。
任凤华捏着被对方抓疼的手,有些愠怒地同他错开了一步。
秦宸霄却只是促狭地看着她笑,而后突然朝着夜色中的西北角远眺了一下,低声道:“来了。”
“什么?”任凤华听得云里雾里,秦宸霄顺势揽过了她,示意她转身回望。
这一回,任凤华却无心再计较秦宸霄又揩她豆腐,因为下意识低头四望的时候,她瞧见了一架熟悉的车马。
“嬷嬷……”夜风吹动她的额发,也一并吹乱了她的眼神,任凤华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辆马车,看着车帘轻动,又看着嬷嬷拭干泪缓步下了车。
阿六拴好了好,回头见到嬷嬷面无人色,只得又一遍宽慰道:“嬷嬷,你放心,小姐只是让您先离开相府一段日子,可没说过日后不会接你回去……她方才不见你,不只是担心你因此不愿离开,也是担心自己会心软不舍啊……”
“小姐……”听到这,嬷嬷再忍不住泪水,眼泪夺眶而出,眨眼间,一张帕子便又湿了大半。
“嬷嬷,你哭得我都快怕了——”阿六没想到自己好心安慰竟然会适得其反,搓动着手指有些无措起来,左右劝说不得法,他一咬牙,干脆噔噔两步直接跑到了护国公府的大门口,上手便重重拍了两下。
“嬷嬷,你若是再哭,一会就见不了人了!”门内不多时便响起了脚步声,阿六一边等着人来开门,一边回头叮嘱嬷嬷。
后者见这阵仗,只得抽噎得将泪水逼了回去。
片刻后,门人哈欠连天地卸下了门栓,将偏门开了一条缝后,露出了一双警惕的眼睛:“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阿六立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稳稳地交到了门人递出来的手中。
“进来吧。”东西才刚送进去,门就被缓缓地打开了,门人上下审视了阿六一番,又瞧了眼他身后的嬷嬷,“一会进去后动静小些。”
“多谢这位弟兄。”阿六忙抬手抱拳于胸,目送着嬷嬷被人领进护国公府之后,他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
人彻底没了影之后,任凤华才收回视线,目光从门庭烫金的“护国公府”几个字上一掠而过。
“殿下可否告诉小女,方才交给那门人的,是什么物件?”她有些担心阿六给那人的会是金银,而用银钱堆起来的关系向来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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