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心酸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与君归字数:3434更新时间:24/09/14 00:34:39
琉璃见状不禁失笑,乐呵呵地调笑了一句:“阿六,你可慢着点走,院子里这么多东西呢,你摔了不要紧,可别磕碰了先夫人的嫁妆!”
“知道了知道了!”阿六没好气地回嘴道。
琉璃却未立马收回视线,看着满院子的箱子,她不由感慨道:“先夫人不愧是护国公府的小姐,想必当年应当是倍受宠爱……”
任凤华闻言却突然暗淡了神色,一想到自己的母亲一个千娇万宠的高门小姐,却早早成了红颜枯骨,她便悲从中来。
她不怨恨自己从小无人庇护的宿命,但是多年来为人冷落孤苦无依的生活依旧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饿时用米糠充饥,寒时只能用破絮取暖。
郊外那个转上一圈只需十余步路的庄子,承载了任凤华苦难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思及此,她忍不住心口一酸,暗恨自己无能。
“小姐,你怎么了?”嬷嬷是看着任凤华长大的,立马便意识到了她的伤神。
任凤华却只是摇了摇头,哑声将余下的事情托付给了嬷嬷后,便垂眸回了屋子。
屋里尚未掌灯,任凤华便走到窗前出神,屋外晚来风急,树枝擦过窗棂,不住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压下头疼,可是悲戚的情绪却像是决了堤,直接冲垮了她的心房。
她突然魔怔般拉高了自己的袖子,那上头皮肤本该是伤痕累累,因为上一世临死前,任盈盈曾以非人的手段折磨过她。
她的死,带着化不开的怨气。
有时候,任凤华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含冤而来的厉鬼,前世受得痛楚太深,以致老天都不忍再看,给了她这次重生的机会。
思及此,她不由低低地苦笑起来。
笑上辈子囫囵,也笑自己一腔赤忱却落得尸骨难存。
前世她想得到的不过就是安稳的生活,但辗转半生,却让任盈盈占了先机。
想起临死前任盈盈居高临下落下的倨傲眼神,任凤华便觉得遍体生寒,她知道,那是刻入骨髓的怨恨在叫嚣着要冲出躯体。
被鞭笞和痛打的苦痛似乎历历在目,突然,任凤华只觉颊边划过一阵痒意,抬手却触到了一手冰凉。
是眼泪。
她在哭。
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下意识就想揩去泪水,可是就在这时,榻边的帐子突然无风自动,任凤华尚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后突然凑近一人,下一刻,一双手拦下了她想去擦泪的动作。
“想哭就哭,本王又不会笑话你……”秦宸霄别扭的嗓音响在耳畔,这是头一回,她能从中听出局促的意味。
“殿下?”任凤华想要出口问礼,但是刚开口,眼泪却像决了堤一般,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伤心时是怕有人关心,她特地支开了嬷嬷,却未曾想半路竟然杀出了个秦宸霄。
秦宸霄向来对吓哭别人很有心得,却从没有过哄人的经历。因为在他面前哭的,大抵到后来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但很显然,任凤华是个意外。
平日里猫儿似狡猾的一个矜贵小姐,一夕之间好似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抽抽噎噎。
秦宸霄自说完方才那句话后,便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一双手犹豫了许久,才迟疑地在任凤华身后拍了拍。
“你,你若是有什么委屈,想说便说 ——”挣扎了许久措辞,终于出口的时候,秦宸霄还是感觉有些不妥。
任凤华却在此时突然抬起头来,她哭红了眼,一道也哭红了鼻子,刚心情复杂地想同秦宸霄道谢,出口却是一个哭嗝。
“殿,殿下……”她赶忙抬手捂住了半张脸,难得无地自容起来。
“本王没听见。”秦宸霄没好气地别过了头,眼中划过一瞬即逝的笑意。
任凤华透过泪眼瞧他,见他特地回避的动作,忍不住心口一跳。
秦宸霄或许不是只会心血来潮地作弄她,会不会,他也曾怀揣一颗真心……
思及此,任凤华登时不合时宜的耳热起来,心底生芽的情愫一发不可收拾。
“任大小姐百密一疏,要记得吃一堑长一智,内宅妇人心思最为险恶,你行差踏错一步,就得吃亏。”秦宸霄见她哭得晕头转向,皱着眉便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为了掩饰突然加快的心跳,他只得一本正经地开始说教起来。
任凤华闻言只是低低地呜咽了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秦宸霄却被这声呜咽挠到了心,语塞了片刻才继续絮叨道:“本王说过,有我在,你不必如此辛苦,你一个娇娇宝宝的大小姐只管玩乐便是,后院的事伤神又费心,自有本王来替你处理……就比如今日,任大小姐若是早些时候同本王说了嫁妆的事,定然不会受这般委屈……”
他一路滔滔不绝,尚未意识到自己竟然能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一低头便发现任凤华已经沉沉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脸上泪痕还未干,显然是哭累了。
“任大小姐真是好本事,如今竟然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秦宸霄一愣,将人打横抱起的时候,却还不忘抱怨。
任凤华却已然熟睡,难得乖顺地任由他动作。
“娘亲……”睡梦中,她突然梦呓了一声。
秦宸霄目光一暗,旋即将人安置到榻上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而后揽过了身边之人。
“睡吧,任大小姐。”
……
天色渐晚,慈宁院中,却没有丫鬟家丁敢先行退下。
因为所为主人的任善和老夫人正在对峙,两者剑拔弩张,一时难分高下。
任善知道老夫人心中又气,却不明白她到底为何又气,忍不住便气急地问了一声:“母亲,你到底为何如此生儿子的气!先前您不也是答应的吗,让华儿替盈盈嫁给五皇子殿下,如今却又为什么出尔反尔起来了!”
老夫人一听到此事就来气,将拐杖一摔怒声呵道:“谁跟你说这个!今日叫你来,是因为你一直庇护着的那个蠢妇,她如今欠了华儿这么多嫁妆,若是不及时情偿,咱们相府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任善闻言却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母亲说的原来是这件事,放心吧,这等小事,儿子早便解决了!”
“解决?”老夫人简直快气笑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所谓的解决,就是将此事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吗?”
任善闻言立马回嘴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华儿她是相府的女儿,先前借嫁妆一事贬损相府本就有错,难道现在还要因为她搅得相府不得安宁吗!?”
“好哇!蒋氏那蠢妇这是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你能和我这个做母亲的顶嘴!”老夫人气得身子直抖。
任善见状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好声好气地赔罪道:“母亲,原谅儿子吧,我知道错了,方才是我太过莽撞了,绝非我的本意!”
老夫人这才神色稍缓,但她还是难以咽下胸中这口恶气,于是退而求其次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废除蒋氏的主母之位,她德不配位,何以服众!?”
“母亲!?”任善重重摇了两下头,语气又慢慢重了起来,“此事万万不可,蒋氏她做了这么些年的主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您先前不都已经收回她管家的权利了吗,如今若还要再废,咱们相府不就要一团乱了吗!”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母亲您先前做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怎的好将蒋氏的权利都给罢免了,如若没有这出,府里又何至于这般鸡飞狗跳!”
“你的意思是说都是因为我这老婆子咯!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老夫人登时怒从心来摔了拐杖,气得嘴唇发颤。
任善自恃一介丞相,心一横便也来了气性,上前一步将袖子狠狠一挥便回击道:“母亲您敢断言不知此事吗!华儿嫁妆的事,您敢说您先前没有袖手旁观!”
“你这逆子!如今是在怪罪我这老婆子吗!好哇,你可真是气性高了,说你两句都不得了!”老夫人从没见过任善这副急言令色的模样,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上。
任善一咬牙,狠心没上去搀扶,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儿子先走了”,便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在原地心气不顺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痛心疾首地哀叹了一声。
“老夫人静心,医官说了,您万万不可动怒啊!”月华赶忙上前规劝。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面上满是疲态:“你说这蒋氏都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都将脏水泼到我这把老骨头上来了,他却还帮着那蠢妇说话!”她说着突然目光一顿,招手示意月华走近。
“不成,再这样下去,相府势必要毁在她手里,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月华闻言当即会意,轻轻应了一声:“奴婢明白了。”
……
不多时,老夫人病重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琉璃在外头得了消息,赶忙跑回了竹院向任凤华通报:“不好了小姐,老夫人病了。”
“那晚些时候我们得过去瞧瞧。”任凤华正在整理账目,闻言头也没抬。
琉璃喘匀了气,摇头道:“老夫人说了,只让大夫人一个人伺候着,其余人不必前去探望。”
“蒋氏?”任凤华停住了翻页的手,目露疑惑。
琉璃不安地询问道:“小姐,这事蹊跷,我们要不要去打探一二?”
任凤华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吧。”
眼下嫁妆虽然大半都被要了回来,但是整理入库一系列的事宜依旧十分繁琐,任凤华一连在案前整理了半日,账目也隐隐见底。
嬷嬷在一旁奉送着茶水,低头看了眼案上被圈点几处的账本,她不由有些忧虑:“这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小姐,你说蒋氏会如数清偿吗?”
琉璃闻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见到圈起来的银钱,她简直看直了眼睛。
“天,这何止不是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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