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伯乐（七）

    同事们互相看着对方的脸色和行动，直到有个人率先走到了会议桌旁，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跟了上来。

    王总看员工们都围过来了，笑着说道：

    “今天是我们公司实施新作息制度的第一天，怕大家不适应，所以张总在回来的路上给大家订了餐，但只有这一次哦，否则天天这么搞，土豪张总也吃不消。哈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

    王总还以为自己说了个很幽默的笑话，但却意外的没人捧场，只有他自己干笑了几声。

    过了三四秒，付玫馨才配合着笑了几声：“哈哈，感谢张总记挂着同事们。”

    大家开始动手拆自己拿到的饭盒，里面就是很简单的便当饭，就算自己点着吃，最多也就是二十几块的那种。

    关键还特难吃。

    苏熙食不甘味，只是机械的嚼着米饭。

    王总吃了几口饭，夸奖说“还是张总会点，这盒饭真好吃”，然后大嚼了几口，放下勺子，接着说道：

    “针对早上我给大伙发的邮件呢，伙伴们也别太紧张，我们公司，肯定是想希望大家能够更有质量的生活，只有休息好了，工作才能更有效率，这个我们也知道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的同行，都在实行996的作息，所以形成一个困局，比如我们谈下来的单子，跟甲方说要5天完成，但我们同行说，他们加班加点，1天就能给方案，再来1天就能交付，第三天，人家直接收钱了。

    你说这怎么竞争得过呢？

    难道你去跟客户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司朝九晚六，所以没那么快给你到你结果。

    客户是不会听你这个理由的，钱在他手里，他自然会去找能够更快给他带来收益的乙方。

    所以说，大环境就是这样，没办法，仅凭我们一家公司的力量很难改变，只能接受。”

    大家都沉默地放下了勺子筷子，耳边都回荡着“只能接受”，“只能接受”……

    程序员又忍不住了：“那就算是这样吧，可我们所有人的薪资，却没有因为每周多工作二十几个小时而变多啊。”

    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就是，本来咱们公司的工资，就比别的同行公司要低至少五分之一，但当时，我就是看在付姐姐承诺说我们公司不加班，所以才接受了这个工资的，如果我早知道还是要跟别的公司一样加班到九点，那我肯定选工资高的。”

    张总脸上有点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

    王总见状，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抽了张纸巾抹抹嘴，说道：

    “实话告诉伙伴们，其实，现在我们公司账上的钱，只够给大家发三个月的工资。最多三个月，如果这三个月，再赚不到足够多的钱，或者拉到足够多的客户，那我们就要破产了。”

    “啊……”

    同事们现在一个个饭也吃不下了，惶然地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王总接着说道：

    “其实前几年，我们公司运营得还算不错，现金流常年都很充足。但就是因为这几年，我们的竞争环境变得更恶劣了，凭我们公司这样的效率，没办法跟别的公司竞争，客户逐渐的流失，所以公司的经营就陷入了困境。

    我当然不是指责各位的意思。

    我是想说，正因为之前，我们太过于遵守那些所谓的规则，所以才落得今天经营越来越差的地步。

    想要活下去，就得在某种程度无视一些规则。

    要像狼一样生存，才能在这个丛林社会生存下去。”

    苏熙心里吐槽道：

    说得冠冕堂皇，还“像狼一样生存”，还无视规则，你除了敢欺负欺负员工，无视一下合同而已，你还敢无视什么？是王总你飘了，还是法律的铁拳不够硬了？

    程序员不为所动：“王总，加班可以，我要求按规定计算加班费。我不能免费加班。”

    王总有些烦躁，啪的一声摔了筷子：

    “刚才不是说了吗？公司现金流快断了，没钱了，现在没办法给大家发加班费。”

    “那公司能否把加班的部分折算成带薪休假？”

    “卢志恒，你存心找茬是吧？你要不想干，你可以走。不要在这里扰乱人心，大家都没说话，就你一个人在这叭叭叭的，你不嫌害臊吗？”

    “我为什么要害臊？违反约定的是你，破坏合同的是你，我只是在主张我的合法权益，我害什么臊？”

    “我们公司，就因为有你这样不爱奋斗，就想天天准点下班的员工太多了，公司的现金流才越来越短缺的！你这样的员工，把公司都快搅黄了，现在还跑出来要什么加班费，想得美！”

    程序员一推盒饭，油腻的汤汁撒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他大声说道：

    “实话告诉你，早上看到邮件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想干了！

    但是，我还是对公司心存幻想，我可以体谅公司的难处，我也愿意跟公司一起度过难关，王总，这是你和张总的公司，我们虽是给你们打工的，但公司若想好起来，你们不是也需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吗？

    既然你是站在希望我们的一方，那你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哦？

    回到公司之后，你们三句话不离什么‘奋斗’、‘竞争’，说实话我只是个程序员，我已经做好了我该做的事，我没有偷懒！

    可是在你的表述里，我怎么好像成了拖公司后腿的懒虫了呢？

    你们是公司的管理者，是老板，让公司持续活下去是你们的责任，不要一出什么事就甩锅到员工的头上！

    在你们这种老板手下干活，我恶心！”

    程序员拂袖而去。

    付玫馨目瞪口呆，她还来不及出来主持场面，人家那边战斗已经结束了。

    张总望向她的眼神，显得很不满意。

    眼神似乎在说：

    “这种时候，不正是应该由你来控制场面的吗？”

    但付玫馨也没见过这场面，正当大家都张目结舌之际，她站了起来，干巴巴地说道：

    “小伙伴们，大家不要太往心里去。小卢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这方面，公司都是很理解的。

    张总和王总今天给大家买来晚饭，这也是代表着公司的一个诚意……”

    突然有两名员工站了起来，把饭盒一推：

    “张总，王总，要不我也辞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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