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对付恐惧最好的方法

    牵着汉娜的小手，另只手攥牢和黄狗项圈相连的绳索，带着二者穿越形同废墟的旧厂区，雷历隔大老远便看到身穿警服的林兴友倚立于车旁，正朝对讲机说着什么。

    手掌传来的力道大了些，觉察到同行者放缓了脚步，青年头也不回悄声道：“你是害怕林所长吗？”

    短暂沉默后，如小媳妇般乖巧的女性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想要后退。见状握紧了她的手，透过手套感受着骨骼的温暖与凹凸，雷历有些哭笑不得---无论游戏还是小说，电影亦或动画，骷髅总是被描绘成邪恶、残忍的存在，以杀戮生灵为己任。哪怕是地位和实力更高，被冠以‘精英’、‘巫妖’、‘骨王’等头衔的存在，对待生者也更多是从观察、实验的角度出发，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感。

    如眼前这位卑微谨慎、贪生怕死的骷髅，他别说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

    体型娇小的女性犹豫不决，看起来颇给人楚楚可怜之感，但思及对面之人的努力，雷历也只能选择劝说同伴理解万岁。“林所长没有恶意，他是担心你出事，才跟着一起来的。”

    手上力道又增大了少许，但汉娜后退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见事情有转机，雷历只能强忍痛楚摆出笑脸，再三保证骷髅小姐安全无虞，才换来了她的不再抗拒。“林所长，这边！”

    “我说了，立即上报市局，再通知刑侦队，让他们调只警犬……哦不用了，人找到了。”从不耐烦切换到如释重负，速度堪比变脸的中年人又嚷嚷了几句挂掉电话，这才把只剩一小截的烟蒂扔掉。

    “不错嘛，居然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人，还害我担心——”笑嘻嘻摸了摸黄狗的脑袋，林兴友上下打量着缩在雷历身后的女子，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小雷，你说实话，你这位朋友真不是通缉犯？”

    她不是人类，这算不算问题。只敢在心中吐槽，雷历清了清嗓子，随即搬出了CLARK31帮自己找的借口。“林所长，你这纯粹是职业病啦，真通缉犯都是想方设法让自己泯然于众人，哪有打扮这么招摇的！”

    “有道理，但是——”视线在雷历与他身侧的汉娜间来回，林兴友依然有些狐疑。“正常人哪有穿这样的，她到底什么情况啊？”

    “她啊，她其实患有一些遗传疾病，皮肤很不好。”力求让自己的表现更真实，雷历压低嗓音解释同时，撩起刘海指着自己那半张皮肉分明的面庞。“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好像叫白化病之类。”

    “原来如此，也是个可怜人哪~”语气与视线多了几分同情，打开车门进入驾驶位，林兴友边系安全带边问道：“要不要上车，反正也顺路。”

    担心汉娜又莫名其妙暴起，雷历也只能婉拒对方好意。再度感谢他替自己要到了进入许可，青年牵着骨感十足的小手赶回二号楼，这才松了口气。

    今天的意外接二连三，让他甚至连睡个午觉的功夫都没有，又要安排起众人的住宿问题。

    纵使雷历再三保证，甚至让里卡多出面，强调自己的饮食习惯与正常人类无异，汉娜依旧表现得有些抗拒。对此无可奈何，雷历唯有放弃原计划，采取备用方案：

    去附近超市买几套生活用品，再打扫好一个房间供俩位兽人暂住，直到合辛商会的后续装潢结束；至于CLARK31，她倒是被骷髅小姐接纳，能够与后者同居一室。

    对于这个提议，嗜甜的小伙伴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她的关注点并非自己居住环境的舒适性，而是另一个地方。“我觉得，你应该多布置几个房间。”

    “为什么？”正从货架上拿下一双女式拖鞋，雷历闻言疑惑地挠眨了眨眼。“你想换房睡？”

    额头蹭地一下冒起青筋，随手在购物车内抓了把就想往雷历脸上丢，注意到那是一盒牛肉的女孩纠结了片刻，最终选择换了根法棍当武器使。“我才没那么无聊，你到底在想什么！？”

    “两天以后，获得资格的商会必定派遣代表，来到这个世界进行竞标。哪怕竞标失败，它们也极有可能与你签订合约，在这个世界进行商贸往来。”

    “这件事仓促间成不了，他们起码要在这呆两三天，到时你让他们睡哪，你的卧室？”切换到工作模式，CLARK31边指出雷历的疏忽，边用法棍面包不轻不重砸他的脑袋。“合辛商会使了手段，那俩个亚人理亏，自然对你的安排百依百顺；其他商会你若是也如此安排，小心被战区司令罚写检查！”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斗转腾挪试图闪避萝莉的攻击，可惜雷历腿脚不灵便，只能捂着脑袋承认自己考虑不周。“我也是第一次筹划，考虑不周很难免欸，快住手，会痛！”

    连着敲打七八下，某人这才消了气，继续履行起幕僚的职责。“好在情况没到最糟的地步，我想到两种应对，你可以酌情采纳。”

    留意四周提防有人偷听，顺带拉着购物车走向隔壁货架，雷历闻言耸耸肩，表示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听众。

    见状不以为然，CLARK31竖起了右手的两根手指。“第一种，你让合辛商会把首批物资和人员运过来，先对几个房间进行装潢，让它们符合招待客人的标准。”

    拽了两个小号枕头丢进购物车，雷历眯起眼稍加琢磨，很快反映过来这招说白了就是赶工期。“听着还行，但俩天时间够吗？”

    “笨蛋，只是进行简单打理，弄到能住人的程度即可，谁要你做到Ⅱ级以上宜居标准了？”两眼一瞪又抄起法棍，发现某人提前撤到了安全距离，萝莉只能讪讪然把食物放回车里。“我是提醒你，别到时毫无准备，让来访者们也去打地铺！”

    不无尴尬吐了吐舌头，雷历边挑商品边寻思，发现CLARK31的建议不无道理。因为艾尔温等人对外墙与基础设施进行了维护，房间已经具备了基本的生存条件，摆两件家具装些电器再打扫一遍，仅限于几个房间的话俩天时间绰绰有余。倘若合辛商会的人真如里卡多所言是行业能手，指不定连煤气灶、热水器等都能一并搞掂。

    当然，这些都寄托于一个前提，那就是合辛商会有完善的运输渠道，能及时把人与货送到这个世界。

    “那另一个方案呢？”

    “在附近找一个设施齐全的落脚点，让他们先住着。”

    欸，这样真的可行吗？想到里卡多那足以让小儿止啼的面庞，雷历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世界网络挺发达的，照片或视频发出去可掩盖不住...”

    “你不觉得奇怪吗？”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并未直接反驳雷历，CLARK31反倒提起了另个细节。“之前那俩位亚人跟着你往来两栋楼，路上还遭遇了其他裸猿，他们为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因为被太多烦心事干扰，雷历整个下午都处在脑子乱糟糟的地步，以至于小伙伴提示时才发现了这一疑点。“对呀，他们为啥没引起骚乱？”

    “因为便携包自带一个功能，叫‘认知紊乱’，可以小范围影响接触者的判断力。”肉眼可见不喜欢当解说员，但看着雷历那副懵逼样，萝莉忽闪着双眸摇摇头，还是正儿八经比划起来。“它不改变善恶观、记忆与个性，能在短时间内修正周围生物的视觉和听觉，让他们将佩戴便携包之人当成同胞而非异类。”

    类似魔术的障眼法啊，难怪当时遭遇的居民皆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想必在他们看来两位兽人就是普通人的模样。后知后觉搞懂缘由，雷历理清思路同时，也明白了小伙伴的暗示。

    只要自己提前发布通知，让商会代表们激活装置上的功能，即可大摇大摆带他们去正规酒店投宿，甚至招摇过市都不虚。

    “别想得太美，”可能是雷历的表情过于明显，觉察到他心思的萝莉抄起法棍又是一击，顺带着给某人遐想泼了瓢凉水。“这种功能的局限性很高。只能对无异能的智慧生命起效，持续时间短，耗能过大，范围也很勉强，更瞒不过机械装置...”

    “缺点还真多~”

    “没办法，这个世界的魔能过于匮乏，世界之力更是稀薄，很多设施与技术都无法运用。”从旁边货架上拿起一包巧克力，CLARK31不动声色将其放进了购物车，这才撇撇嘴继续道：“那个叫蜜蜜的兽人，甚至出现了中度的魔力匮乏症，可想而知此地有多贫瘠。”

    所以是感应不到魔力才那么虚弱吗，看表现真的很像晕车来着。将第二个方案列入后备，决定优先采取首个方案的雷历沉吟同时弯下腰，从购物车里取出巧克力，却在将其放回货架途中被人猛地攥住手腕。

    “我要这个！”

    “你已经选了一盒巧克力豆，一包牛奶糖和一袋果汁软糖了，少买点甜食。”

    “明明你也给自己买了很多吃的...”

    “我挑的全是快到期的打折货---艹，你别拿法棍砸人，弄坏了没法算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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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篷，电磁炉与其他生活用品，满满当当挑了一大车的雷历返回二号楼，将其一股脑全塞给神情怪异的二人组。听从CLARK31建议转达了意图，被告知合辛商会的下一批人员与物资明早即会抵达，雷历满意地离开二人所在房间，拄着手杖直接杀向了不远处的管理室。

    萝莉正在家中看电视，俩位兽人暂且安置完毕，他必须尽快解决另一个棘手的难题：汉娜对陌生人难以控制的恐惧。

    尽管被雷历寻获并带回，解除误会后当事人也平静下来，但问题依旧存在，只是如同定时炸弹般陷入了蛰伏，随时有再爆发的风险。

    这次运气不错，除了雷历轻微脑震荡，没有造成严重的人员与财产损失，但下一回出状况，或是下下回出状况，谁又能保证不会被外人目击，不会造成伤亡甚至出人命？所以这个问题必须立即解决，或是令其处于可控状态，否则远的不提，单就几天后将开始的竞拍就是个坎----

    天知道届时来的是啥牛鬼蛇神，假如汉娜再来一次‘肉蛋冲击’，后果可想而知。

    一整天相处下来，雷历已经把CLARK31视作哆啦A梦级别的妖孽，可惜哪怕是她，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我的扫描对她无效，”当被问及时，萝莉没了平时的游刃有余，神情满是无奈。“她的神秘度已经超过Ⅲ档，估计要军团长亲自出手才能有结果。”

    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去找那位据说在对抗深渊一线的指挥官，雷历也只能自力更生，试着帮汉娜战胜其内心的恐惧。“...这就是我来的目的。”略带拘谨坐在椅子上，目睹骷髅用棉签沾了酒精擦拭下颌，某人的感想比起害怕更多是疑惑。“你是在...消毒吗？”

    “对。”

    “为什么？”

    “弄脏，不好。”拿起几乎能当镜子用的下颌骨，仔细端详后满意地点点头，汉娜握住边缘将其装了回去。上下左右甩着脑袋，藉此测试骨骼接合是否紧密，完成工作的她这才扭头道：“会死。”

    卫生不做好，确实会危及性命，但一个骷髅如此讲究甚至带点神经质，只会给人满满的违和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你不会死的--”回忆起昔日同事热衷看的短视频，某人现学现卖当中桥段，试图开导坐在桌边的骷髅。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害怕。虽说死亡无法避免，但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在这个国家，你的安全能得到保障。试着放下警惕心，去习惯新的生活...”

    手舞足蹈阐述本地治安的良好，再三承诺会竭尽所能保证其平安，雷历直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抛出了他的建议。“要不要试着...佩戴面具后与附近的人多接触接触？你会发现他们绝大多数是好人，没有伤害你的心思。”

    歪着脑袋与雷历对视，骷髅的身躯一动不动，仅剩下眼窝内的火苗在跃动。足足等了两分钟，正当雷历快要失去信心时，才得到了汉娜的回应。

    “怎么，试？”

    “这个包在我身上。”握拳拍着胸口，青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似乎会点医术是把，那就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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