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寻找走丢的骷髅

    在滨江花园以北，屹立着一大片建筑群。与附近的住宅、市场、商铺不同，它的外墙根遍布青苔，内里安静地连针落地都能听清，甚至铁门上的锁头都锈迹斑斑，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荒废，死寂，便是它给旁观者的第一印象。但与荒地无异的它，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高耸的烟囱直指云霄，喷吐着灰褐色的浓烟；楼内的机床运转时轰鸣不断，隔着几百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每逢上下班时分，数以千计的男女们身着工装胸口挂着证件，或是脚蹬自行车或是步行，从附近的住宅区涌向此地，神情间洋溢着骄傲与希望。

    彼时，这里被称为市钢铁厂，它是城市的象征与名片，是经济发展的基石与命脉，更是几代人挥洒青春汗水，谱写年华人生之所。

    时代的浪潮滚滚向前，钢铁厂亦在此冲击下发生着变化：员工要精简，生产线要升级，产品要更新...随着厂址迁往工业区，附属和管理机构也一并离开，这片被当地人叫做‘老厂’的地方，也无法避免走上了下坡路---

    尤其是隔壁的印刷厂生意红火，规模几次扩充，更显得它破败凄凉，活像年华已逝、徒留记忆且无人问津的过气明星。

    对于这段历史，汉娜当然不可能知晓，她之所以选中此地，纯粹是看中了它的寂静和无人烟。在满地杂草的破厂区内转来绕去，戴着防毒面具的女性最终挑了一栋建筑，不慌不忙走上前去。

    锈到快要断裂的锁头，根本拦不住她纤细但力道十足的指骨。把锁扣连同门把整个卸下，徜徉于和废墟无异的车间，汉娜只觉得异常平静，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她的记忆支离破碎，许多细节糅杂交错，难以辨认。唯独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很清楚又来于何处，又何为会如此。

    眼前的场景，与故乡很类似。

    对了，故乡到底是什么模样来着。下意识停住脚步，眼窝里的火焰快速跃动，仿佛劲风吹拂下岌岌可危的烛火。歪着脑袋思索良久，找不到答案的汉娜果断选择了放弃，就如她以往那般。“是这里，吧。”

    颇具骨感的手缓缓抬起，一团幽蓝色的火苗依附在掌心，宛如活过来般左右晃动。将其凑到耳边，像是在聆听的汉娜点了点头，默默走向厂房深处的楼梯。

    二楼，三楼，最终是四楼，穿行于空无一人的走廊，她很快抵达了一扇长出青苔的木门前。“会计室...”念出门牌上的汉字，手掌挥舞散去了兀自燃烧的火苗，骷髅小姐照旧用蛮力将门卸下，踏入了曾经是工厂重地的场所。

    疾风自破碎的玻璃间涌入，制造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动静；墙上有着自天花板而下的水渍，让墙面肿胀龟裂；残存的办公桌与档案柜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锈蚀和腐烂痕随处可见；一只从墙根探出头的老鼠觉察到她的闯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洞里，只留下小水洼边缘的点点涟漪。

    居然有生物吗？隐隐生出些许不满，汉娜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停留而非离去。在档案柜边整理了一番，弄出块稍微干净空地的骷髅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膝蜷成一团。

    早已忘了行为的初衷，但在漫长岁月中，这是她已经养成的习惯：每逢遇到危险，就找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直到风波过去再踏上行程。

    没有目的地，没有同伴，甚至没有目的，她脑海中残留的唯一念想，便是活下去。

    真可惜，那箱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收集的，听说这个国家现在越来越提倡用电子货币支付，自己藏在胸腔里的现金也不清楚会否被拒收，或许应该找雷历办个手续再离开？想到某人拄着手杖，恐惧与好奇并存的丑陋面庞，汉娜突然有些愧疚----

    趋利避害的本能过于强烈，以至于她当时只想着跑离，甚至忽视了对‘力量’的控制。

    但愿他没事，死亡毕竟是很可怕的。缩了缩脖子，竖起衣领挡住袭来的风，汉娜眼中的火焰逐渐黯淡下去。不去思考其他事，把思维彻底放空，骷髅的牙齿无意识摩擦，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

    休息吧，休息能很好的保存能量，活得更久。

    “...娜...”

    远处似乎有什么动静，但无伤大雅，自己很安全。

    “...汉娜...”

    休息是美好的，一切都那么平静，一切都不具危险，一切都符合设计初衷。

    “...在...汉...来...”

    声音开始远去了，如同预料的那样，这里很偏僻，不会有无关者接近---等下，那是雷历的声音！？面具后的火焰跳动着明亮起来，汉娜也如复苏般抬起头，注视着敞开的大门。

    脚步声，青年的喘气声，手杖触及地面声，以及某只犬科动物肆无忌惮的嚎叫，随时间流逝愈来愈近，愈来愈响。被预料外情况弄得很是慌乱，下意识想找遮掩物的女性四下打量，却发现唯一选择便是倒在走廊上的门。

    办公桌与档案柜都固定于地面，她一时半会难以将其拆解。

    无奈下站起身，佩戴防毒面具的女性刚走出房间，便与迎面而来的青年面对面。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汉娜下意识低着头，语气消沉道：“你，为什么---”

    “为什么找得到你？”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顺，雷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以眼神示意脚边吐着舌头的大黄狗。“这家伙虽然好吃懒做，还不讲卫生，但它有个优点。”

    “鼻子很灵，它喜欢你的味道，所以...嘿，你丫的别咬人家，快滚一边去！”

    看着青年与黄狗打成一团，骷髅再一次歪着脑袋，却觉得内心萦绕的恐惧消退了几分。“谢谢。”

    “混蛋，你这个礼拜只能吃稀饭，肉食全部禁止，我说到...欸，哦没事。”给了试图咬自己的黄狗一脚，雷历哭笑不得伸出手，轻轻拍打着面前之人的肩膀。

    “先和我回去吧，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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