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物尽其用

    眼看紧闭的房门开启，青年一言不发走了出来，面沉如水注视着己方，里卡多·威尔金表面上嬉笑如故，实则却像股民看到绿色数字，心中叫苦连连。

    维度的延展，铸就了难以计数的世界，也带来了数不尽的商机。作为投身其间，试图从中分一杯羹的组织，合辛商会确实如宣传手册描绘那般，拥有雄厚资本、对应领域的专家以及完善产业链，可惜它的缺点同样明显，连里卡多这种打工仔都心知肚明。

    起步过晚，资历尚浅。

    贸易，尤其是不同世界间的贸易，必然导致物资与财富的频繁流动。为了攫取更多利润，且保证产品服务畅通无阻，各家商社纷纷投入巨资，只为获得跨界传送门的优先通行权---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大航海时期，商人们为了把货品尽可能多与快地运往目的地，会不惜重金购买商船与航路许可权那般。

    作为后起之秀，合辛商会不会不明白其中厉害，也投入了大笔资金。可惜跨界传送门数量有限，在老牌商业组织们捷足先登的前提下，始终难以打开局面：传送门吞吐量有限，别人有优先权，你没有，那你就要等。

    即便这份延误只有半天左右，但对商人而言已足够致命。

    本身其实是商会下属佣兵团‘铁之牙’的人，里卡多并不负责交涉事宜，更多是与蜜蜜担任商会领袖的护卫。此番拜访一位旧友，无意间知晓了新世界的情报，深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狼人才会匆匆赶来与雷历会面，急切下甚至来不及确认通讯。

    可惜当事者的努力，正如他递给雷历的‘好处’那般，并未起到正面效果。“我得承认，我最初对你们印象还不错。”把玩着和IC卡差不多大小的塑料薄片，青年的语调十分平静，仿佛在聊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毕竟这个世界没兽人，看着有些新鲜...”

    “但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话锋一转，雷历顺带把卡片丢到桌上，语气亦变得冰冷起来。“我还以为兽人比较老实呢……”

    “呃，其实我们是亚人种——”

    “笨蛋里卡多，快闭嘴！”又是一杖砸在同伴脑门上，阻止他辩解的猫娘耷拉着耳朵，一脸无奈把卡片收回怀里。“好吧，我承认我们的行为欠妥。”

    “但请务必考虑一下合辛商会，我们很希望获得商务传送优先权！”与CLARK31同样抹了淡妆，可爱之余透着几许成熟的女孩诚恳地低下头，身后长尾巴左右摇晃，仿佛在暗示她的紧张不安。

    强忍住伸手去摸的打算，雷历干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一些。“你们的请求我不会答应，传送门建造将遵循救世军制订的流程，没有特例或内定。”

    “看在你们的积极性上，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目睹二人情绪低落，雷历这才微笑着递出橄榄枝。“和我做一笔交易，如果你们令我满意，那我就允许合辛商会参加竞标，考虑一下吧。”

    彼此对望片刻，蜜蜜青色的眸子随即落在青年身上。“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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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进业主群，雷历毫不意外发现其像个菜市场般热闹：往日蛰伏潜水的居民们纷纷露面，争先恐后发表观点，议论着被带上警车送走的钱华强。

    划动屏幕找了半天，只找到寥寥几条关心其父母，或是建议业委会出面解决困境的讯息，剩余都是不痛不痒的谴责，事不关己的分析，以及带有八卦性质的揣测。“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去调解啊，渣渣~~”

    “事务官，是你在叫我吗？”里卡多洪亮的声音缭绕耳畔，打乱了雷历的思绪，也将他的意识唤回。“不是，我在与别人讨论事情。”安抚了群里个别疑神疑鬼的业主，将手机塞进裤兜的青年走上前，朝伫立电梯间的男性打了个招呼。“怎么样，测完了吗？”

    “还需要点时间，”用很是生疏的动作操纵装置，制造出一个全息投影，留意到雷历眼中好奇的狼人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抱歉，很久没使用，步骤都快忘光了。”

    嗯了一声权当回应，雷历倒没嫌弃什么，毕竟自己纵使恶补了知识，在专业器械面前依旧是个弟弟。“把每一层楼扫描过，就能确定内部装潢需要的材料总量吗？”

    “会有一点误差，但对预估价影响不大。”对雷历之前的应对记忆犹新，里卡多也收起了心思，一板一眼解释起来。“合辛商会承建过许多民用设施，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包括贿赂？”

    神情微变打了个哈哈，手上工作未曾停歇，里卡多尴尬地挪开了视线。“在有些世界，这种行为是允许的……”

    “在我这儿，行不通。”眯起眼纠正对方认知，注意到法师打扮的猫娘与CLARK31结伴从楼道另一头走来，止住话题的雷历招手示意道：“结束了？”

    “这层楼结束了。”脸颊总算红润了起来，气色好转的蜜蜜关掉臂上装置，略带不满爬上狼人的肩膀。“公共区域还没结束？你这些年技术生疏了啊。”

    “这怪不得我呀，自从那群金属疙瘩加入商会，这种事我已经好几年没亲自动手了。”

    “那还不快点，五分钟都搞不掂一层楼，你打算明天再上报数据？”

    暂不理会拌嘴的二人组，某人强忍倦意打了个呵欠，随即邀功请赏般朝小伙伴比了个V字手势。“我的安排怎么样？”

    “不咋样，”表现得兴趣缺缺，黑发萝莉踱至窗边，透过玻璃注视着外头绿褐相间的土地。“传送门不交给他们负责即可，其他我无所谓。”

    那就当你同意咯，不以为然讪笑两声，未加反驳的雷历见两位兽人不约而同消除投影，便摁下了控制板上的按钮。

    识破了合辛商会的小算盘，雷历一开始准备驱逐俩位兽人。但就像里卡多辩解的那般，在某些世界这么做是常态，某人也仅仅是遵循旧例——

    作为救世军下属，出入境管理局的一员，雷历必须严于律己，但里卡多作为民间人士，是不受到约束的。

    想给他们一点惩罚，但碍于条例管不到对方，青年经过认真考虑，最终决定采取一个折衷方案：让合辛商会负责二号楼的后续装修与布置事宜。倘若结果令雷历满意，就允许其参加竞标；若是对方执迷不悟，还整天惦记歪门邪道，纵使无法用这个世界的法律审判，雷历也不介意用权限给他们添堵。

    好在俩位兽人懂得察言观色，接受方案后便乖巧干活，甚至不再提及与跨界传送门相关事宜。对此自是求之不得，任由对方进行测量评估，雷历把小伙伴拖到一旁咬起了耳朵。

    “帮我算一下，如果按这个标准，市价要多少？”

    接过青年递来的手册，黑色眸子内萦绕着些许无奈，仿佛在抗议对方大材小用。撅起的樱唇几乎能当挂钩用，CLARK31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默默翻阅起里卡多提供的小手册。

    不同于刚刚的宣传册，兽人新给予的纸制品少了无足轻重的吹捧，多了诚意满满的干货。在名为《样品范例》的印刷品上，雷历找到了合辛商会承建工程的彩图与数据，以及商会在建筑领域产品的模板。

    某人所需的内部装潢，赫然位列其中。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本以为跟在艾尔温屁股后面一个礼拜，多多少少对建筑领域有所了解，但等雷历翻开小册子，瞅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描述与数据，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门外汉。

    单就‘家具’一栏，便有着许多要求：不能选用色彩过度鲜艳的油漆，在某些崇尚朴素或保留苦修的人眼里，这代表着堕落与腐化；木头最好是人工合成，否则一些原教旨主义的精灵绝对要发飙；必须是模块化设计，既方便更替破损部件，也迎合了从侏儒到巨人各种人乃至非人的体型等等，注意事项甚至多到写满了整张纸。

    果然是做跨世界贸易的，考虑比自己要全面得多。忆及之前目睹的种种细节，某人不明觉厉下无声地吹了个口哨。将预估价格的差事交由CLARK31，目睹一大一小俩位兽人丈量尺寸评估成本，雷历顺带着开启了臂上的装置。

    多数权限仍在封闭状态，好在日常会用到的功能皆已开放。点开自带的论坛，按小伙伴所述进入名为‘管理交流’的版块，雷历在完成验证后输入了一条讯息：

    M51世界，编码XXXXXX，预计于近期建设跨界传送门，现招募具备承建资质之民间承包商，有意者请向该世界事务官亚历克斯·雷报备，限时两个工作日。

    复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雷历以指尖轻触屏幕上的发送按钮，返回版块确认自己的讯息已经出现在顶部栏，仍不放心的他本能地拍了拍身边人肩膀。“这样就可以了吗？要不要写得更详细点，比如我的作息或联系方式......”

    “没必要，便携包会自动记录坐标，并生成一串特殊代码。”睁开半闭的双眼，某人不耐烦地指了指讯息末尾看似无意义的几个黑点，表示雷历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也没必要二十四小时盯着便携包，设定一个截止时间，它会自动记录在那以前报名的商会。”

    “然后？”

    “向符合资质的发放通行权，让他们来这个世界。到时他们一同递交提案，你选个合适的。”

    “...但我不会啊。”

    “我可以教你。”消除了青年的顾虑，CLARK31黑色双眸锁定了刚从空屋走出的二人组，话锋一转不悦道：“问题是他们。”

    “他们怎么了吗？”同样望向忙碌的兽人们，雷历不明白她为何要提一嘴。“如果你是担心我轻易放过他们，那倒没必要，我准备按你预估的市价再打个七折，当作给他们工资的上限来谈判，他们不接受就滚蛋~~”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视线中多了几许难以觉察的欣喜，很快又将其掩藏起来，萝莉比划着暗示道：“他们的到来有自作主张的成分，但肯定得到了商会高层的默许。估计在竞标开始前，他们都会呆在这里...”

    虽说身体残疾处理异界事务缺乏经验，但雷历好歹智力在线，一下反应过来同伴在暗示什么。“对啊，他们没地方睡...呃不对！”思维因此活跃起来，他很快从面前之人联想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你睡哪！？”

    不明所以看着有些慌乱的雷历，CLARK31直到他平静下来，才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可以睡你家，卧室还算干净。”

    “但那是单人床，而且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二话不说否决掉助手的提议，雷历懊恼着自己的粗心大意，因为过度在意工程进展、来客身份与目的判别等公事，他将‘安顿’这一重要工作忘得干干净净。

    安置在其他住户家，或是在最近的酒店订房间，显然不是好主意。CLARK31姑且不论，里卡多与蜜蜜那与现实格格不入、更适合出现在漫展或摄影棚的相貌，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自己家尽管隐蔽，但同样有着诸多不足。无论立场如何，蜜蜜与CLARK31都算女性，雷历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也要考虑她们的名声。

    最佳的决策，其实是把他们一股脑都安置在二号楼。这里出入需要门禁卡，闲人难以入内；背后有小门直通传送区所在的荒地，人员物资往来也方便；再说它的本职就是供异界人落脚，让三人（？）入住名正言顺。

    可惜内部装修只完成了最粗浅的部分，环境远未达到居住标准，真把里卡多他们丢那自生自灭，雷历又有些舍不得。“万一生了病或是出了事，装修就要延误了~~”自言自语挠着下巴，愁眉苦脸的雷历透过窗户望向对面建筑，脑海却似黑夜点亮的烛火般蹿出个点子。“对啊，让你们和她先挤一挤不就好了？”

    “她？”

    “入住的第一位客人。”指了指脚下，雷历笑嘻嘻道：“她叫汉娜·冯·施瓦茨，是个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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