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生离但求死同葬

    等李存昭终于确定自己是再也追不到南宫佩岚了，这才星夜赶回了那十万兵马驻扎的军营。

    长孙无欲见李存昭可算回来了，急忙走上前来，道：“文锦焕率领两万人马突袭了晋阳，在他们突袭时，还用到了蛮毒，那些太原将士中毒后皆精神萎靡，几乎失去了全部战力。想必，是苗蛮圣女也在那边。”

    李存昭一边听着，一边夺过长孙无欲手中的原封信纸看起来，心中也飞速地思虑着什么。

    果然，整封信还是没有提到陶文熙的名字，那么就是说陶文熙不在晋阳，而且，信中也提到了文锦焕是率领的两万人马，那余下的四万人马必定就由陶文熙带着了，想必在陶文熙这边还有着更为可怕的阴谋！

    长孙无欲心急如焚，直接把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同李存昭说了：“李兄，我想他们的目的是长安，要知道，晋阳一向是京都长安在东边的屏障啊！”

    李存昭只是微微点点头，依旧飞速思虑着陶文熙的动向。在他小时候，因为陶文熙是阿岚的哥哥，他每次有缘遇到陶文熙，都会尤其注意一下，故而他很清楚陶文熙的实力是如何的不容小觑。

    且不说这人身怀的少林寺武功多么厉害，主要是此人运气一直太好，简直就像上天的宠儿一样，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也都能化险为夷。绝佳的气运加上充分的努力，还有不凡的天赋，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成功呢？

    长孙无欲对他心中的事很是担忧，嗫嚅着道：“祁英不是在洛阳么？不若你速给祁英写信，让他速去晋阳救急！晋阳若破了，长安就危了！而且，纤玉的坟也在长安，你向我保证过，会让我们合葬的！”

    听到这话，李存昭意识到长孙无欲是真的急了，长孙无欲这个人，一生没喜欢多少人，也没招得多少人喜欢，可就是与那位纤玉公主结了一段孽缘。

    孽缘就是孽缘，这二人迫于门第身份，这辈子就不可能在一起，但这二人用起真情来还都是很痴狂，他们二人深知此生无缘，直接就只是同彼此约定了死后合葬。是何等的清醒明白，又是何等的无奈惆怅！

    李存昭微微一笑，轻拍拍长孙无欲的肩膀，安慰到：“你不要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

    长孙无欲提到祁英，这倒是提醒了他。按理说，祁英身处豫州洛阳，见到晋阳受袭肯定会出手相助才对，为何他没去？

    莫非，是洛阳也受了袭？很可能，陶文熙就是率领着那四万人马突袭了洛阳，洛阳不仅是大梁都城最为重要的屏障，还是与长安、苏杭、江南齐名的富庶地带，江朋拨四万人打洛阳两万人打晋阳，显然很划算。

    不过，祁英乃是李存昭手下最为得力的将帅之才，这人的实力甚至可以赶上镇北大将军夏棋，还有就是他率领的那百步穿杨的劲旅，可以破敌于万步之外，再加上洛阳又兵强马壮，对付陶文熙区区的四万人马，应该绰绰有余才对！

    可为何至今，祁英都没有传来一点消息？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又是一白鸽飞来立在了窗棂之上，咕咕地叫着，李存昭急速走过去，取下鸽子脚上绑着的那锦帛。

    这次果然是祁英来信，祁英在信中言到：“陶文熙带领颇多少林寺武僧，一路北上，攻袭洛阳。那些少林武僧自幼练就铜头铁臂之术，刀枪不入，简直就是百步穿杨追命箭的克星！”

    原来如此，难怪祁英会占了下风。

    不过，洛阳那边显然还未到千钧一发的时候，祁英还能守些时日，只是，晋阳怕是要失守了。

    可奈何江朋本留在常山的两万人马，最终肯定会去支援陶文熙，还有攻克了晋阳的文锦焕，肯定也会对陶文熙施以援手，那时候，祁英被夹击在中间，纵使再厉害也挡不住啊。

    长孙无欲更加着急，直接跪在李存昭面前，要即刻带兵前去解救晋阳之困。

    如果可以的话，他李存昭怎会不想去解救晋阳，可是他手里如今有十万人马，赶过去的话少则也得半月，那时候，晋阳与洛阳可能早已失守了，而他自己手上的人长途奔波，疲倦困顿，必然会丧失战力，到那时候他才真的是处在了万分危险的境地。

    而且，他亲率十万大军来常山，就是想占了这常山，如今已经到手的东西还要放下，他不肯！想起要无功而返，他更是不肯！

    此时，夜空之上高悬的上弦月将一派清辉洒在桌上的围棋盘上，颗颗棋子折射出莹润的光辉，李存昭搔搔头，对长孙无欲道：“无欲，你先去睡吧，且容我想一想。”

    这晚，常山山脚下，深秋的寒意愈发浓烈起来，伴随着瑟瑟的秋风还有天边的寒星一齐闯进李存昭的心中，如今，真的是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吗？

    好不甘心啊！想想自己这一生多么可笑，自己一辈子都在追逐，却依旧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东西，难道人真的是有命数的吗？

    这时候，李存昭忽然意识到是自己太悲观了，不应如此，他马上抓起桌上一把围棋子，让那棋子冰冷的质地提醒他要保持清醒，要坚信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要不向命运低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忽然，他定定地看向了手中那一把黑色的围棋子。

    似乎那位镇北大将军夏棋还没出场呢？这般天下动荡的好戏，没有他这位赫赫有名的北疆战神，还有什么意思呢？

    而且，若是夏棋肯助他一臂之力保住洛阳的话，那么，让长孙无欲留守在常山，他自己赶回长安再率朝中剩余的十万人马。

    到那时，劳纷雁在晋阳，晋阳那里西临长安，东挨常山，南有洛阳，北面又是无限荒凉的大草原，劳纷雁就是四面受敌了！

    想到这里，李存昭立刻研磨提笔给夏棋修书一封，信中他言明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劳纷雁攻克了晋阳与洛阳，必将继续前进占领国都长安，而长安背后的不远处就是北疆。而且长安若是失了，大梁便没了，镇北大将军也就不再是护国保疆的大梁战神，而会成为旧朝的残余鹰爪，劳纷雁必定会想尽办法对夏棋赶尽杀绝。

    所以，既然如此，趁着劳纷雁羽翼还未丰满，朝廷应该和北疆联合起来，一起剿灭这个叛贼。

    夏棋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他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他对战场形势有着颇为敏锐的嗅觉，从一开始，他就嗅到了江朋占领常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企图：江朋引导劳纷雁去常山，绝对不是为了固守，常山偏远，背临海，又多有倭寇骚扰，人口也少……

    怎么说，这常山也只能是江朋想要进军中原的一个跳板才对！

    而夏棋一直不言，也不阻止江朋的行动，就是想把李存昭逼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个必须要求助于他的地步，他也就好向李存昭提出更多的要求。

    而李存昭也懂得夏棋的心思，在信中承诺事成后就将北疆彻底封给他夏棋。

    夏棋很满意。

    双方就这样愉快地达成了约定，结为同盟。

    不日，夏棋就率领着他麾下的四位虎将与北疆十万人马星夜赶赴洛阳。

    夏棋没有选择先救晋阳，因为他对攻打洛阳的陶文熙这个人很感兴趣，陶文熙也有一个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上，去洛阳，他的胜算显然更大。而且也可以晚些再面对拓跋蝶。

    当夏棋途经长安休整兵马时，有一位红衣女子朝她走了过来。

    夏棋抬头看，见到如此熟悉的面容后，心中满满愧疚感骤然涌起，但看到此女子完好无损的双腿后，才知道这不是拓跋蝶。

    红衣女子浅笑，颇有礼貌地道：“夏将军，久仰！我名拓跋红，是苗蛮送到大梁的质子。”

    夏棋也以礼相待，道：“苗蛮圣女拓跋红，久仰大名！”

    听到这种称呼，拓跋红倒是微微一怔，她只不过是个替补的圣女罢了，真正的圣女是她那天赋极高的妹妹才对。

    拓跋红也不再施用这些繁琐的礼节，只是将手中一枚红色的丹药递到了夏棋手上。

    “这是何物？”

    拓跋红再次微微一笑，道：“这是噬魂散的解药。文锦焕突袭晋阳的时候，用的便是噬魂散，将其散在风中，令太原将士全部丧失了斗志。我想，洛阳那边的敌人肯定也留有这一手，将军提早带好这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夏棋略有迟疑，因为那噬魂散是拓跋蝶最近才亲自研制出的毒药，至今，解药只在造毒者手上，如今这里又出现了解药，可会有效？吃了又不知是否会有不良反应？

    拓跋红看着夏棋迟疑的样子，倒是保证起来：“夏将军暂且放宽心，这解药我已拿活人试过几百遍了，有效无害。”

    “蝶儿是苗蛮圣女，天赋极高，我虽然也是苗蛮圣女，却真的是没什么天赋，但我也有我的好胜之心，既然同是我苗蛮继承衣钵之人，我自然也不会差她分毫，她制的毒我也能制，她制的毒我也要能破。我不靠天赋，只靠我自己挣来的意志与努力，照样能做得比她好！”拓跋红这样说着。

    夏棋听完，不由自主就钦佩起了面前这位成熟而温婉的红衣女子。

    夏棋将药丸装进袖中，问：“为何帮我们？”

    拓跋红眺望着洛阳那边的天空，道：“因为在洛阳浴血奋战的，还有我的夫君，我希望将军能帮我把他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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