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红尘泪 第三十三章 万虫相残剩一蛊

    拓跋蝶听到后，赶忙跑过去查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内充满了期待，但看清楚草的样子后又失望下去，

    道：“姐姐，这不是天蹄草，天蹄草的托叶应该是淡绿或苍白，这都成黄色啦，还有，天蹄草的叶片呈圆形，这株草的叶片是尖的，还有最明显的一点，天蹄草叶片沿叶脉会有明显的白色斑纹，而这株小草并没有。”

    红衣少女听完，天真一笑，那笑声如风铃一般清脆动人，道：“蝶儿，这你都能记住，好厉害啊！”

    “姐姐，你得好好学呀，不然又该被师父骂了。”拓跋蝶一边轻轻责备拓跋红，一边继续寻找着真正的天蹄草。

    此间为清晨，两位女孩儿背着小小竹筐，在这满山盈谷的花草当中穿梭寻觅，清凉的露水沾湿鞋袜，凉意从足底微微蔓延，赶走了苗疆秋季余存的溽暑之气。

    秋草未凋，遍地油绿，油绿中衬托着星星点点的紫花白花，因有暗香浮动，清冷的早晨就更显静谧安详，偶尔一阵清风拂面吹来，草携着花，花随着草，高低起伏，呈现出一阵阵涟漪波浪，刹那间，仿若人间仙境。

    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距离两个女孩儿采药地不远的小径上。

    马上翻下一位少年。此少年精神抖擞，有一口洁白的牙齿与一头雪白的长卷发，背跨一弓，手握三支羽毛箭，在不远处朝两位女孩儿挥手，喊：“红儿、蝶儿，圣女的选拔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呀？”

    两位女孩儿同时抬头，她们有着一样标致的面容，一样娇嫩的肌肤，十分相似的眉眼。除了衣着不同，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拓跋蝶与拓跋红是双生女，如今皆年方二七，拓跋蝶是妹妹，却比姐姐更高一点，但姐姐身材又更丰满一些，拓跋蝶喜欢穿淡紫色的衣服，拓跋红却如她的名字一般，喜欢鲜艳的红色。

    那时候，拓跋红的性格如火，拓跋蝶的性格似水。

    二人都是苗疆郡主，也都是父母的宠儿。她们吃住都在一起，但却发展出了完全相反的性格。

    可能仅仅就因为拓跋红是姐姐，周围人一遍遍向她暗示她是姐姐的身份，所以她从小就以保护妹妹为己任，故而性格更泼辣一点。而拓跋蝶天性喜欢安静，喜欢拿一本医书细细品读，性格才这般柔和似水。

    拓跋红表露不满喊到：“祁英，你着什么急呀？圣女选拔不是得过晌午才开始吗？”

    这位祁英是二位女孩儿的表哥，一表人才，特有一种百步穿杨的本领。接着喊到：“但其他候选者都到齐了呀”

    拓跋红立刻嘟起樱桃般的小嘴，不满地说到：“她们到齐是她们的事，又不是说谁先到谁就是圣女！以蝶儿的实力，哪还需要比试呀，直接内定不就好了！”

    拓跋蝶思考一番，拉起姐姐的手，说到：“姐姐，既然别人都过去了，我们也就赶紧过去吧，不然好像让别人一直等着似的。”

    拓跋红略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埋怨自己的妹妹：“苗蛮圣女有什么好，一个破头衔！你当上了别人会说你是郡主嘛，当不上才奇怪！你要是当不上，他们又会说，你还是郡主呢，这都赢不了。无论如何都不讨好嘛！”

    拓跋蝶也拉起姐姐的另一只手，哄道：“姐姐，我知道，但我不是稀罕苗蛮圣女的头衔，我真的是想进一步学习医药，如果我真的成为了圣女，以后爹娘还得拜托你照顾啊！”

    “行行行，我当然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制毒制药，走吧！”

    随后，两个女孩儿手拉手走到祁英的骏马旁，祁英立刻翻身上马。

    因为拓跋蝶这时候还不够高，爬上高高的骏马还很艰难，拓跋红就在下面拖着她的身子帮妹妹爬上去。

    姐姐嘱托妹妹道：“蝶儿，抱紧你祁英哥哥，注意安全！”随后瞪一眼祁英，祁英立刻嘿嘿一笑，仿佛在向她保证自己会骑得很稳，不会让蝶儿感到一点点颠簸感。

    随后，祁英朝拓跋红伸出手，道：“红儿，上来！”

    拓跋红狠狠拍一下伸来的手，道：“算了吧，加上我，你这马就跑得更慢了！”

    随后拓跋红再嘱托妹妹，道：“蝶儿，你和祁英先去，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不过你放心，比赛开始前我一定会赶到的！”

    “那姐姐你一定要到啊！”

    祁英哀叹一声，可怜巴巴地吹一吹被打得通红的手，随后扬鞭奋蹄，朝着圣女选拔地疾驰驶去。

    俗话说，要想将一门学问学到登峰造极，要么有过人的天赋，要么有足够的痴心与赤诚。天赋是上天赐予的，个人无法决定，但世间万事，怕的就是这一个“痴”字。

    而对于苗药蛮毒，拓跋蝶不仅有一颗痴心，而且她还真的是天资过人。圣女选拔之时，拓跋蝶的各项测试均远超她人，毫无疑问当选苗蛮圣女。

    这苗蛮地区始终只有一位圣女，当前一位圣女到了一定年龄就会退出圣女之位，苗蛮就需要重新选择一位年轻的女孩儿顶替圣女之位，苗蛮圣女不仅可以学习更加深奥的制毒制药手艺，更重要的是，只有圣女才可以学习到古老的苗蛮毒蛊的制作秘籍。

    设定圣女这一头衔，主要是为了防止毒蛊的肆虐。苗蛮的毒蛊，是祖先们智慧的结晶，绝不能断了传承；而毒蛊又过于邪门，掌握的人一旦过多，就会很容易造成天下大乱。

    故而，苗疆与中原达成一致，只有每位苗蛮圣女才能制蛊，只有身份为圣女的人的血才能饲喂出真正的蛊虫。

    拓跋蝶当选圣女之后，就要对着苗疆的“枫神”图腾磕头行礼，礼节完成后，再将她的血滴在“枫神”图腾之上，就正式成为苗蛮圣女。

    直到她到六十岁为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无法摆脱苗蛮圣女的身份，此外，为了毒蛊的传承，她需要在为苗蛮圣女特定准备的居所生活学习，除却固定日子，几乎无法与家人朋友相见。

    拓跋蝶看着自己的血逐渐充满“枫树”图腾的纹路，想起未来与爹娘还有姐姐分离的日子，心中不免深感心酸，但她丝毫没有退缩，自己这是为了祖先们智慧的传承去学习，是为了自己平生的挚爱学习，她应该感到荣幸！

    她的爹爹也说过，如果有位女儿能有幸成为苗蛮圣女，他会为她骄傲。

    坐在远处的拓跋红看着拓跋蝶单薄但也坚定的身影，心中更加酸楚，不自觉抽搭了一下。

    祁英立马注意到了拓跋红这一举动，递过去一块手巾，安慰到：“别担心，听说圣女吃的住的都很好呢！”

    “蝶儿又不是贪吃贪住的人，以后没我在她身边，她得多苦呀！”

    “但你又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你将来也得结婚，有你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祁英低着头，用天真的口吻说着这些现实的话，但又很快就被拓跋红打断了。

    “祁英，你别跟我提这些，大不了以后我就不结婚了！”拓跋红折叠好手巾，狠狠擤一下鼻涕。随后，祁英伸手要把已经脏了的手巾要回去，拓跋红摆摆手，道：“洗好了还你！”祁英听完，嘴角微微上扬一度。

    拓跋红继续牢骚道：“蝶儿一直很乖，她很听我的话，但这次非得就这样倔，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一个柔弱好学的小女子，没想到这么有自己的主见，倔起来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拓跋蝶行完圣女仪式，简单与家人告别一番，她不敢多说几句，也不敢多呆一会儿，她怕自己面对分别会忍不住落下眼泪。

    圣女楼，依山傍水，风景奇佳，亭台楼阁，廊腰缦回，檐角钩啄，朱榭雕阑，确实美不胜收，恐怕只有在富庶的中原地区，才能找到能和这般仙气飘飘的圣女楼相媲美的建筑。

    拓跋蝶的房间中也布置的相当雅致，房间的墙上还裱着几个大字：“高处不胜寒”，确实，真的是高处不胜寒，这偌大的圣女楼，冷冷清清，除了她以及几位照顾她起居的侍女，再没有其他任何人了，那些教授她制毒制药的师父们教完即走，此外，上一位圣女也会传授她苗蛮毒蛊的制作方法，但听说制蛊涉及机密，需要在特定的地点才能进行学习。

    这圣女楼，当真没有一点人间的烟火气！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如今的一切还算是好坏对半，将拓跋蝶逼到绝望的是让她一个小姑娘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

    拓跋蝶第一次去学习苗蛮毒蛊制作时，蛊婆婆带她走进一个阴惨惨的房间，这房间很大，墙壁很高，没有窗子，只有在墙上很高的地方留有几个方形洞口，从中勉强透进些光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

    蛊婆婆让她去阴暗的墙角捉几只千足虫，她鼓起勇气捉来了。蛊婆婆又将千足虫放在一个狭小的罐子里，几只千足虫就在罐子内互相踩着蠕动起来，拓跋蝶看着先是一阵反胃。

    蛊婆婆让她划开自己的手指朝罐子内滴上几滴血，拓跋蝶也克服心中的恐惧照做了。

    之后，只见几只千足虫争先恐后吸食罐中刚刚降临的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之后，它们就仿佛发疯一般互相撕咬起来。拓跋蝶很好奇，她眼睁睁看着两只虫将第三只虫活活扯断，然后撕咬第三只虫的尸身。

    但蛊婆婆很快盖好了盖子，道：“制蛊，让地虫互相撕咬，直到剩下最强的一只，即为蛊虫。明白了吗？”

    拓跋蝶点点头。

    蛊婆婆赞赏一番拓跋蝶今天的勇敢，言：“蝶郡主，你是老身见过的最勇敢的孩子。三日后，我们即可筛选出蛊虫，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拓跋蝶再次点点头，此时，她浑身在微微颤抖，从这天起，噩梦就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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