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烈士徇名

    天启历547年3月4日，23:11。

    在休眠仓中融政被助理融亢心叫醒。

    融政披上衣服走出来后，皱着眉头对秘书助理说道：“亢心，这么晚什么事情？”

    助理脸色不好看的将电子平板递给了融政，睡眼惺忪的融政看了一眼，立刻坐了起来，反复的查看一条又一条消息，还有来自元老会和叶家的多组视频和画面。亢心助理看到，融政多年以来荣辱不惊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惊怒神色。

    ……

    3月4号晚上十点，炽白在邯民城公审枪毙了一大批敌对分子。包括邯民城在内的十七座城市井然有序，现在各个部门都紧张地按照过去演练过的预案有条不紊的进行工作。这几年来，炽白在努力搭建一个社会运转机器，眼下彻底抹除社会的积垢，运转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但是这些，千川的最高层现在是不会研究的。他们现在的关注点在于，那被枪毙的少数派。

    网络上大规模公审的直播，激荡了数百万人的快意，但是却让千川高层惊诧，这些掌握千川权利体系的大脑们，立刻表明了态度。

    明确的声称这件事情严重违背了千川政治底线，必须要严惩。

    千川的表态让原本激情盎然的北方集团，犹如沸腾油海中被砸入冰川，原本从众觉得自己正确的北方集团民众们，通过各个渠道了解各种各样不利的消息后，觉得自己一方，似乎，好像，要凉了的样子。

    就当世道人心这锅烹油即将冷却时，某人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准备将一块炽热烙铁投了进去，显然是要把火烧起来。

    ……

    3月5号凌晨。

    完成公审后，带着血煞气息的炽白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乘坐战机朝着南方赶过去。

    就在炽白赶路的同时，收到炽白命令的机甲旅团运动到钧禹城东侧。只是，迅速集结的部队此时还不知道炽白这位上级的最终命令是什么，他们也是按照两年来的惯性，服从现在炽白的命令。

    几个突击团高级军官知道炽白想要做什么，则是被炽白吓得一身冷汗。

    然而炽白将公审画面递交给他们时，这些突击团中杰出的年轻人明白，嗯，只能跟着炽白朝着一条道走到黑了。是的，这种一次性毙掉三百位地方绅缙，严重挑衅千川政治规则的滔天大祸，可不是炽白一个人担得了的。

    他们这些等着高个子撑塌天的跟风党，等来了炽白主动把天捅了下来。

    抛出来新行动方案（馊主意），说是让他们逃出上面的严惩，但其实是要把天的窟窿捅得更大，若是这个世界有水浒传，他们就明白什么叫做逼上梁山。

    ……

    战机高速行驶在宽阔的平原上，座舱外的东方出现了青白色，而座舱内的电子屏幕上激烈的闪烁着，外面的风雨在机体上啪嗒啪嗒敲击这，仿佛弹奏着一曲

    炽白翻看着来自融家上层的警告函，上面的语言措辞激烈，“立即”，“马上”，“迅速停手”、“迅速返回接受检查”等等词汇反复出现。

    炽白嗤笑着摇了摇头，翻完了这些电子页码，又点入了千川其他财阀把握的媒体宣传界面，其中叶家义正言辞的通牒（威胁），让炽白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

    然后呢？随手将除了融氏外，其他家族的发言转发给了麾下的军团。

    【融氏的措辞不够凶横，而且融氏在这一天内种种试图灭火的行动，还很容易给人侥幸，融政的助理融亢心现在正和各大家族联系，目的是，在处理这次炽白惹出来的变乱时，丢车保帅。融政的态度是：保住炽白一人即可。】

    炽白亲自发送的“千川高层态度”让突击团的中层士官人员的通讯频道里，足足沉默了几分钟。没人清楚这群年轻人此时在想什么。

    也许，都在心里咒骂这个世道，亦或是在咒骂炽白乱搞，咒骂自己上了贼船。

    当然，重点是，每个人都明白没有回头路了。

    ……

    几分钟后，炽白收到了各个突击旅团负责人的回馈，各组成员的回馈非常坚定，那就是坚定不移地支持炽白的行动。好吧，这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了。

    又过了几分钟，将这些通讯界面缩小化后，

    炽白的屏幕上，则是浮现了千川最新的主战部队分布图，这是炽白几个小时前还没被千川军方封号时搞到的。

    由于月陨山脉突然爆发瘟疫，千川大量移动基地紧急转移到月陨山脉，这导致北方的移动基地分布出现了稀疏。

    毫无疑问，现在经济、政治、军事，时机都成熟了。

    ……

    5号上午7点。

    炽白快速和自己的第一旅团汇合，并且展开领域建立了第一旅团在内三个军团的电子通讯网。此时炽白的三个机械旅团分别在钧禹城三个方位，最近的就是炽白的机甲团，距离钧禹城的领域还有三十二公里。

    炽白已经打开了军事通讯，通讯中炽白看到了一张张焦虑不安的面庞。——叶家的声讨，上层的坚决态度，以及融家内部的不支持，让这些士兵此时心中忐忑不安。

    而现在炽白准时赶到，让这些士官们脸上的不安稍稍平静一点。

    因为炽白这位长城此时到来，让士官明白，他们抱着最后侥幸的计划，并不是炽白在糊弄他们。

    ……

    坐在机甲座舱中的融长珂看着炽白调来后，低声说道：“统帅，您来了。作战计划可以宣布了吗？”

    在自己作战机甲中，炽白看了看屏幕上的这个人员，颇为自信地点头着说道：“我来宣布吧。”

    融长珂哽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炽白。

    几日前当社商组凶猛推进秩序，‘不小心’和上层世家根须碰上的时候，即使是执行组内最狂热的人也都意识到事情可能骑虎难下了。继续推动大社会秩序，就要碰老虎的头。

    每一个人都不会想到炽白会敢把事情推动到这个样子，几乎是一榔头朝着老虎的脑门砸上去，等老虎脑门还在晕眩的时候，就准备抄起刀子朝着虎脖子上抹！

    融长珂心里叹息道：“明明已经有了移动基地，明明是大制造师和长城双重职业，明明前途无量，为何会如此，为何要做如此疯癫之事。”

    ……

    炽白微笑地看着大家。并且知道自己在众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年轻长城加大制造师的身份是最不想湿鞋的，然而现在呢，自己是第一个朝着水里面跳，把这帮人往水里拖。

    炽白心里默念道：地球那一世历史上某封疆大吏的儿子选择肝胆两昆仑时，也没人会理解为什么要流血。

    同样是被绝望逼到眼前才会战斗，有的人的眼光远一点，能看到远一点的绝望，而有的人会迟钝到屠刀在颈，才从确幸中醒悟。

    ……

    炽白进入了第一突击集团的集体通讯中，在界面上一组组头像浮现，而第一突击集团每个人的界面上都是炽白的头像。

    炽白清了清嗓子：“我说过，各位帮我做三件事，我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回复，第一件事情，宣布军管，第二件事扫荡那些后台强大的非法产业。”

    炽白一边扳着手指，一遍看着界面平静叙述：“现在我宣布第三件事。跟着我到这里去拿一些东西。”

    炽白手指指向了城市中央那个一个圆点三个扇形的标志符号——这是钧禹城的能源站，也是核能武器库。

    所有的士兵都目光惊骇，而融长珂、向蓝河这些士官长们虽然已经知晓炽白的计划，但是现在听到炽白亲口说出来，呼吸还是不由一屏。

    当嗡嗡声还没来得及开始时。

    炽白掷地有声的说道：“铀235，钚239，拿到了这些，没人能够轻易的说我们是叛军！这就是我给诸位名分的方法！”

    虽然隔着屏幕，但是炽白的慑威还是通过对讲机重锤在众人的心中。

    炽白兑现承诺的方法何等胆大包天，若是事先知道炽白这样，没人敢接，但是现在，对于每个人来说，这不接，也得接下了。

    ……

    在一片寒蝉静默中。

    炽白稳重地摊开了全息地形图，在地形图上，是南方玉群中央核心城市诸多数字化的区域，其中东边的一个区域中，那里一片片冷却塔林立。这里核能源区域，也是核武储备库所在地。

    中央核原料工厂有一圈圈围墙防护在这里，而炽白用动态图形式规划了各个方位的攻击，在行动的各个时间段各组必定要攻占的部分。

    这些，在近些年炽白筹划的军事演习中有这类演习，现场的这些懵逼孩子，迅速根据过去的演习习惯开始代入攻击任务中。

    众人井然有序地开始组织战斗讨论，并非是神经大条到接受现实，而是通过现在的集体工作讨论来麻痹这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至少，炽白现在还在这，要是炽白都跑了，那可就真的彻底崩到绝望。

    ……

    炽白将信息发送给了各组士兵后，抬起头面对着屏幕上的人，同时手指指向动态图第一波攻击的最前方的位置，用最最平静的语气道：“我会在前方，诸位与我随行即可。”

    炽白的话很少，然而却如同一连串炸雷轰在了每个人的思维中，以至于让大部分人浑浑噩噩还在消化消息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朝明紫馨最先恢复了思考能力，看着炽白那宛如大海风平浪静的表情。

    她刚刚终于明白，为什么直觉一直是感觉情况不对，却又怎么都找不出炽白的动机了。炽白的动机实在是太大了，谁要是猜透，那就是同级别的天才加疯子。

    朝明紫馨急迫的说道：“长官，即使如此，您也不必行险。”——抢劫核武仓库的计划实在是太疯了，更疯狂的是，炽白这是准备直接上。

    朝明紫馨心里盘算着。这种事情如果炽白活着，那么失败了大家到时候可以扣住炽白，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炽白死了，死了的长城毫无价值，那么失败了，大家作为叛变的军队会全部被直接处决的。

    ……

    听到了朝明紫馨略带投降主义的话，炽白表情未变，心里有些恼怒——朝明紫馨现在这种不恰当言论，是应该喊政委来直接枪毙的。

    炽白瞪了屏幕上所有人一眼，驳斥：“我告诉各位，我最瞧不起这种指挥他人在前面卖命，在后方把自己当成重要人物的家伙。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是这样的人。当下的战斗，我会作为汝等的先羽。不过，雏鸟们，羽翼不会一直庇护你们。也许有一天，你们会成为他人的羽翼。还有告诉各位一个事实——”

    炽白手指指向了屏幕，激将道：“想要这个守旧的世界接受新生事物，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平索取的方法，所以从一开始，我看好各位的时候，就觉得各位应当扫荡世界不公正偏见，现在，我借各位胆量，今天带你们去取，而我就在最前面，我有胆借给汝等！”

    如此语调十分气人，但是众人没有一人，敢捋炽白语锋！但是也难以承接炽白的话。

    炽白嗤然一笑：“诸位也看到了，现在联邦各方传媒正义十足，似乎各位一开始想要上进就是错误的。”

    随机语气转寒冷：“既然他们都喊出正义了，你们现在，如此绝境，难道就不敢为自己一直以来孜孜所求，辛苦努力的行为，高呼一声‘这是正义’！现在不喊，就没机会喊了。失败了，让别人来评判，你们就是一群私欲妄为的乱兵。”

    在炽白此等破釜沉舟的宣言下。

    第一旅团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蓝河走到了炽白面前，敬礼到：“第一突击团与您生死与共，您是我们唯一的将军，在您剑锋下，大社会秩序必胜。”

    这位看起来耿直的汉子其实也不傻，他已经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炽白早就谋划好的，而且从一开始，炽白就从没给大家留任何一条退路。甚至没给自己留后路。

    倘若现在炽白不当先冲锋，他们这些军团长如今也只能听从炽白抢核武的作战建议。

    不过那样的话，向蓝河对炽白的效忠言辞就是：“我们绝对不会让您落入敌手”——能成功就供你驱策，若失败就绝不会让你投降。

    【这代表叛军投降是能活命的筹码，多少起义军首领失败了，就被叛徒杀害。叛徒为什么这么做？为了争夺这个能投降的机会】

    当然现在向蓝河对炽白完全服从。在过去的谋算上弱了一等，在现在的胆魄上更是短了一分，那就只有跟上了，还能叽歪什么呢！

    现场都是聪明人，终于彻底理清了自己的处境，所以在向蓝河带头下，各级军官终于鼓起勇气，化恐慌为动力，高呼“社会秩序必胜”“正义必胜”，这一次效忠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现在谁都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

    朝明紫馨愣然的看着这一幕，这种无人敢反驳的场景，所有人都被趋势裹挟。而眼下造势者唯一人尔！众人为其英所驱，随其雄所往！

    而朝明紫馨突然感觉到屏幕上炽白好像是在看自己，不禁低下了头，而就在她垂下鹅项时，屏幕上的炽白微微点了点头，这让朝明紫馨确认：“那家伙是在看着自己！”

    【炽白盯着朝明紫馨的意思是，警告别再给自己搞事】

    ……

    炽白的计划中，这第一环，抢夺核能源站是炽白计划中，大起义最基础的一环。

    若是不控制核能源站，炽白不认为突击团的那些士兵们有胆气在千川高层的核威慑下作战。

    只有掌握了同千川最高层相互毁灭的力量，站在同样起跑线上，突击团的士兵才会光棍地和最上面怼下去。（怕死的会敢和更怕死的人动刀。）

    至于掌握了核武后。

    千川上层是否开启核武，那是由千川上层选择的，核武威慑这东西，是一方有，一方无，才能最大化威慑。当一方有，另一方也有时，主动开启核武，只会让另一方疯狂反击，那就是要比拼双方的决心了。

    倘若真正开启核战，炽白亦不怵。且不说自己有上一世圣长城的作战经验。就是现在这种突击集团也比移动基地要更加适应核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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