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琉璃世间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七穗年年字数:3124更新时间:24/09/12 22:45:11
马车上,叶曜左臂血流如注,叶星璨眸中泪光闪动,眸子里头泪珠滚动了两下,却未流出来,最是叫人心疼的模样。手下却是动作飞快,迅速扯下外袖,帮他包扎妥当。
车外,霍跃带领守卫随侍左右,皆是严阵以待,杨俊则继续隐在暗处,防备暗中偷袭。
叶曜看着包扎好的手臂,柔声道,“阿璨,以前母妃总说楚贵妃医术高明,便拉着你学医,没成想,医术没什么进展,包扎外伤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娴熟了。”
叶星璨仰头看着叶曜,眼眶通红,见他还是说笑,便背过身去,不再理睬。
叶曜知道这丫头是恼了,便做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来,吸着气喊疼。
叶星璨果然又急忙转过身来,检查是否还有别的伤口,再看看包好的左臂是否渗血,又叮嘱霍跃再快点,满满的心疼和焦急。
不想抬头却看到叶曜嘴角上扬,竟然笑的开心,才知道是被骗了,不等转过身去,便被叶曜揽到怀里,稍一挣扎,向来刀里来雨里去的永宁王便又是喊疼,叶星璨无奈,只好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右肩,不知为何脑子里又出现了刚才踏歌而舞的情形,无法忘怀。
叶曜占了便宜,也不再折腾,知道她心里尽是疑问,便一一解释。
永宁王府戒备森严,但还是挡不住一拨拨刺客来犯,有北胤派来的,也有来自不能说的地方,特别是叶曜日渐长大,第一任叶姓永宁王的出现,足以改变北陆格局。
七年前,阿娘去世,叶曜接掌四祭礼后,更多背后势力将行刺瞄准了太乙坛,日月天地不得不祭,叶曜又不愿封闭祭坛周边,断了与建兴百姓为数不多的牵连。
故每次祭礼便都派了重兵把守,又担心百姓紧张,只好命守军对外宣称,王府借着祭祀典礼演兵。
好在端雪铁骑专业过硬,基本可以排除带有扰乱性质或危及祭台下众臣和建兴民众的破坏事件,刺客又多是单独行事,目标也一致,是以叶曜反倒利用四祭来钓鱼,当然,鱼饵就是自己。
王府幕僚秦兵弋等人也不是没有劝过,叶曜也不在意,总觉得这些行刺都是小儿科,反不如放开了,让他们来,也给人家一个发泄的出口么,还能多抓几人,挖点信息。
近几年,敢明着刺的倒是越来越少。
两年前叶星璨还未及笄,无法一起参加祭礼,因着月神为女子,虽是围观了两次祭月礼,那时各方势力还没有那么急迫想取叶曜性命,是以从未遇到。
建兴众臣和百姓倒是常见,但具是以为自己见了多次祭礼演习罢了,是以满城皆是淡定,只觉得这次演习场面更宏大,永宁王面具碎裂时,更是“动人心魄”。
若按照以前的性子,叶曜并不预备将这些告知阿璨,一来是怕她总为自己担心,毕竟这样子的日子已经过了很久,也还要继续很久;二来,从小永宁王府便是把世间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阿璨,若不是道宗去世之事太大,甚至连这个也想瞒下,只希望哪怕战火横流、浮尸千里,也要守住最后一方净土,护她一世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只是这次锦云楼命案后,叶曜发现阿璨并非那般不经风雨,峣峣者易折,佼佼者易污。
自己总无法时刻守在她身边;又想到当年阿璨被安城掳走,回来时已然崩溃,若是有些事早些和她讲了,或许不会出现那般后果,也不必无奈之下,让秦墨带她去往洛渊寻找楚先生,更不会再有两年的生离,和生生橫在两人之间不敢触碰的鸿沟。
叶曜想着,便把能说的尽量合盘托出,不能说的,还是自己咽下。
马车一路疾驰,叶星璨听着叶曜所讲,总是心惊,从小她只觉得王府安宁温暖,却不知平静下的暗潮涌动。
待回到王府,为叶曜重新处理伤口时,见他身上刀伤、剑伤、箭伤交叠,竟比记忆中多了太多,泪珠便是吧嗒吧嗒往下落。
叶曜听着她哭,心里也很难受,抬手轻轻将她脸旁的乱发拢到了耳后,缓缓抚摸着她的侧脸,柔声道,“不疼,无碍的。”叶星璨听着却更是心疼。
夜里,叶曜不顾身上伤势,硬是拉了叶星璨出门,还特意嘱咐不用备车,也无需侍从婢女跟随,只说有礼物要送给她。
叶星璨担心他的身体,便说要不等伤好了再去看,不想叶曜竟直接抬手,就要把她扛起来,只说,不愿走着,那就扛过去……
柳清让一人无聊,本想去永宁王府凑个热闹,但想到那日叶曜看向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当时就狠狠打了个寒噤。又想到白日所见永宁王祭月情形,再看看自己,更觉得自惭形秽了。
独自待着无聊,倒不如出去转转,不想一出府便是呆住了,整个建兴城竟然都执江南的中秋燃灯礼。
这才反应过来,祭月礼后返回,便看到守军正在府门口挂灯,想必西北民众都未见过燃灯,只能依着听来的仿照而制,竟统一了规格。虽与家乡的不甚相同,但胜在满城尽燃,就连自己这个从小见惯了燃灯的江南人氏,看着也是抑不住激动。
待到了主街,发现整个建兴百姓似乎都拖家带口的出街游玩,想必具是第一次见到满城燃灯,都是兴奋,街上熙熙攘攘,小孩子们更是开心的跑来跑去。
再看澄河两岸秦楼楚馆,除了守军统一竖起的纸灯,还特地挂了红色灯笼,河上一艘艘画舫,更是灯火辉煌。如此建兴,温柔起来不输秦淮半分。
街上熙攘,只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柳清让自是不好意思去那秦楼楚馆逛逛,便随着人流挤上了卢湾桥,不想抬眼,却看到永宁王与阿璨靠在河边围栏上,周边人声鼎沸,不愿听也躲不过。
“据说这燃灯是江南风俗,王爷听闻王妃喜欢,昨日便下令守军准备,一夜之间,挂满了建兴大街小巷,夜间看来,真是人间仙境啊。”
“何止呢,据说守军唤了所有江南籍人氏去郡守府,一一描述中秋燃灯情形,还画了图样,又问了该怎么挂,我家伙计当年就是从凝州逃难过来的,回来激动地不得了,这辈子第一次进郡守府啊。”
“对啊,对啊,都说女人最怕情话,咱们王爷这可是比说了一万句情话还用心,满城燃灯只为一人。”
柳清让听着周围言语,半天才反应过来,“王妃”指的便是阿璨,这段时间,也发现建兴百姓对永宁王爱戴有加,提起叶曜来,都是自家王爷,止不住的骄傲。
又想到那日自己提及家乡中秋燃灯盛景,见阿璨眼中满是艳羡,还忖度者明年中秋邀她同去,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才一日光景,永宁王便生生在建兴造出了这琉璃世间,不为祈愿,不为平安,不为智慧相传,他装扮这一城繁华,竟然只为阿璨想看。
柳青让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好像什么还未开始,便碎了,一地渣子,怎么也捡不起来了。
叶曜牵着叶星璨出了王府,走到澄河岸边,一路行来,阿璨就像只欢乐的小兔子,蹦来蹦去,惊喜到不知该说什么。
那日听柳清让讲了凝州中秋燃灯的风俗,便是心生羡慕,怎么也未想到,今日,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直问叶曜,是不是霍跃告诉他的。
叶曜却是笑笑,“据说有个小姑娘,听人家讲着,就直流哈喇子,为夫觉得甚是丢人,只好委屈建兴百姓,举城燃灯了。”
叶星璨羞涩不已,直说才没有呢,又听着“为夫”二字更是脸红,跑出几步,靠在澄河栏杆上,嘟着嘴,“本公主尚未出嫁,要是有人再污了本公主名讳,看我哥哥永宁王不修理他!”
不等说完,便见叶曜走了过来,两臂展开,双手搭在叶星璨身侧栏杆上,将某个害羞的小姑娘圈在怀中,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笑的温柔和煦。
天上月光融融,绵绵缠缠,地上叶曜笑弯了眼睛,叶星璨两个小酒窝就像浸在蜜中。
都说,这世上万两黄金、千斛珍珠、都不及心上人的情话;
却不知,情话万千又怎能及情郎的怀抱,耳鬓厮磨,呼吸缠绕。
一阵风吹过,叶星璨的发丝拂在叶曜脸颊,又轻又软又痒,他定定的看着怀中女子,觉得这琉璃世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纵世事万千,也不抵她的笑颜。
亥夜十分,建兴百姓依照白日里守军所嘱,同时解开了缠绕在杆上的红线,只见万千纸灯一盏盏升起,划破夜幕,飞上天际,就好像千万颗流星从地面掠过,竟然绘出了一片星空,华丽璀璨的令人炫目。
叶星璨仰望“星空”,只闻满城欢呼,有人看到了河岸边的永宁王和悯长公主,激动地叫喊起来,越来越多的民众汇聚而来,山呼“永宁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曜却未放开撑在叶星璨身侧的双手,只是回头,许了大家平身。不等众人散去,便是低头,手指勾住她鬓旁几缕散落的发丝。
漫天灯火辉煌下,永宁王目光缠绵迷离,轻声道,“阿璨,这就是我想送你的礼物,年年岁岁今朝,日日月月常伴。”
两人静静相依,眼中皆是彼此,无声已胜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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