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穷死了

一群身体像犀牛，满嘴鳄鱼般尖锐锯齿的怪兽，从山谷里冲出来。

    这是一场小规模的兽潮。

    每隔十五天，居住在森林山谷的食肉猛兽就会对村庄、城镇发起冲击。

    为了掠夺有限的饮用水，这颗星球人类和野兽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十年。

    生存愈发残酷，死去的同类越来越多。

    距离库里森林最边缘的村庄，人们争先恐后往地窖里钻。

    几名身体孱弱、腿脚不便的老人、妇孺落在了后面。

    一头猛兽挥出利爪，撕扯一名瘦弱女子的四肢。

    血腥味刺激了这群猛兽，它们发出更刺耳的嚎叫，追赶猎物，咬断他们的脖子，吸食温热腥甜的血液——

    没有可食用的水资源，只能吞食血肉饱腹解渴。

    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不退反进，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在树梢间灵巧飞掠。

    空地正上演着残忍的一幕，女孩美丽的瞳孔如古井无波。

    丛林法则，胜者为王。

    她不是救世主，无能为力。

    虞蓝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光脑，用力拍打了几下，光脑颤巍巍的亮起绿灯。

    “滴，扫描结果——

    三级野生哺乳类生物，犀鳄兽，群居，食肉嗜血，性情残暴。犀鳄兽拥有坚硬的外皮和锐利的爪牙，很难捕捉驯服。”

    蹲在树干上观察了一会儿，虞蓝选定了兽群最末尾的两头犀鳄兽。

    在野兽中，丛林法则同样奏效。

    像这种体型较小的，通常是兽群中被排挤的对象。

    它们只能分拣剩下的残渣果腹，跟其他同族没有亲昵的互动，这样的目标容易落单，方便她一击得手。

    虞蓝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这群野兽吃饱喝足，头领仰头发出嘹亮的嚎叫，领着同族调头返回山谷。

    机会来了。

    一抹光芒从她眼中闪过，虞蓝从衣兜里摸出了几枚被打磨得轻薄锐利的金属片。

    果然如她所料，队伍最后，那两头体型较瘦小的犀鳄兽被族人推挤踩踏，身上多了几道伤口，它们一瘸一拐地远远跟在后头，往山谷方向前进。

    虞蓝在树枝间跳跃，往前追了一小段路，选中目标，投掷，命中——

    “嗷——”犀鳄兽惨呼，痛苦地栽倒翻滚。

    旁边那头兽同时受惊，慌乱地扬起前足。

    跃下最高的枝桠，虞蓝在半空折身扔出剩下的几枚锐刃。

    双目受创的两头野兽慌乱地在原地转圈，咆哮着厮打对方。

    天摇地动，尘土飞扬。

    虞蓝趁机靠近，割断两头猛兽的气管，她掏出瓶子，接了满满一瓶滚烫的兽血。把瓶子扔回背包，她手心翻出一把造型简朴的小刀。

    也不知道那把刀是什么材质，竟然可以轻易割破犀鳄兽坚硬外皮。

    女孩手法纯熟地割下兽皮、剥离血肉，将完好的兽牙和兽爪单独装了一兜，跟兽皮分开装好，她抬头看了看兽群远去的方向。

    这么浓的血腥味，又是上风处，那群野兽可能会去而复返。

    时间来不及了，她匆匆砍下两条粗壮结实的兽腿，挖走腹部最柔软的肉。

    赶在愤怒的兽群冲回来之前，虞蓝爬上树，施展奇妙轻盈的身法，远遁而去。

    回到距离库里森林最近的一座城市，虞蓝身上亮起一圈淡淡的白光。

    白光散去，她走下台阶。

    拉开面板看了看，虞蓝无奈叹气，拖着脚步离开广场，转向城南，穿过一条条杂乱肮脏的小巷，回到自己租下的胶囊公寓。

    这是一颗叫做卓沃特的星球。

    在星系网络中，人们总是用其他乱七八糟的方式称呼它。

    比方说“绝望之星”，或者“混乱之星”。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生存环境极为恶劣，近乎荒废，快要被其他人遗忘的星球。

    刷了指纹卡，女孩钻进位于地下的一道门。

    门里响起了冰冷的机械音：“欢迎回来，租客编号10086，虞蓝女士。请缴纳今天的房租，五枚星际币。”

    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卡，虞蓝在智能机器人管家身上的卡槽刷了一下。

    “扣除房租后，您的余额是1.05星际币，祝您长命百岁，享受美好的一天。”

    把智能机器人赶走，虞蓝将自己抛进床里，舒展手脚。

    “呼，舒服……人活着就是为了享受……享受个鬼啊！”虞蓝大叫着弹起身，愤恨地对半空挥舞拳头。

    “我本来在家里开开心心的吃着薯片刷微博，楼突然被雷劈中，我也昏了过去。再睁开眼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水都喝不起，这种破公寓还收那么贵的房租……天啊，我为什么那么穷！”

    抱着头哀嚎打滚了半天，虞蓝情绪慢慢平复。

    同样的抱怨她已经重复了快半个月，神经也已经渐渐麻木了。

    既然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回到地球，她只好振作起来，努力适应这里。

    伸手在床头柜摸来摸去，摸到装水的瓶子，虞蓝猛地睁开眼。

    水瓶空了。

    空了？

    把瓶子倒转过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瓶口，一滴水都没剩下。

    公寓里闹鬼了！

    虞蓝翻身坐起，狐疑地在公寓里四处翻找。

    她掏出快要报废的光脑，把公寓内外彻底扫描了一遍。

    并没有任何异样。

    来到这个完全超乎虞蓝想象的时代之后，她感受最真切的是两件事。

    第一，没有钱寸步难行。

    第二，可以没有饭吃，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水喝。

    过度开发带来的后果是资源污染和枯竭。

    人类跟野兽为了抢夺水资源，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想要喝水，想要活命？

    只能用钱买。

    这瓶水是前天虞蓝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她打算省着慢慢喝。

    没想到自己离开公寓不到半天，水就被偷喝光了。

    虞蓝垂头丧气地跳下床，走到背包前盘腿坐在地上。

    她先拖出面板看了看，已经使用过的技能[神行千里]还在CD中，用来跟野兽缠斗的江湖技能，比如猛虎下山、回风扫叶这几个图标倒是亮着，可以使用。

    最好用的是虹气长空，也是虞蓝最喜欢用的技能。

    她在游戏里远程玩得最溜。

    跟目标保持15尺以上距离，仗着高闪避的灵巧身法和苦练的风筝、跑位意识，虞蓝的游戏生涯曾经是那样热血激昂……

    一边走神，虞蓝一边上下挥动手里的小刀。

    很快，一块又一块硝制好的兽皮出现在地板上。

    拿起来数了数，虞蓝将这些兽皮放进了另一个“背包”中。

    兽皮自动叠加，20个一组，占用一格背包。

    为了省事，虞蓝干脆把处理剩下的边角料和垃圾也扔进了虚拟背包中，这些东西统统变为灰色，一会儿拿出去扔给垃圾回收机器人。

    处理完兽皮，虞蓝熟练地将两大块兽腿剔骨挑筋，银色的刀光让人眼花缭乱。

    [叮]

    熟悉的声音让虞蓝精神一振。

    恭喜你，庖丁技能升级。

    虚拟背包里，在兽皮、兽牙旁边，出现了两组碎肉，15个杂碎以及两根兽骨。

    “碎肉可以制作肉馅，杂碎可以用来做杂碎汤。太好了，我总算不用啃稻香饼了！”虞蓝开心地说。

    作为一个国产某网游的玩家，虞蓝当年打怪升级的同时，最喜欢做的就是拿出小刀，追着猎物的尸体剥皮。

    练好了庖丁，可以把材料挂到交易行贩卖，还有一些副产品可以用来练习制作烹饪。

    在AFK了一年多之后，虞蓝又重新拾起了当年努力练习生活技能的热情。

    谁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边有一枚蛋，还多了个奇怪的系统呢？

    然而，这个系统相当弱鸡，目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人物基础数值面板，一个光秃秃的技能面板，和一个40格的游戏背包。

    这让早已满级，最后无聊得AFK的虞蓝很不适应。

    简直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嘛！

    既然老天安排她带着游戏系统穿越，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闪闪发亮粗壮的金手指？

    迫降在这颗星球后，虞蓝被一群可怕猛兽追杀，只好咬牙用江湖技能反杀。

    在背包里翻找到熟悉的庖丁小刀，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从死去的野兽身上扒下了兽皮、兽牙等材料。

    哎哟，不错嘛，短小的系统菌，给你点个赞。

    系统菌满头黑线：抗议，抗议，拒绝接受“短小”这种羞辱！

    把处理好的材料又清点了一遍，虞蓝准备出门，打算去市集上兜售这些材料，争取弄点钱买水喝，还得留出明天的房租。

    出门前，虞蓝想到了什么，她跑回床边，小心地从枕头下扒拉出一个椭圆形的东西。

    那是一个蛋。

    洁白，光滑，沉甸甸圆滚滚的，一枚蛋。

    虞蓝醒来看见自己怀里抱着一颗蛋，她第一个想法不是砸开来吃掉，而是认真思考——

    这枚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把自己生了一个蛋之类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虞蓝摇摇头，决定留下这枚蛋。

    如果自己再找不到一个可以稳定挣钱的工作，那就只能把它卖掉换钱。

    “蛋儿乖乖，在家等我，祈祷我能挣到足够的钱，不然我只好把你卖给对各种蛋类烹饪感兴趣的怪蜀黍。”

    拍拍大白蛋，虞蓝扔下一句再见，离开了公寓。

    灯光熄灭。

    蛋摇晃了一下，像是刚睡醒，打个哈欠，带着起床气瞪着少了某人体温的大床。接着，蛋体内部，闪烁着亮起一道微弱的银光，一道虚影浮现在半空。

    很快，那道光便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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