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欧雅的泪水

    就在子弹出膛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时间也如同静止了一样，我轻轻一侧身，那本该穿透我蒸汽动力炉的子弹就那样从胸口位置擦了过去，只留下了一道白痕。

    我的反应能力在这一刻好似提升了数倍一样，来不及去思考原因，我赶忙向前冲了过去，因为距离很近我还特地减小了发力，可这一冲却出乎意料迅捷，整具身体只是带过一道淡淡的银光，就带着巨大的惯性直接撞上了那健壮男子的胸口。

    别说是这种超过平时极限速度两三倍带来的力量了，就是稍微用力，这样沉重的金属身体，哪怕是撞在金属板上都能砸出一个凹陷来。

    只听见一声闷响，那个男子就被我撞飞了出去，在半空划过了一道弧线，足足抛飞二十米之远才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胸口被我直接命中，已经完全塌陷了下去，骨头估计彻底粉碎了，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想要弄清刚才的经过，一股难以抵抗的晕眩感带着疼痛和倦意从身体内部散发开来，眼前一黑我就昏倒在了地上。

    ……

    “欧德，不行！不准你伤害J7！你要敢伤害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欧雅你让开，你知不知道它杀的那是什么人！那是王都的皇室亲属！我说什么来着，当时就应该给它处理了！这下好了，惹出事了吧？你赶紧让开，现在拆了它再花些钱还能把这事摆平了，不然咱们都会被皇室追杀！这东西真是坏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把它造出来！”

    “可是它救了那一家人！要不是J7出手阻止，那小女孩可能已经出事了！”

    “可是它害了我们！”

    就在距离我不远的集市入口处，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拼命地阻拦着身前的男子，这二人赫然正是欧德和欧雅，此时欧德的脸上惊怒不断，他攥了攥拳头，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推开了欧雅。

    虽然的确一直在计算时间，但我却唯独没有想到欧德和欧雅的工作会提前完成，而且还是足足提前了几个小时那么久。因为专注于应对眼前的危机，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二人的到来，我将健壮男子撞飞出去暴毙身亡的场景正巧被他们看到，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刚才击杀的那个男子真的如他所说有着不小的背景，这无疑会给欧德带来大麻烦，最重要的是这还会波及到欧雅的安全。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我现在失去了意识，即便知晓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只能坐以待毙。

    欧雅毕竟是女孩，还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女，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成年男子。被欧德这么一推，欧雅便踉跄着后退几步，一下坐倒在了地上，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欧德的眉头皱了皱，但并没有看向欧雅，因为他实在太怕了，怕自己在看到欧雅之后会忍不住又一次顺着她。对他来说，他冒点危险也无所谓，但绝对不能牵扯到欧雅，不然无论用出什么手段，他也要保护欧雅的安全。

    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欧德从随身携带的腰包中拿出了一把短刀和一个改锥，只要切断了电源，毁掉动力炉，机器人就无法运转了。

    就在这时，刚刚获救的女子快步挡在了我的身前，“请你不要伤害它，它救了我和孩子的命，您要什么补偿我们能给的都给您，但请您放过它。”

    被踢翻在地的男人此时也缓了过来，站起身形快步来到自己的妻子身边，用沙哑而颤抖的声音说道：“您是这机器人的主人吧，求求您放过它吧，即便您不想要它了，也请您不要摧毁它。”

    欧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皱，冷声说道：“快让开，这是我的机器，我要如何处置是我的自由，它给我带来这么大麻烦我再不处理它，难不成还等着哪天它杀了我不成？”说着，欧德就抬腿想要再次上前。

    见欧德执意要除去我，那瘦弱的男子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身旁的女人也是应声下跪，二人就这样低头挡在欧德的身前。

    “我们是穷，也不懂它的作为到底给您带来了什么麻烦，可我们懂得感恩，它救了我的妻儿，即便只是一个机器人我们也不能忘记它的恩情。”说着，男人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充满了决然，“如果您真的要毁了它，那就请您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如果连自己的恩人有难都要退避三舍，那我们这条命不要也罢。”

    “你们……”

    这时，那个一直被保护着的小女孩也跑了过来，两只小手一拦，稚嫩的小脸蛋上满是倔强与敌意，用那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声音喊道：“不准你伤害它！它是好的机器人，不准伤害它！”

    欧雅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来到我的身边俯身趴在了我的身体上，抬起头噙着泪水对欧德说道：“哥哥，你难道忘了吗，小时候你教过我，我们生而为人，要懂得善恶好坏，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错怪好人，这都是你教给我的，那时候见到受伤的小动物你都会上前照顾，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可是现在呢！J7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它救了无辜的人，惩恶扬善，你为什么要杀死它，难道你就真的那么怕吗！那个我崇拜的欧德，我崇拜的哥哥到哪里去了！”

    眼泪顺着欧雅的脸颊滑落，在半空中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滴落在地上，也滴落在了欧德的心里。

    欧德沉默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变了，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丑陋而恶劣，为了欧雅他不惜去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不惜去当自己最不想当的人，不惜去背叛自己最不想背叛的东西，在欧雅的安全和幸福面前，良知也好道德也罢，都是分文不值。

    可直到欧雅那句“我崇拜的哥哥到哪里去了”喊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对欧雅的保护欲已经扭曲的事实。是啊，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变了，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也变成了欧雅讨厌的样子，明明是想要保护她，却不曾想险些污染了她最纯净的灵魂。

    摇头苦笑着，两行泪水从欧德的眼中流淌而下，划过了他的脸庞，也带走了他扭曲的心。如果我现在还醒着，想必也会如他这般苦笑吧，曾经的我也是如此，为了自己的爱人而让自己在深渊中越陷越深，最终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把最珍贵的东西丢失了。不过幸好，现在已经将它们又捡了回来。

    长长叹了一口气，欧德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我，将改锥和小刀收回了腰包中。

    “你不拆J7了？”欧雅抹了一下眼泪，有些疑惑地问道。

    欧德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见到欧德这种表情，欧雅的脸上迅速升起一抹笑容，赶忙跑到不远处欧德的身旁，开始用她百试百灵的方法安慰他。

    跪在地上的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带着自己的女儿转身深施一礼，才退到一旁去捡掉在地上的钱。

    ……

    时间飞速流逝，等我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睁开双眼，挣扎着站起身形，视线也从模糊变得清晰了，环顾四周，熟悉的摆满杂物的屋子，以及那熟悉的嘈杂音乐，我知道，我活了下来。

    我没死吗……看周围的样子，我现在应该在地下都市的住所中吧……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通过记忆芯片回忆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却意外地没有得到答案。按理说只要是这具身体听到的声音和看到的景色，记忆芯片都会保留下来才对，但在那健壮男人扣下扳机之后，影像和声音便戛然而止，而我通过自己的灵魂回忆了一次，也依然是记不起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欧德和欧雅救了我吧，难不成当时他们两个就在附近？要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欧德没有处理掉我，这次我带给他的麻烦肯定不小，自己造的机器人不受控制地攻击人类，肯定是要落得拆除的下场。

    是欧雅吗，那个女孩究竟和欧德说了什么，我可是第二次给她带来危险了，欧德居然这样都没有杀死我，额……

    思绪被一股莫名的疼痛感打断了，我突然觉得灵魂十分虚弱，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一般。我轻轻晃了晃头，看向了手腕上的显示屏。

    现在的时间显示是九点，这么说的话从我失去意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晚上的时间了，现在应该是到达蒂斯博尔城的第三天了才对。

    嗯？在看时间的时候，我赫然发现我的电池电量变成了五格，还多出了一个小太阳的图标。现在我更加好奇在我昏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可虽然这么想，但我却没办法去询问，而且当下更重要的是要着手解决第三天的事情，那个花柳街的少女，我要将她救下来才行，就是不知道这次又会给欧德带来多少麻烦了。

    希望欧雅还有办法再劝一次吧……我只能做好我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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