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灵魂的回忆

    火焰无情地焚毁我的躯体，我甚至能够感受到身体上那些金属板和零件在不断熔化。意识渐渐远去，我感觉我好像被什么力量在向外牵引，我明明没有感觉，但却莫名的觉得轻飘飘的有些舒服。

    可能，我快死了吧，我的灵魂恐怕就快要消散了吧，毕竟这就是得到这次机会的代价啊……雪儿，对不起，我没能做到，真的对不起……可能，我们的约定无法完成了，如果有天堂，雪儿，等等我，我们在那里再相会吧……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过往的记忆慢慢从灵魂中浮现了出来。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迅速从我的意识中闪过，其中几乎所有的影像都是记录得同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乌黑得如同最上等墨水一般的长发，仿佛瀑布一样一直垂到腰际；一双眼眸呈现出澄澈而动人的湛蓝，那是比天空还要纯净的颜色；长长的睫毛仿佛不舍得遮盖住那双秋波般的眼眸，向上弯曲翘起；高挺的鼻梁，红唇白齿，完美的鹅蛋脸，还有那嘴角天真烂漫的笑容。

    那是我的雪儿，我最爱的雪儿……

    ……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抛弃了我，自幼只有母亲对我疼爱有加，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就这样平静的过着日子，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我却过的很幸福，也很快乐。

    在我8岁那年，母亲改嫁，继父貌似是个有钱人，我们搬进了大房子，过上了好日子，可尚还年幼的我对这些并不在乎，我只是知道，母亲不爱我了，她们有了一个新的孩子，我不再被需要了。

    于是我离开了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我讨厌那里，自从住进去之后，我所得到的只有孤独和寂寞，而我失去的却是唯一的亲情。

    我在街头流浪，去餐厅捡别人吃剩下的食物，然后再在老板的驱赶中逃走。夏天的日子还算好过，只要在树荫底下就不会中暑，冬天只能被冻得瑟瑟发抖，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感觉自己快要死去了。那年我12岁。

    后来我被一家好心人收养，据说当时我已经快要被冻死了，但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有些记不清那时候的事情了。

    在他们的资助下，我去了学校，我努力学习，告诉自己要出人头地，可实际上只是在逃避自己的命运而已。

    在学校我过的并不好，因为基础太差所以我跟不上其他人的进度，老师一次次地对我大骂出声，将我当成问题儿童，险些就要退学，也因此几乎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

    我被高年级的欺负，被同龄人嘲讽，连我唯一的好朋友也因此而冷落我，但我全都忍下来了，我要报答养父母的恩情，我不能惹是生非。

    直到有一天，他们把我按住，将我最珍视的养父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摔得粉碎，我再也忍耐不住，从旁边拿起剪刀下了手。

    于是我进了监狱，在里面我不停地诅咒着我的命运，将悲伤和泪水吞进我的身体，将内心完全封闭，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我的眼神就常常被人说暗淡的恐怖。

    出来之后养父母因为我的作为而赔偿了大笔的钱款，最后无力再养育我，我也只能抹去泪水继续一个人的生活。

    我四处寻找工作，再苦再累我也可以干，但却因为我进过监狱，所以没人愿意要我。但好在，一位好心的老板接纳了我，为我腾出了一个小小的仓库，让我住在那里，每天在他的公司扫扫地，给我一些工钱供我生活。

    我在那不到10平米的属于我的住处中生活了一年，在这之间我省吃俭用，终于在我18岁的时候用自己的钱买下了第一部手机，也是在那之后我认识了她。

    我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说起来我们的相遇还是一次意外。我在手机上下载东西的时候，一不小心下成了别的软件，本来打算立刻删除的，却又在兴趣使然下翻看了一会儿。

    “你好。”

    “你好。”

    “你也是这里的人？”

    “嗯。”

    “很巧啊。”

    “是啊。”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对话的全部，却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后来我加薪了，老板看我工作认真，便给了我一个培训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过，每天抱着公司发下来的电脑没日没夜地练习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成功地转成了正式员工，也有了在外租房的能力。于是我搬到了市郊的一个单人间，虽然路程远了，但是我却更加勤奋，也偶尔能够笑出来了。

    有一天，我开始玩上了网络游戏，十分巧合的是，我在游戏中遇上了一个女孩，一番交谈之下我才知道，她就是之前和我在那下错的软件上有过短暂交流的人。

    于是我们相识了，她告诉我她叫雪儿，她和我住的很近，爱好又相差无几，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感情。我们一起出门，一起玩游戏，一起开心，一起生气，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拌嘴，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很快乐的。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感觉你平时都不怎么说话……”

    “有吗？”

    “你要问我什么？”

    “额……我想问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啊……”

    “就是我同意了的……的意思……”

    “同意了？同意什么了？”

    “你……不是要做我的男朋友吗……”

    “哎？啊，是啊……那就先交往看看吧……”

    于是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到了一起，我甚至连当面问她是否单身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手机消息来询问，即便我已经知道她从未谈过恋爱。

    有一天，她突然说起家里的事情，她说家里只有母亲对她好，当她问到我的过去时，我却怎么也不说不出口，我生怕她会嫌弃我，会因此而断送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

    但我不能瞒着她，我还是实话实说了，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很久，即便我再怎么哄也没有办法，她哭的我也跟着垂泪，但不知怎的，心底却暖融融的。

    后来公司裁员，我不幸被踢出了，失去了工作，房租也无法继续支付。她知道这件事之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带着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到另一个地方暂居了下来。

    我劝过她，甚至因此和她发过火，我不能看着她为了我而背叛亲情，那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可她不听，执意如此，我拧不过她，就这样我们同居了，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女孩。

    因为有着房租的压力，我又不想让她过的太过拮据，所以我什么都做，下到清理下水道，上到高空作业，凡是能赚钱的活我都干过，直到我22岁那年才稳定了下来。

    “来啊，来追我啊！”

    “好累啊，都逛了半天了，雪这么大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陪陪我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真的不想动，我感觉到了家我能直接睡过去。”

    “你个坏蛋，好吧，那如果你追到我，我就给你奖励！”

    “奖励？什么奖励啊。”

    “嗯……那就，那就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

    “嗯！”

    “切，你肯定到时候耍赖。”

    “才没有！你当我跟你们男人似的，都是大猪蹄子，说话算话！”

    “那好，你等着！我来啦！”

    我们就这样嬉闹到了夕阳西下，我毕竟是男人，在体力上肯定不会输，最后还是让我抓住了。

    她抱着我的胳膊，在夕阳的余晖下踩着影子回家，我甚至已经想好了让她答应的事情，心里甜甜的，感觉做梦都会笑醒。

    她很爱笑，几乎每天都会看到她笑，她本就生得可爱，再一笑起来就更加迷人了。有的时候也会有点傻傻的，一些我看上去十分简单的道理却要和她讲上好几次，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也是她的魅力点吗？

    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攒够钱了，到时候我拿着戒指向你求婚，你可拒绝不了，因为这是你和我的约定。我这样想着，在心中描绘着我们以后的幸福画面。

    但在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一辆失控的卡车冲出了车道，她一把将我推开，带着笑容望着几近疯狂的我，然后便被抛飞而出，随着飞出去的，还有我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抱着她，她那惨白的脸庞和嘴角的鲜血我至今都无法忘记，我抱着她，仿佛天都要塌了，我撕心裂肺地大叫，用最大的声音向周围的人求救，我的嗓子甚至都喊破了，声音都嘶哑了。

    但是没有人上前，因为身后的卡车在燃烧着火焰，随时都可能爆炸，而我只能无助地嘶吼，直到泪水被红色染尽，喉头再也发不出声音，我才意识到那个我深爱着的女孩，那个我唯一的家人，已经永远离开了我。

    我的心死去了，生机也断绝了，我抱着我最爱的雪儿，就这样陪着她，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有些刺耳的齿轮声催促着我睁开了眼睛，我缓缓爬了起来，有些费力地站直身形。

    “你醒了？J7。”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知道，他叫的是我。

    在我的身前，站着一个英俊和蔼的男人，我看着他，却怎么也无法回应他的呼唤，因为这个画面，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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