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惺惺相惜

    穆奉语重心长道：“以我的经验，纯粹的殊死决斗是打不了那么久的，你大可不必心忧。”

    “你是有什么特殊的把握才说出这话来的吗？”

    面对郭巨峡这几乎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的诘问，穆奉的反应，是付之一笑。

    诚然，那胡灵是胡振昌的女儿，自有继承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又复师承于荆湖两路镖头胡元锡，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虽生了个女儿身，却也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但穆奉并不觉得以那柯璇的实力，当真能跟一个镖头的徒弟打得难解难分，或许只是在泄愤，也不是不可能。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是落在柯璇手里的话，那胡姑娘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穆奉又忍不住反问郭巨峡：“……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你和那胡灵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脑血栓一样的问题可把郭巨峡给问懵了。

    你情报那么灵通，我跟胡灵啥关系，你还能不知道？还用得着亲自找我这来问？

    不过他这问题问得也确实是妙。明明郭巨峡听到这问题的第一反应，是不知从何而问的错愕，真要回答的话，却又始终拿不出几分底气，反倒是迟疑了起来。

    胡灵……

    一想起这个名字，与她相处这短短时日里的点点滴滴，便莫名涌上心头。一个又一个人影出现在郭巨峡的脑海中，看了看郭巨峡，又看了看那胡灵，皆是露出一副蛮不理解的神情。

    他们似是在好奇，郭巨峡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纵然那胡灵是情陷至深也好，有所图谋也好，都尚还在旁人可以理解的范畴。

    你呢？

    同样作为普通人的你，又是哪儿来的胆量，跟那样一个神秘女子走得那么近？你难道还没发现吗？跟她走得近的，跟她的生命有所交集的，曾与她深切交心的人……

    她的父亲。

    她的兄长。

    她的敌人。

    后来都死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郭巨峡终归还是沉重地道出了这个事实。“虽然还未交换信物，但这应该也属于你能得到的情报才对。”

    “哦。”那穆奉沉声点了点头。“若是能脱开内卫统领，监察枢密使的身份，单纯作为……朋友来讲，其实我想奉劝你一句，离那女子远点。”

    郭巨峡招牌性地挑了挑眉：“……除非？”

    穆奉沉思片刻，低声道：“除非你真的有兴趣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身陷于只属于这个时代的激荡浪潮。”

    郭巨峡摊了摊手，亮了亮自己的胸膛，嘴角勾起了一个戏谑的弧度——“喏？你看我不像那种人吗。”

    “我也是服了你了。”

    穆奉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说正事吧。之前在来这隆州的路上，你避开胡姑娘的注意，偷偷找到正在跟踪你们的我，叫我转交给韩大人的那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面对这个问题，郭巨峡并不打算直截了当地回答：“真想跟人交朋友，就别老用这种审犯人的口气跟人讲话。”

    “那，以朋友的口气来问，你那恍如天物一般的盐土提炼手艺，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那可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应有的造物。哪怕你说那东西与你手中的暗器同源，都是仙家天工所成，我想我也会信个三分。”

    “厉害！”郭巨峡忍不住打从心底敬佩起了此人的敏锐，竟是在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楞凭直觉把事实给猜对了个七八成。

    那穆奉也道：“你也很厉害。明明从未见过韩大人，却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你早就知道那杨舒要护送来隆州的是什么东西，却三缄其口，装傻充愣。

    你明白韩大人无力面对盐帮未来的要挟，当下必须要做的事，首先就是要将这江南两路的盐帮乃至污吏连根拔除。

    然而真要做到这一切，以韩大人手头的资源来说，他还缺乏最后一张拥有足够号召力与震慑力的牌。”

    郭巨峡点了点头，再次打从心底称赞起了这穆奉的勇略。

    “嗯，我向韩大人提供了这张必要的牌，而作为报酬，在我和灵儿畅游隆州期间，你和你的内卫必须要保证杨舒不会交涉到足够影响这两江局势的商人。这不就是你我之前的交易吗？

    ……所以呢？要我提供的东西，我已经做到了。你们成功了吗？”

    穆奉冷冷一笑：“这个其实本就不必担心。因为你说的那个，足够影响这两江局势的大商人，从一开始便不站在杨舒那边。至于理由，我想应该和你差不离。”

    郭巨峡听他这么说，一下子便提起了兴致。

    “真正的大商人，应该从长远的角度追逐更广阔的利益，而不是如扭曲的蛆虫一般蚕食一切……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像我之前提到的这种商人，真的存在吗？”

    穆奉：“你刚刚不还用你那仙家机关，打烂了人家的脚面子？”

    郭巨峡愣了一下，一上来还没反应过来。半晌过去，还骑在马上的二人四目相对，终归还是各自仰天大笑了起来……

    另一边。

    云澜山庄。

    “锵！”

    又是一阵金铁交鸣的震响过后，又一柄长槊被震飞上了高空。

    只见那胡灵也一起倒飞出去数丈，匆忙在空中维持住身形姿态的她，顺势攀住了身旁的墙面，如一只轻快的虫蚁一般，在那光滑的墙面上又踏上两步，一把抓握住老朽的房檐，轻盈地翻身上了那破败不堪的房顶。

    柯璇直视着她的动作，又再一次忍不住大声感叹。

    “你果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你了。连我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轻功方面，我确实不如你。

    ……但你自己心里也应当清楚才对。纯粹只是逃闪，是无法打败任何人的！”

    胡灵咬了咬牙，捂紧了侧腰上不知何时被划出来的血口子，又将目光移向了不远处。

    在那擂台的边缘处，整齐地陈列着原本用来打擂的兵刃。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刚刚被重新擦洗整理过，八成本是用来对付郭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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