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肖凌云走进浴室，回头答道：“你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他打开水龙头，热水奔腾冲下，水蒸汽缭绕腾起。他挽起衬衫袖子，先洗掉手上的污垢、汗渍和死亡气息，然后拿起香皂仔细涂抹双臂，肥皂沫盖住了手臂内侧的古老的符文纹身。最后，他将泡沫冲掉，擦干了手臂，径直坐回皮沙发等待杨璐夏的行动。只有磨牙的小动作在显示他不耐烦的情绪。

    他俩维持这样的关系有多久了？有好几个世纪了吧。可杨璐夏每一次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来适应着靠近他。如果换做别人，肖凌云的耐性不消片刻就会消耗殆尽。唯独面对杨璐夏，他不得不勉力忍耐。

    事实上，对于杨璐夏被迫成为自己的伍相奴，肖凌云一直深感歉疚，也不记得和她说过多少回，愿意将她从两人的誓约中解放出来，由着她去寻找真正的伴侣——一个除了杀戮和保护之外，更能真心爱她的男人。

    可笑的是，个性柔弱的杨璐夏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得坚决不移，始终不愿离开肖凌云的身边。可能是担心自己离开后，别的狐狸精女性不愿意接受像他这样桀骜的野兽吧，他如是猜测着。而失去了阳灵供给，他将无以为继，整个狐狸精群体也将失去最坚强的一道防线。他们将失去自己的尊主，尽管这位尊主并不情愿领导他们。

    是啊，肖凌云就像是个难以驯服的猎物，同杨璐夏保持距离，只在吸食阳灵时才会召唤她。况且因为他那强盛的修为并不需要经常吸食，因而召唤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杨璐夏对他的行踪和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能寂寥地将自己关在哥哥的房子里，度过漫长的每一天。她牺牲了自己的人生，只为了供养他这唯一体内没有流淌着普通人阳灵的狐狸精，世界上最后一个纯血的狐狸精。

    说实话，肖凌云完全不知道杨璐夏为什么能忍受得了这份孤独——或者说，为什么能够忍受得了他。

    今天晚上大家都是来打击我自尊的吗？先是陆青阳，现在是杨璐夏。想到这儿，肖凌云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肖凌云的视线随着杨璐夏在屋中转动，看她绕着圈子慢慢靠近沙发。他必须强使自己保持放松的状态和平稳的呼吸，控制身体不要移动。这正是和她在一起时最困难的部分，因为身体的静止让他感到焦虑不安。况且他知道，在杨璐夏进食时，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只会愈发强烈。

    “尊主大人，您今天很忙吗 .？”她温柔的声音响起。

    肖凌云点了点头，心想着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在黎明到来前他能更忙些。

    杨璐夏终于站到身前，他感觉到她心中的饥饿感终于战胜了惴惴不安，也闻到她身上飘散的欲望气息。杨璐夏想要他，他却只能提前堵死这份深情。

    他绝不会和她发生关系，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把对待其他女人的那一套用到杨璐夏身上。他从不曾对她动过欲念，从最初就不曾有过。

    “过来吧。”肖凌云将手臂枕在大腿上，手腕向上，露出列缺穴，“你已经很饿了。你不应该等这么久才来找我的。”

    杨璐夏跪下身，靠在他的膝盖上，纱裙的下摆盖住了他的双脚。她用手指轻拂着他手臂上的纹身，用古老青城丘语言刺上的每一个符号都表明着肖凌云的纯正血统。她划过每一个黑色的符号，指尖的丝丝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杨璐夏贴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张开嘴，一道闪着。

    肖凌云闭上双眼，头向后仰去，任凭杨璐夏吸食自己的阳灵。烦躁感来得迅速而猛烈，他空着的手指如鹰爪般用力抠住沙发的边缘，肌肉收紧绷起，这才稳住身体不动。冷静，他需要保持冷静。很快就会结束了，然后他就自由了。

    10分钟过去了，饱餐后的杨璐夏抬起头，她的身体正在吸收两人阳灵汇聚后产生的力量。肖凌云立即一跃而起，用来回踱步消除胸中的烦闷。恢复自由活动让他有种病态的解脱感，头脑随后也恢复了运作。他不喜欢看见杨璐夏躺在地板上的样子，于是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心想着是不是该差使阮元寿把她送回她哥哥的家。

    这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他有些恼怒地望向房门，将杨璐夏放在床上。

    “谢谢您，尊主大人，”她小声道谢，“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肖凌云愣了一下，拉过床单盖住她的腿，然后没好气地拽开房门。

    门外站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阮元寿，焦虑之情挂在脸上。

    肖凌云侧身走出房间，关上了门。他本准备质问打扰他的理由，但管家身上的悲痛气息让他心中一阵抽痛。

    不必再问，看来做妖精也逃不过阎罗王的生死薄。

    这一次，陆青阳离开了他们。

    “主人……”

    “他是怎么死的？”他咆哮着。暂且将悲伤放到一边，他需要知晓陆青阳之死的细节。

    “啊，是汽车……炸……”老管家明显情绪失控，用和那佝偻身躯相似的尖细嗓音回答，“是汽车炸弹，尊主大人。就在酒吧的外面。沈自心打电话来，他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发生。”

    肖凌云想起被自己干掉的那个仆食鬼。他现在很想知道，自己干掉的是否就是爆炸案的罪魁祸首。

    这群仆食鬼浑球们已经毫无尊严和荣耀可言了。几个世纪前，他们的前辈们至少还能像个斗士一样，为战而死，而这群后来者只懂得躲藏在人类越来越发达的科技背后。简直是群彻头彻尾的懦夫！

    “给所有兄弟打电话，”他咬牙切齿地说，“让他们马上过来。”

    “好的，马上照办。还有一件事，主人。陆青阳要我把这个交给您。”老管家递过一个信封，“如果他死的时候您不在他身边的话。”

    肖凌云没有向阮元寿表示同情或者流露其他情绪，只是默然接过信封，转身走回房间。杨璐夏已经离开了卧室，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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